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唐公的两面

第二天,两千余能骑射者选了出来,李渊登上城楼,看着下面的将士,开始了誓师动员大会。

只听他朗声道:“本次出征塞外,意在重创突厥,守护马邑郡城,变被动为主动。众位将士,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虽然齐整,但并不高昂,显然这两千余名骑兵并无信心。

想想也是,突厥世代居大漠,从小与战马为伍,精于骑射。他们虽是骑兵,但进入塞外,等于是进入了突厥熟悉的地盘,突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让他们如何有信心?

莫说他们,就是铁纲靖这等神箭手也缺乏信心。此前对塞外的印象来自于电视上,广袤的草原,成群的牛羊。现在他第一次踏上塞外,去与常年骚扰边境的残暴的突厥骑兵血拼。

他不怕血拼,守雁门的时候,他射死了数十个突厥骑兵,还有几个特勤,堪称突厥人的死神。他怕的是大漠太广袤,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落单了怎么办?都是骑兵,冲起来谁也顾不了谁,迷路、落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渊见众人士气低昂,喝道:“抬起你们头来,看着我!你们别忘了,东突厥人背信弃义,前不久背弃盟约,将圣上围困在雁门将近一个月,这是国恨!东突厥人常年骚扰边境,到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数家庭被害得妻离子散,这是家仇!在如此深重的国恨家仇下,你们竟然畏畏缩缩,不敢奋起抗击东突厥人。你们是打算被动等死,任由他们攻破马邑郡城,对马邑来个杀光、烧光、抢光,这样你们才甘心?”

铁纲靖只觉热血开始上涌,原来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是学的突厥人,实在可恶、可恨!

他高喊道:“不杀退突厥鬼子誓不罢休!”

这是情绪上来了,一下没控制住,情不自禁喊出来了。

虽然打断了李渊的喊话,但是李渊对他还是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继续道:“突厥人的手段不是没有领教过,可你们现在表现令我很失望,你们是不是打算坐以待毙?回答我!”

“不是!”两千余骑兵喊道。

“你们的士气在哪里?大声点告诉我!”

“不是!”

每一个骑兵用尽全力吼出了这两个字,山呼海啸一般。

“你们可还记得国恨家仇?”

“记得!”

马邑郡城的守兵有不少是就近招募来的,他们多数与突厥人有着血海深仇,对国恨家仇有着切肤般的体会。

“那你们如何对付突厥人?”李渊大声问道。

“杀!杀!杀!”

这次是地动山摇般的气势。

“去哪里杀?”

“去塞外!”

没有经过训练,每个人喊出一样的字词,整齐划一,士气高昂,声音响彻天际。

李渊下了城楼,骑上战马,大喊道:“这才是我大隋的好男儿!出发!”

一马当先飞奔出城,晋阳四少、刘武周、丘行恭等人和两千骑兵紧随其后。

李靖看着两千铁骑扬起的烟尘渐渐逝去,眼神一直收不回来。

“李将军,你在想什么?”

王仁恭的问题把李靖的思绪拉回来。

李靖淡然一笑,道:“王公,你觉得唐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公?”王仁恭很奇怪李靖怎么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回道:“将门世家出身,豪放旷达,有勇有谋有担当,是一个帅才。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或许能有他这种豪放,但是领导能力与他相差甚远。现在我老了,变得保守,更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李靖点头道:“王公说的不错,唐公豪放有担当,与我在晋阳时所见的唐公判若两人,因此才觉得奇怪。”

“是吗?唐公在晋阳是什么样子?”王仁恭好奇心起来了。

“他在晋阳是夜夜笙歌,耽于酒色,与晋阳宫宫监裴寂关系最好,时常一起通宵达旦下棋、玩乐。虽说他的部队在晋阳纪律严明,但他给人的感觉是贪图享乐,追求安逸的人。所以他在马邑表现出来的行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是这样吗?”王仁恭沉思了一阵,道:“我能理解唐公为何如此。因为谶言的存在,圣上对李姓颇为猜忌,所以唐公表现出贪图享乐的样子,来缓解圣上对他的猜忌。唉,这只是官场的生存之道,不足为奇。”

他拍了拍李靖的肩膀,下城楼去了,留下李靖望着远去的铁骑沉思。

马邑位于大同盆地南端,盆地内是桑乾河域冲积平原。其所在位置三面环山,西北部是洪涛山山脉,主峰大贝山;西南是管涔山山脉,主峰黑驼山;东南为恒山山脉,呈东北——西南向走势,主峰馒头山。

出了马邑,到了塞外,李渊带领两千骑兵,饮食行止都与突厥骑兵一样,没有分毫差别。他们沿着桑乾河,放开缰绳,任由战马随意驰行,或饮水,或吃草,全凭战马的性子。

当然李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早已安排了十几名斥候,外出侦察,随时掌握突厥骑兵动向。

见到飞鸟走兽,李渊则会组织大家进行围猎。两千铁骑跑到塞外来,不像是跟突厥干仗,倒向是为了打猎而来,丝毫不把突厥骑兵放在眼里。

天干物燥,太阳照在桑乾河上,这条起源于管涔山的桑乾河,岁月静好地流向大同,滋养着大同盆地生灵。

深秋时节,不远处的洪涛山染上了秋色,层林浸染,这是塞外最好的风景。等到入冬,树枯叶黄,就欣赏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铁纲靖牵着乌骓马,来到桑乾河边,让乌骓马喝足了水,给它梳理一下毛发。乌骓马本就来自塞外,此次来到这里显得轻车熟路,如鱼得水。

接近中午,日头有些烈,天气热了起来。

铁纲靖解开披风,挂在乌骓马上,骂道:“都这个季节,塞外气温怎么跟南方一样燥热?”他跪在河边,趴着洗了一把脸。

“气温高,天气反常,说明寒潮就要来了,这是突厥入寇边关的信号。”一旁的长孙无忌对铁纲靖的疑惑做了解释。

他是鲜卑贵族,祖上起源于蒙古高原,这塞外、漠北的气候颇为熟悉。

忽然一只南飞的大雁落在桑乾河,溅起了一阵水花,不远处传来李渊和李世民豪放的笑声。

深秋的桑乾河水流小,侯君集脱掉鞋,卷起裤脚,趟着水过去把大雁捡过来,上面插了两只箭。

他将大雁送到李渊、李世民面前,道:“唐公和二公子果真神箭无敌,两支箭均射中大雁的要害,此等神箭术可说是万中无一。而今我一下就目睹到了两位神箭手的神箭,可说万分荣幸,对唐公和二公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

李渊和李世民是喜笑颜开,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渊道:“二郎,距离上次咱父子俩比箭已有半年多,你现在射术精进不少,不亚于为父壮年时期,用不了多久,你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父亲大人,我的射术精进得益于一位好友的鞭策。他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已成为了一名神射手,箭术与我不相上下。我若是不勤加练习,只怕会被他甩远了。”李世民道。

“年轻人中还有你这等神箭手,我倒有兴趣认识一下,是你这位同年吗?”李渊指着侯君集问。

“君集虽是不错的射手,不过我说的是刘大人的儿子刘树义。”

李世民扭头寻找,见刘树义和长孙无忌在桑乾河边聊天气,叫道:“树义,你来一下。”

刘树义一路小跑过来,道:“唐公、世民兄,你们好,叫我有事吗?”

由于侯君集喜欢围着李世民转,所以铁纲靖平时跟长孙无忌待的时间多一些。

“父亲大人,就是他。上个月我们在恒山脚下论箭,他能连射十五箭,不仅连射速度快,而且命中率高,十五支箭命中十二只大雁,射术非常高超。”

李世民对刘树义一顿猛夸,刘树义听了满心欢喜,一旁的侯君集则是满脸尴尬。他拍马屁,结果李世民父子却猛夸刘树义,让他心里异常难受。

李渊拍了拍刘树义的肩膀,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刘文静的儿子刘树义,我记住你了。”

“多谢唐公抬举!我以后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唐公的期望。”

刘树义非常高兴,李渊位高权重,又是外戚和顶级贵族,若能得到李渊的另眼相看,他以后有望飞黄腾达。

看着刘树义卑躬屈膝的样子,铁纲靖没有出声。君子成人之美,刘树义要追求功名,就给他这个机会。而且巴结李渊等于是巴结李世民,都是为了大唐。

不过当他看见侯君集难看的脸色,不禁同情此人。自从他穿越到刘树义身体后,侯君集面对刘树义就处处吃瘪,再没有占过便宜,成为“晋阳四少”中最底层那一个。

而刘树义的地位则迅速蹿升,除了身份阶层不如长孙无忌,在其他方面已经盖过了长孙无忌风头,目前来看,仅次于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