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未时二刻,天气和暖,西街热闹,叫卖声交错悠扬,行人攘来熙往。置身其中,总以美物为诱,美食为引,不觉中踏遍巷尾街头。
“好……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街尾拐角处,一个简易的亭房内,一群笑容可掬的布衣百姓正围坐在一位说书先生的身旁,周遭人声鼎沸。循着他们的目光,红漆的案上一个竖放的紫檀醒木,一盏热气腾腾的香茶,案前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说书先生。
在不绝的吆喝声中,先生手捋黑髭,双眼微眯,在悠缓的低哼中轻晃着脑袋。眼见喧声不减,先生抬眼拂袖,一声震响后开言道:“好,既然列位听兴正浓,老朽就献丑再说一个!”
霎时间台下掌声雷动。
“话说东街百里开外住着一家姓吴的员外郎,吴员外历来从商,也颇有些资产,为人谦和有礼,乐善好施,与周边百姓相处的极为融洽,可谓……大善人……一个!”
又是“砰”的一声,先生瞪大的眼睛又缓缓收回。
“好……”台下热情相馈。
先生接着道:“要说起这位员外郎还确有些来历。传言说,吴家早年间有本祖传的奇书叫《东经录》,吴家祖上本是武学世家,上三代有位叫吴天玄的武学奇才,天生一副横练的筋骨,还未成年就精通各路武学,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后因江湖纷争,爱妻惨遭毒害,他悲痛之下决定退隐江湖,终身闭关不出,风烛之年才将毕生所见所学,记载于册,书名便叫《东经录》。”
“一时间,江湖各路英雄豪杰,武学之士为了能一睹奇书,无不登门拜访,吴家上下不堪其扰,故连夜迁徙,避居在此。据说在吴天玄离世后,吴家后人将《东经录》在他的灵前焚毁,此后世上再无奇书《东经录》,吴家后人也从此改经商道,让人不禁感叹曾经盛极一时的武学世家,从此没落,还有那被世人奉为奇书的《东经录》也永远成了江湖的未解之谜。”
说到此处,先生缓缓端起面前的放了许久的茶盏,一饮而尽。
台下的听众也一片哗然,纷纷低头密谈,一阵嗡鸣嘈杂过后有好事者高声说道:“那吴家后人也忒无能了点,偌大的武学世家说没落就给没落了。”
“就是,还有那《东经录》怎的说烧就给烧了……”
“是啊,留给我也是好的,他们不想学我还想学呢,大伙说对不对啊……”
简易的亭房内顿时笑声迭起,久久不散。
先生忙起身接连弯腰拂手道:“各位稍安……稍安……”
待热嘲逐渐褪去后,先生又将面前的茶盏蓄满,而后捋了捋黑髭继续说道:“弃武从商,只是个人选择,无能之说确是言重了,至于那人人都想一睹为快的奇书《东经录》,一朝被毁,确实令人惋惜。不过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妙哉,妙哉啊……”先生的脑袋又轻晃起来,黑髭上轻抚也更加缓慢悠长了。
此时席间又有人搭话道:“现在有什么好,要是能身怀绝世武功,去那江湖大闯个名堂出来,好不痛快!”
先生连连笑道说:“壮士好志气,好志气啊……不过如今这员外府倒是又出了一位奇人……。”
先生话未说完,台下又是一片喧杂。
“奇人?谁啊?”
“快说呀?”
“到底是谁呀……”
这时没有人留意到人群中多了一位身披红色斗篷的妙龄少女,双眼炯炯的注视着前方。
先生摆摆手,继续说道:“话说吴员外家有位四小姐,名为吴相怜,乃吴员外的幺女,上头还有两位哥哥,一位姐姐,大哥哥从小寄养在外,与吴员外家甚少来往,二姐姐及笄之年就已婚嫁,三哥哥重文轻武,奈何天资不高,寒窗苦读数年,仍然只是个秀才。吴员外夫妇老来又添女,自是非常欢喜。说起这位员外家的四千金,列位……可了不得!”
台下安静,先生接着道:“吴小姐自幼爱武,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是一概不学,吴员外夫妇自是不答应,谁知那吴小姐撒泼耍赖不成就绝水绝食,无奈之下吴员外只好请来先生教她个一招半式,转眼吴小姐已到了二八年华,可仍然宁死不愿读书识字,吴老夫人眼见奈何不住她,焦急万分,商量后私自作主,给吴小姐定了门亲事,谁知那吴小姐竟假借邀约之名把与他定亲之人骗出来,一番拳打脚踢之后还将人五花大绑送去青楼,吴员外得知后雷霆震怒,从此将吴小姐软禁在家。可话又说回来,那吴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天夜里就携带一干银两跳窗出逃,至今未归,这才有了,员外府逼亲四小姐,吴相怜负气叛家园!”
“好……”
随着最后一声震响,百姓们雀跃欢呼,那说书先生起身连连作揖。不多时,人群散尽……
亭房内,那位妙龄少女缓缓的转过身来,身形纤细修长,脸颊轮廓圆润平滑,柔逸光泽的青丝满铺后腰,眼睛细长媚人,高鼻小巧,弯弯的嘴角如此的悦人心魄。
她就是那吴家四小姐——吴相怜。
相怜自亭房出来后神思倦怠,漫无目的一路向东走去,约一个时辰后,行至一处幽静的山脚下,放眼放去,除了往来赶路的寥寥数人只西北处约五十步距离有一家普通的小茶馆,相怜也觉得有些乏累口渴,就到小茶馆中要了些茶水点心。
方才坐下,
相怜便四下观望,红色艳丽的斗篷依附在这青山绿水中,格外娇媚。
正凝神远眺中,忽见远处有一抹白正朝这方缓缓挪近,相怜不禁来了精神,只见那抹白越来越近……
眼瞧着到了茶馆附近,相怜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位神情慌乱的女子。
细瞧这女子,
一席松散的黑袍,面容清瘦,眉宇间隐隐透着侠气……
说来奇怪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怎的会有一头雪白过腰的长发,远处的那抹耀眼的白也正是这个缘故。
相怜看的挪不开眼,只见那女子走的跌跌撞撞,不时的东张西望,见到往来的行人,就神色慌张的问道:“你知道他在何处吗?……你知道一郎去哪了吗……你快……你快带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