第1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昏沉沉的天空雪花卷着冰雨稀稀拉拉的下个不停,迎亲的队伍载着孟赢浩浩荡荡的走在通往郢都的官道上。伍员在树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灰暗的天地间那一条蜿蜒的黑线渐渐的消失在大地的尽头。身体开始变得冰冷与麻木,而思维却一直停留在年前渭水河畔的那个树林中。

暮春三月,关中平原还显得有一丝凉意。伍员把马栓到路旁走向渭水河畔,准备给自己空空的水囊重新加满水好继续赶路。忽听弓弦一响,一支利箭钉到了伍员脚前的地上,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呵斥道:“公子在此,闲人回避”。随着声音,河畔的树林中闪出了四名一身戎装的姑娘,各自手持着机弩,箭尖分指伍员左右与头胸,显然是训练有素不给对手一点躲闪的机会。“椒邑伍员,敢问汝家主人是谁?”春秋时代古人习惯用家乡地名加姓名做自我介绍,伍员姓伍名员字子胥楚国椒邑人士。此番游离天下,初入秦国,只想增长见识,不想节外生枝,虽然平白被人射了一件还被用弓弩指着自己,确还是压着怒气彬彬有礼的问到。“可是楚太傅之子伍子胥吗?”天籁似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子胥却竟以痴了。这倒不是伍员没见过世面,堂堂楚国太傅的二公子,见过的大场面真的不少,但从没想到过世间会有如此美妙的声音。少许后,树林中又走出了几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簇拥着中间一位少女。先秦时代民风开放并无后世理教束缚,因此虽是秦王的女公子却也没有过于整理就直接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随意披散在身后,一席白衣更映着唇红齿白。显然刚才在河畔戏水后匆匆换的衣裳。天空中仿佛有一束光,也只有一束光照耀着少女,周围环绕的人与物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至少在伍员的眼中是这样的。“无理!”随着一名戎装女子的呵斥,子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深施一礼:“家君正是楚太傅”,窘迫的低头答复,再也不敢抬眼。孟嬴看着眼前虽然仪表堂堂却显得呆头呆脑的伍员很难与名满天下的才子联系到一起,不由得对他有了一些好奇。“本宫早就听说伍员的大名”,说着嫣然一笑:“想不到却是一个呆头鹅!”话音未落伍员忽然喊到:“小心”。同时跃起凌空翻向一旁,四名持弩护卫下意识的也扣动了扳机,四支箭定在了伍员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子胥听到本宫二字心中也是一惊,心念电转这位看年纪与气质,估计就是传说天下第一美人的秦国长公主孟赢了。先秦时代女子无名氏,只有代表出身姓(有身份的男子用氏)与代表排行的伯(孟)仲叔季,秦国王室赢姓赵氏,按当时习惯女子先名后姓,所以孟赢就是赢姓大女儿的意思。想到此人竟是长公主,伍员不禁又抬眼望向跟那个美妙的身影。却见孟赢身后树影晃动,似乎有一个黑白相间的巨兽冲了出来,也不及细想,凭本能忽然跳起躲过了锁定他的四只弩箭,顺势欺身上前一抓孟赢的手腕向后跃起。与此同时一只黑白相间的巨大执夷(大熊猫的古称)从林中小跑着冲了出来,执夷身体肥硕不善转弯,所过之处挡道的树木,即使碗口粗细的也挡不住执夷随意的一抓。那几名侍女被执夷直接撞翻在地,伍员拉着孟嬴速度不快,眼看那头执夷撞到侍女后继续向前冲,怕孟嬴有失,直接跃入了渭水河中。执夷见前方没了人阻碍就径直冲向了伍员的那匹白马。跑到进前忽的站起身形,一掌就将马头击碎,顺势一口就撕开了马的肚子,要去掏内脏吃。四名持弩护卫能负责贴身保卫秦国的长公主,自然也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士,虽是女流确临危不乱,迅速装好了怒箭对着执夷就是一轮齐射。不想着执夷体型肥硕,护卫手中的机弩力道不足,射不穿执夷厚厚的皮下脂肪。执夷身中四箭反而激起了狂性,转身又冲向了四名女护卫。

孟赢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中反映了过来,刚刚伍员抓住她手腕子的时候,其实孟赢心中更多的是害羞,但跟着就被拉入了渭水河中,虽然孟赢水性不错,今天就是她偷偷的带着几个贴身侍从来渭水河中游玩的。但是自己下水和被人拉下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跟着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执夷杀死了伍员的白马转而冲向了自己的护卫。情急之下急忙张口呼喊侍卫小心,却不想一张嘴一个浪头拍到了脸上,呛得孟赢咳嗽痉挛不止。子胥也顾不上避讳太多,双臂从孟赢腋下穿过,扣紧双手架住胳膊保持她头在水面之上不会再被水呛到,直接洑水到了下游安全的地方上了岸。

孟赢被水呛得眼泪鼻涕直流,又被伍员当胸抱住,虽然当时在水中顾不上许多,但此时安定了下来,羞愧、委屈等等情绪就都涌了出来,不尽又哭了起来。子胥刚才情急救人可以不顾大体,但是现在姑娘上岸暂时没有危险了,也不好离得太近,后撤两步望向上游刚刚混战的地方。执夷已经不见了踪影,侍卫与侍女人人挂彩,还有一个侍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忽见异兽事急从权,望长公主原谅在下冒昧唐突了”说着对孟赢深施一礼。经过这场风波,伍员也不在像刚才初见孟嬴时候那样木讷,又恢复成那个文武双全名满天下的伍员伍子胥了。孟嬴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了伍员,但是伍员明白,如果孟嬴是庶出的话,回去让父亲求求楚王也许还有希望,但是嫡长女注定要嫁给一方诸侯的,他伍员不配!只可惜伍员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秦国地处西部,常年与西北部的蛮夷打交道,风俗习惯相互融合,民风彪悍热烈,没有中原那些宗教礼法繁文缛节。长公主想出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孟嬴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才俊也是青睐有加,于是整个夏天,伍员与孟嬴走遍了雍城周边的山山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