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光线略略泛金,透过婆娑枝桠的间隙打在水中,鱼儿们悠扬的漂在水中,自由自在穿梭于清澈的水里,尽情嬉戏。
波光潋滟映在荣小九本就姝丽的眉眼,美不胜收,小嘴儿一开一合,催促问道“圣人呢?”
但莫泫卿的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它,瞳孔里满满映着小姑娘的一颦一笑,薄唇轻启道“皇舅虽对万寿公主的行为,千般愤怒,万般鄙夷,可毕竟是自己的长女,还是为其完婚,按照公主规制本要用银箔饰车,一道圣旨改为铜饰,再将郑颢拜驸马都尉,提为中书舍人、礼部侍郎。
但郑颢越是深爱卢家千金,就越是看不上李渓,除了洞房花烛那夜,就再也没有进过万寿公主的房门。
李渓在宫中母疼兄宠,又是皇长女,自是娇生惯养,哪里想到心爱的驸马会这般对她,日日以泪洗面,但皇舅却亲自告诫她,既然选择嫁了,那就没有后悔药可吃,到夫家就要严守妇道,不得以皇家贵胄轻视夫族。”
荣小九十分替这对有情人可惜,嘟着小嘴,扒拉着火堆,叹息道“哎,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对天作之合,可惜了!”
君子蹁蹁的莫泫卿,见小姑娘正在仔细的烤猪尾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打趣道“小九,难道不想知道故事里纳妾的大官是谁?”
金色阳光洒在小姑娘那含笑的眉眼上,灼灼生华,让他忍不住逗弄。尤其是樱唇上的那抹笑意,才是真的温柔可人。
荣小九将烤好的猪尾巴切成段,递给莫泫卿烤得最好的一段,粉嫩精致的小脸漾起一抹笑,道“问了小九也不认识啊!”
莫泫卿将木棍插在水里,支着胳膊,等着荣小九亲自喂过来,见小姑娘领会,这才道“小九还真认识,那大官正是工部侍郎荣慎由!”
登时,荣小九宛如被惊到的小兽,差点将手上的猪尾巴,塞进莫泫卿的鼻孔里,大呼道“天啊,竟是家父……好像荣府中还真有一个卢什么姨娘,是这几年父亲唯一纳的妾室了,听说近年流产数次,还传说都是被小九克死的……”
说着,荣小九忽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担心莫泫卿嫌弃自己,清润昳丽的小脸满是晦色,耷拉着肩,杏眸可怜兮兮,道“哥哥,小九不克人,一点都不克,小九可好了,哥哥别不要小九!”
“嗯?此话何意?”出尘脱俗的莫泫卿,沐浴在阳光下笑问着。
“哥哥,可还记得那半个灵桃?”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荣小九不介意拿来再要挟一下。见莫泫卿目露出疑惑,她善意的提醒,道“待泫哥哥将那大半个灵桃食尽后,是否不仅身体大好,还感觉浑身充满力气?”
见莫泫卿颔首,荣小九继续道“芙蓉园里面被种下各种毒草,整整十年,小九却依旧安然无恙,这可全都是靠着那灵桃救命!每当小九体内的毒素,累积到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小九才不舍的咬上小小一口。”
说着,荣小九还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个指甲盖大小。
莫泫卿虽然挺好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是从何处弄来的灵桃,但她不说,他便不问,待到小姑娘想说时,他自会知晓。
随即,莫泫卿将烤好的猪尾巴放进嘴里,揶揄道“可否解释下,那指甲盖大小的面积,要如何咬?”
见荣小九神情满是不安,莫泫卿又心疼了,打趣笑道“哈哈!小九旺夫,这不,自从遇见了小九,哥哥这个药罐子就没再吃过一次药,眼下连这庞然大物都能打了!”
后来,莫泫卿也加大对荣小九这几年经历的探究,他想知道为何小姑娘一谈“克”字,就这般惶恐不安,甚至是畏惧,他关心小姑娘的一切。
荣小九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抖,杏眸微抬,连连点头道“嗯嗯,小九旺夫!”
莫泫卿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疼惜,后悔如今才寻到小姑娘,十一年前那时他就应该当场提亲,白白让小姑娘多吃了这些年的苦。
惋惜的腹诽着,道“难道小九便一点不记得我了吗?在小九五岁时……咱们见过的。”
“小九在七岁时被边妩儿弄进冰湖里,天寒地冻的屋里连个火盆都没有,烧得实在厉害,昏昏噩噩的度过数月,之后有些事情便记不得了,可能是烧傻了吧!”
话落,荣小九叉开话题,继续道“哥哥觉得……家父提前知情换妾吗?”
莫泫卿见小姑娘不愿回忆苦难的过往,也不再提,答道“应是不知,毕竟没人愿意与胜券正浓的状元郎郑颢为敌,他太年轻了,前途不可限量。”
荣小九见泫哥哥没有嫌弃她克人,释然地松了口气,笑魇如花地抬眼望向面前的男子,道“那又……怎么会这般巧呢?”
莫泫卿一面吃着小姑娘亲手烤的猪尾巴,一面悠哉,道“据暗卫来报,荣慎由纳妾前一个月,李渓在溜园子时遇见边才人,同边媚儿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后李渓就该吃吃,该喝喝啦!”
荣小九杏眸滴溜溜一转,道“一个闹着要绝食的人,哪有心情溜什么园子?”
莫泫卿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惬意过,将双手放在脑后,躺在草地上,半瞌眼,晒着太阳,道“是啊,真是好巧,巧得是边媚儿还是荣慎由的小姨子!”
“那郑颢不是也同样恨透了荣家?”
说着,生性节俭的荣小九,从马背上取来油纸,将剩下的吃食包裹起来,她可是挨过十年饿的人,这么好的东西哪能浪费!
莫泫卿见小姑娘活力四射的忙前忙后,笑得温和,宛如在闲话家常,道“扬之水,不流束楚,那郑颢开出与万寿公主同房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一位荣侍郎的嫡女抬到公主府上,给他做妾。”
“这不是明摆着要报复嘛,所以边妩儿她们才要将小九给送过去,受郑颢的百般蹉跎?”
气得荣小九有点口渴,饮了些蜜水,担心莫泫卿吃饱后也口渴,又解下马背上的水囊。
莫泫卿云淡风轻的坐直身子,拿起她递过来的水囊,轻啜一口,一副矜持的贵公子模样,其实心里早就笑开了花,他的小姑娘可真体贴,不枉他讲皇室秘闻的八卦。
薄唇轻启,缓缓道“不仅如此,郑颢身兼数职,其中就有一个职位乃是礼物侍郎,礼部掌管天下仕子的命运,而作为圣人乘龙快婿的郑颢,谁又不给几分颜面?
学子解试后,就会来洛京,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最后是殿试。
但拥有解额却是极为重要一步,否则就算过了解试,也参加不了省试,而荣蒸是国子学的生徒,无需走乡贡,解额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第一步。
荣慎由身为工部侍郎,却管不了礼部的事,而圣人也不会去干预一个小小的解额,就这样今年二十有余的荣蒸,也没能参加一次省试。”
荣小九狗腿子般的将水囊接过,垂着杏眸,道“荣蒸可是父亲嫡长子啊,不,现在是庶长子了,父亲是亲自给他们兄妹三人开蒙教导的。
后来还请了一位大儒来当先生,小九只能时不时的去蹭课听,根本不敢被他们发现,但也发现荣蒸不是逃课,就是补觉,也没去过几次国子学,就算现在托人找关系进了洛水学堂,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还能考科举?”
此时,莫泫卿眼角隐隐上扬,飞扬肆意,含笑道“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与注释就可中试,可诗赋则需要具有极高文学造诣,才能在众多仕子里脱颖而出。荣蒸的诗,我也听过几首,着实没什么灵气。”
“呜~呜……”忽然从四面的空中,响起有规律的号角声。
荣小九从没听过这般声音,紧张的问道“是打猎号角的声音嘛?”
莫泫卿一下子就按照号角停顿的规律,明白了里面的暗语,道“是圣人令众人集合的号角声。”
“很急嘛?这些三角帆蚌都是哥哥亲手捞得呢,小九舍不得丢弃掉!”
完了,财迷心窍的荣小九想着若是可以,她想吃完再走。
莫泫卿瞧着小姑娘那个讨喜的模样,心中有种被珍视的感觉,暖暖的,道“吃完回去,肯定会被骂的,哥哥倒是无所谓,但小九刚刚被赐婚,被人说三道四不大好啊!
不过倒也不至于浪费,咱们将野猪同三角帆蚌一起带回就好!”
说着,莫泫卿手握着黑曜石匕首,刀起刀落便将数棵小树砍到,做了个简单的木筏,将巨大的野猪滚了上去,又用一卷麻绳固定好,准备让他的千里宝马拖着走。
“哥哥,将千里宝马当牛使,会不会不大好?”荣小九看着莫泫卿的动作,揣测出其意。
莫泫卿笑了笑,吹了个口哨,道“乌熙虽野行万里,但跟着我这种活可没少做,是吧,乌熙?”
“哼哼!”乌熙本在花丛中吃着嫩草,听了主人这话,打着响鼻不情愿的哒哒跑过来。
让荣小九惊讶的是,莫泫卿将野猪和一大筐三角帆蚌固定在木筏好后,将她也抱上了起来,一步一步往竹筏上走,眼看着竹筏在野猪身下显得是那般娇小,她们要是再上了竹筏,就只有坐在野猪身上,那种情形可想而知。
荣小九瞅着身下野猪那黑黑的皮毛,紧张的拽着莫泫卿的颈部,问道“哥哥这野猪这么大,这么凶相毕露的,咱们坐在上面,出现在众人面前,影响会不会不大好?”
莫泫卿羽睫轻垂,看着小姑娘那紧紧拥住自己的小肉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驾!”
回答荣小九的是,莫泫卿的声音混在耳边咆哮的风里,道“咱们有赐婚圣旨,何需在意那些!”
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荣小九愕然,本来惊慌失措,怦怦乱跳的心脏跳动得更为厉害了,又是这种感觉,明明想要后退,身体却像是动弹不得似的,杏眸里的瞳仁凝滞,眼中只有那张眉如墨画的容颜。
乌熙一形十影,速度如风,很有尽力,专门走相对平稳的地方,还尽量选下坡路,聪明的知道利用惯力,节省体力,确实比耕牛更懂得用巧劲,一看就是常被主子安排做这种粗活,才学精明的。
莫泫卿重新戴上赤金面具,盘膝而坐在野猪巨大的背部,荣小九被莫泫卿安置在他的腿上,并没有挨到那庞大的野猪。
可那野猪长长的獠牙就在那里,荣小九本能的怕啊,将小脑袋扎进莫泫卿的怀里,不看她就不会怕了吧!
莫泫卿感受到怀里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心中甚为满足,将其拥得更紧了些,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更大了,只不过在面具的遮盖下,不是那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