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霖声乐教学中的整体观

邹爱舒

整体观是指着眼于全局考虑问题,从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出发,统揽全局,全面而深刻地分析事物的一种思维方式。在华夏文明的历史长河中,整体观一直是中华民族典型的思维特征。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各个领域,处处闪烁着整体思维的光芒,如先秦诸子时期的“天人合一”论、王守仁的“天地万物一体”论、中国传统医学讲究的“整体辨证论治”等等。这些都是中华民族强调整体思维的具体表现。

在金铁霖教授的声乐教学理论和教学实践中,整体观像智慧的花朵一样盛开着,绽放出夺目的光芒。他对待声乐问题坚持“从全局出发”,在声乐教学中“立足整体、全面考虑”、“整体辩证”,追求“整体美”等思维特点与中国传统文化一脉相承,体现了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和观察角度。

对于声乐艺术的发展和声乐教学而言,整体观能够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从宏观上看,声乐艺术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单一的听觉艺术,而是包含声音、语言、表演、心理等多门学科的视听综合艺术,它需要整体观的指导;就歌唱训练的微观角度来看,歌唱活动本身就是人体的整体运动,是呼吸器官、振动器官、共鸣器官、咬字器官等相互协调运动的结果。因此,树立正确、合理的整体观,对观察分析声乐艺术的发展和声乐教学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当然,树立整体观并不是说要弃微观而不顾,而是在认识上坚持整体优先,将局部视为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来理解和研究,以免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误区。金铁霖教授的教学思想内涵丰富而广泛,笔者认为,这其中,整体观是金铁霖教授教学思想中的一大闪光点,他的这一思想观对我们现代声乐教育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故此,本文就其整体观加以分析、阐述,希望对声乐界“见贤思齐”之士有所启发。

一、金铁霖教授教学思想形成的背景

金铁霖教授1960年就读于中央音乐学院,师从沈湘教授。1963年,当他还是一名大三的学生时就开始了第一次教学实践,并获得成功,他教的第一个学生考入了中央音乐学院。1965年,他毕业后分配到中央乐团任独唱演员。由于声乐专业突出,被委任为高音声部的声部长,平时还辅导同事、学生的声乐演唱。1966年,他开始教授湖南花鼓戏演员李谷一演唱民族声乐,获得了极大成功,在当时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1981年,金铁霖教授应中国音乐学院时任院长李凌先生的邀请,来到中国音乐学院声歌系教授民族声乐。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强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求人们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解放思想”,开阔视野,突破保守思想的束缚,纠正闭关自守、停滞、僵化的思想,并提出把教育、科学、文化纳入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主要内容。这对我们国家当时的经济、文化发展而言,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同时,也为中国的民族声乐发展提供了一个契机和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金铁霖教授对民族声乐的发展进行了大胆探索和创新。一方面,他始终不渝地坚持继承中华民族传统声乐文化的优秀成果;另一方面,他积极吸收、借鉴西方的教学方法来发展面向中国人民的声乐艺术。在中国音乐学院任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所教授的学生包含了不同民族、各种声部、不同程度、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学习者,在教学过程中,他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取得了丰硕的教学成果——为我国培养了彭丽媛、张也、宋祖英、吴碧霞等多位在声乐界具有代表性的歌唱家。

多年来,金铁霖教授一直坚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教育理念,他认为:“声乐教学各有各的经验和提法,这是正常的,重要的是看你的教学效果如何。总体上讲,效果好,多出人才,快出人才,出好人才是衡量教学成功的标准。你培养出的人才能够被广大人民群众喜爱,并且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说明你的教学是成功的,你的经验和理论是可靠的。”[1]而实践证明,他的教学经验和理论经受了人民群众和时间的双重考验,他的教学具有准确性高、针对性强、灵活多变、深入浅出、循序渐进、因材施教等特点,教学效果十分显著。这些不仅说明了他声乐教学实践的成功,也体现了他教学方法上的优势。

笔者认为,作为 “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教学的成功不仅取决于教学方法的科学性与合理性,更取决于教学思想的优越性。因此,要从成功者的实践教学中获得最为宝贵的东西,就应该深入分析其教学思想,探求其教学成功的根本因素,从中获得启发和感悟,从而提高自己的教学能力。在金铁霖教授教学思想中,整体观就是其教学思想中的一大优势,它在金铁霖教授的声乐研究和教学实践中发挥了重要的宏观指导作用。

二、整体观在金铁霖教授声乐理论成果及教学实践中的体现

在金铁霖教授的声乐研究和教学中,整体观具有十分突出的地位。他的整体性思维不仅体现在声乐理论的各个方面,而且贯穿于他声乐教学实践的各个环节中。声乐研究中,金铁霖教授始终坚持统揽全局,从整体上去探索、分析声乐艺术与声乐教学的规律,由此提出了一系列对声乐发展和声乐教学具有建设性的见解。教学实践中,他从整体上评价学生的演唱、解决歌唱问题,并且开创了“感觉式启发”教学法、辩证教学法和系统的方法论。这些理论之间以及理论内部相辅相成、相互关照,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笔者以为,正是这些方方面面所构成的整体决定了他教学的成功。下面,我们就从金铁霖教授的声乐理论建树与教学实践出发,分析其整体观的优势及特点。

(一)整体视角下的声乐理论建树

1.对声乐艺术发展的整体定位——“四性”美学原则

在整体视角的观测下,金铁霖教授从世界声乐艺术发展的大环境出发,提出了“构建中国声乐学派,使我们中国的声乐在世界的声乐之林中独树一帜”[2]的倡议,进而又从“构建中国民族声乐教学体系”的大局出发,分析声乐规律和传统审美、艺术审美、时代审美等各个方面,最终提出了中国民族声乐应具有“科学性、民族性、艺术性、时代性”[3]的美学原则。

“四性”美学原则之间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并且每一个美学原则具有自己独立、深刻的内涵,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声乐艺术的发展提出了宏观要求:“科学性”主要是指声乐艺术在演唱、学习、教学方面都要遵循其内在规律;“民族性”是指声乐艺术要根植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土壤,符合中华民族的审美要求;“艺术性”主要是指要具备艺术美的特性,体现审美价值;“时代性”则是指要牢牢把握时代脉搏,为声乐艺术注入新鲜的血液,使声乐艺术的发展与时俱进。[4]

“四性”美学原则的提出是金铁霖教授将声乐艺术放到社会环境、人文背景、历史背景等综合因素中去考虑的结果。因此,体现出其整体观视野下的包容性和适应性。虽然“四性”美学原则是针对声乐艺术的发展提出的,但其思想内涵的适用性却不局限于声乐艺术的审美研究,它包含了艺术审美的共性规律,因此,作为美学要求,同样适用于其他艺术学科。

金铁霖教授提出的“四性”美学原则之间相辅相成、相互补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统一体。“科学性”和“民族性”之间,是共性和个性的关系,“科学性”是“民族性”的基础,“民族性”也是“科学性”的体现。“科学性”是“艺术性”表现的基础,如:掌握科学方法可以有更美的声音、更宽的音域,使表现手段更丰富。“艺术性”是以“科学性”为支撑,但是光有“科学性”,没有“艺术性”,艺术就不能称之为艺术。如果只注重科学技巧,而不顾及艺术美的要求,只会是发声机器,而不是真正的声乐艺术。“艺术性”与“民族性”也是密切相关的,表现“艺术性”的同时不能背离“民族性”,否则就会与人民群众的审美要求相脱节,陷入“曲高和寡”的困境。“时代性”是通过“科学性”、“民族性”、“艺术性”体现出来的。不同的时代对“科学性”、“民族性”、“艺术性”提出了不同的要求。由此可见,“四性”美学原则的提出,不仅为民族声乐的发展提出了一个共性要求,而且给民族声乐教育整体发展态势以崭新定位。金铁霖教授将“四性”作为声乐美学思想与艺术批评的尺度,并将其作为宏观指导思想贯彻在声乐教学的全过程中,这对声乐教育领域具有积极的启发意义。

2.对选材、育才标准的整体定位——“七字标准”

声乐艺术的整体美,是金铁霖教授追求的目标。黑格尔曾说:“内容和完全适合内容的形式达到独立完整的统一,因而形成一种自由的整体。”[5]金铁霖教授追求整体美的思想主要表现为要求演唱形式与作品思想、情感、风格、语言等多种内容的完整统一。为了更加扼要地表达这一要求,20世纪80年代中期,金铁霖教授将其归纳为“声”、“情”、“字”、“味”、“表”、“养”、“象”七个方面,并将这“七字标准”作为声乐艺术选材、育才的标准。

“七字标准”较为全面地涵盖了歌唱表演中各个方面的要求,每一个标准具有一定代表性和相对独立的内涵:“声”是指科学的演唱方法和声乐技巧;“情”是指在声乐演唱中作品的情感表现;“字”是指歌唱中的语言;“味”是指演唱声乐作品的风格和韵味;“表”是指歌唱中的表演和形体动作;“养”是指歌唱者的艺术修养、音乐素养和文化素质;“象”是指声乐演员的形象、台风和气质。[6] “七字标准”构成了金铁霖教授追求整体美的目标的七个重要组成部分。 “七字标准”之间相辅相成,体现出和谐统一的整体美品质。其中,“声”是声乐艺术的本质属性,没有声音,声乐艺术就无从谈起,它给了 “情”、 “字”、 “味”进行自由表达诠释的可能性。“情”是作品的精神内容,因此被誉为歌唱的灵魂。情感的投入有助于歌唱腔体的打开,更好地表现声音,做到“以情带声”。“字”与“声”的关系相辅相成、对立统一。语言与声音都是情感表现的载体,不仅决定“情”的表现,同时也影响“味”的表达。“味”是通过“声”、“情”、“字”来体现的。“表”则是“情”的外部展现。“养”的高低深刻地影响着“声”、 “情”、 “字”、 “味”、 “表”、 “象” 这六个方面的发展。反过来,“养”受到这六个方面的综合影响。“象”,指相貌、气质、台风,“象”的表现会对 “声”、“情”、“字”、“味”、“表”、“养”表达的综合效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七字标准”是金铁霖教授从整体美的角度出发,全面思考声乐艺术审美规律所得出的结论。它的提出给民族声乐人才的选拔、培养及民族声乐比赛的评判提供了可供参考的依据和评价标准。在整体美思想的指导下,“七字标准”不仅包含了传统声乐艺术所需的美学要求,而且对歌唱者的表演、形象、气质等方面也提出了要求。这些要求超出了传统声乐作为一门听觉艺术的原有内涵,尤其是“表”与“象”的提出,赋予了歌唱者“艺术传递者”与“艺术品”的双重性质,从新的层面上丰富了声乐艺术的整体美的内涵,符合了时代发展的需要。

总而言之,“七字标准” 既传承了中国传统音乐的审美特点,又从理论上提出了声乐艺术的审美要求,启发教师关注声乐艺术的整体美,注意声乐学习者综合能力的整体发展。因此,在声乐教学中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3.对培养过程的整体分析——提出“三个阶段”

孔子学琴的古代事例告诉我们,“悟”必然有一个由表及里、由浅至深、从“渐悟”到“顿悟”的过程。艺术学习的全程是一个由简到繁、又由繁到简的过程。在声乐艺术学习过程中,每从一个阶段向下一个阶段迈进时,都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困难。在这一过程中,教师与学生如果不能用正确的眼光来看待声乐学习的全过程,就不能合理分析遇到的困难,其结果势必影响教学的进展。

金铁霖教授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总结出声乐学习需要经过三个阶段,即自然阶段、不自然阶段、科学的自然阶段。他指出:“这种凭自己声音条件和模仿能力演唱的阶段是第一自然阶段。……在打破原来自然歌唱阶段平衡后,还未建立起新的平衡之前,就是不自然阶段。……经过严格的训练,掌握熟练的歌唱技巧,并能自如地去为表达声乐作品服务,使发声技巧和科学方法溶化在艺术作品之中,毫不做作又很自然,这是第二自然阶段,也可以说是新的科学自然阶段。”[7]他还指出:“学习声乐的不自然阶段是正常的,也是必经之路,只是要通过正确的训练方法和手段,尽快使不自然歌唱阶段时间缩短,找到新的平衡。”[8]

金铁霖教授提出的“三个阶段”所包含的整体观思想,一方面体现为在审美上对最终目标的追求。“三个阶段”自始至终围绕“自然”展开。这里的“自然”,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是指技巧自然,即技巧的运用自如;二是声音的自然,即声音无明显的雕琢感,表现情感没有做作的感觉,仿佛是内心的自然流露。由此,可以看到金铁霖教授所追求的“自然”美中,蕴涵着形式与内容和谐统一的整体思想。

另一方面,在“登高而望远”的前提下,金铁霖教授“三个阶段”理论最为突出的特点是将声乐教学全过程作为一个纵向的整体来理解,并由此看到了每一个阶段与全过程的紧密联系。金铁霖教授在立足全程的基础之上,不仅深刻、准确地认识声乐教学过程中蕴涵的“否定之否定”规律,而且认识到不自然阶段的训练的重要性和不可逾越性。他以全程把握为前提,统筹阶段训练,相应地把侧重点放在缩短不自然阶段的训练上,因此有效地缩短培养周期,获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

从学习的全过程来看待声乐教学,不仅使教师能有计划、有步骤地安排教学内容,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地进行教学活动,而且有利于预测教学中将会出现的问题。这有助于客观、冷静地看待所遇到的困难,避免急于求成、拔苗助长或者产生望而却步、半途而废的想法,使师生在“教与学”的过程中相互信任、和谐发展。

(二)教学实践中的整体观

1.从整体上把握学生的演唱

金铁霖教授的整体观思想还时刻贯穿在声乐教学实践中。他不仅注重作品的整体表现效果,而且善于全面分析学生的优点和缺点,并采取积极的引导方式,教育学生扬长避短,不断完善自己。在实际教学中,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注重作品演唱的完整性。

通常情况下,学生在课堂上第一遍演唱作品时,金铁霖教授从不轻易打断学生的演唱,总是在学生演唱完整首作品之后,再明确指出学生的问题。他要求学生在课堂上演唱时要像站在舞台上表演一样,注意力要高度集中。其根本目的就是要学生在平时的一点一滴中养成完整表达作品的习惯,最终实现声乐作品整体美的表达。

其次,坚持整体评价学生的演唱。

在观察、分析学生的演唱时,金铁霖教授往往是从整体出发,一分为二、辩证地评价学生的演唱。首先肯定学生正确、优秀的一面,然后再提出演唱中存在的问题。“扬长避短”就是金铁霖教授提出的教学原则,而这一原则就是建立在对学生“长”(优点)与“短”(缺点)全面认识的基础之上的。一分为二地评价学生不仅能引导学生比较全面、客观认识到自己的优缺点,更主要的是能够引导学生有效地做到扬长避短,在保留、发扬自身优点的基础上,不断克服缺点,逐渐完善自己的演唱。

再次,处理作品讲究从整体布局、巧妙构思。

中国传统绘画讲究运思于胸中、构思于落笔之前,其实歌唱亦无例外。金铁霖教授主张,歌唱表现先要“成竹在胸”。歌唱者在演唱作品之前就应立足于整体,对作品有全盘的考虑。他提出,首先,从整体上把握作品,感情要真挚投入,感情线要统一连贯。其次,表现要适度,要处理好局部与整体的关系,要遵循艺术表现的原则,再结合丰富的表现手段将作品内涵充分体现。如,先从作品的角色定位开始,确定感情基调,把握作品的结构和层次,然后再对其重点与难点做分析,最后还要注意细节问题,等等。总之,要在统揽全局的基础上做到宾主分明、重点突出、有的放矢。

2.从整体上对歌唱技巧进行思考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件乐器,歌唱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呼吸与歌唱腔体相互协调的过程。在歌唱运动中,歌唱器官的诸多方面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然而,通常情况下,声乐教师面对学生演唱中的问题,往往容易从局部出发,只强调学生欠缺的某一方面,如“气息高了”、“位置低了”、“喉咙紧张了”等等,而忽略了机体各个环节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样,势必会导致歌唱器官之间相互脱节,产生顾此失彼的缺憾。

金铁霖教授强调,歌唱应该是整体的、全身心的歌唱,是身体各肌肉、器官与气息互相协调、配合、平衡的结果。他指出:“好的歌唱训练方法要从整体、统一、协调方面综合地去考虑,不能只关注局部。否则会使学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某一点上,出现失衡现象。”[9]他提出了歌唱的“平衡”问题:“身体平衡了,声音也就平衡了。”[10]在歌唱运动中,“通道”与“支点”的比例、“高位置”与“深呼吸”的调整、“上通道”与“中下通道”的关系、“放松”与“紧张”、“哼”与“叹”等等,其“度”的把握好坏会直接影响歌唱效果,而“平衡”作为整体观的一个中数,就是对歌唱整体运动中的“度”的理性把握的具体要求,因此具有重要意义。

3.整体观指导下的声乐训练原则

如果把歌唱艺术与器乐艺术相比较的话,人身就是一件有思维能力和自我调控能力的乐器。声乐教学“声带的内置”与声音的抽象性,往往成为教学要领中难以理解与把握的关键因素。金铁霖教授从整体上对歌唱技巧进行思考,因此获得了最佳的视野,提出了“感觉式启发”教学法。“感觉式启发”教学法有效地运用了人类形象思维的优势,把日常生活中的感受渗入到课堂教学中,化抽象为具体,有效地解决了声音训练中的诸多问题。

歌唱是身体的整体运动,歌唱往往需要各个歌唱器官的密切配合,一旦某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马上会出现连锁反应。因此,在歌唱实践中常常会出现因“一步之差而导致满盘皆输”的情况。金铁霖教授就透彻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将歌唱器官的各个组成部分视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在功能上相互协调、互为补充、相互影响。并且有效地利用人类思维调控与心理调控的特点,将歌唱技巧中需要遵循的原则精简为有序的、系统的、操作性很强的字诀,即“先放松、后叹气,叹到哪儿、从哪儿吸,吸到哪儿、从哪儿叹,所有字都一样,保持吸气状态来歌唱(赖在支点上全身唱),喉咙开、嘴巴张,字头夸张嘴巴松,‘u’通道坚决不动,三分离、四不沾……”[11]

“歌唱字诀”考虑的不是某一局部的功能,而是歌唱器官相互配合的整体功能。它是金铁霖教授立足整体声乐训练的全局,综合考察、整体分析所总结出的宝贵成果。歌唱字诀不仅具备了形象化、生活化、简单化的特点,而且其自身内部构成了一个系统的整体。在这个字诀的引导下,学生通过心理来调控自身,使歌唱器官相互协调、配合,发出美妙的声音。

三、金铁霖教授声乐教学在整体观指导下所体现出的特点

金铁霖教授整体观并不是只强调整体而忽视局部,更不是只注意宏观把握而忽略微观调整,而是在宏观视角、统揽全局的思想指导下,讲究局部对整体的影响,讲究微观调整对宏观的配合。正是因为有了整体观的指导,金铁霖教授的声乐教学才具备了系统性、辩证性和形象化等特点。

(一)系统性

金铁霖教授的整体观的系统性,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首先,他提出了声乐理论、教学方法论——“四性”、“七字标准”、“三个阶段”、“歌唱字诀”,这些理论每个都是一个独立而系统的整体。如,“歌唱字诀”其实就是由腔体打开、气息下沉、喉器安放稳定、语言清晰等要求构成的统一整体,各要点之间既相互关照,又相互制约,具有严密的逻辑性和不可或缺性,缺少一个方面都会影响歌唱的整体,因此具有十分强的系统性。

其次,金铁霖教授的声乐美学理论与声乐教学实践结合得十分紧密,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一系统性主要表现为四性、七字标准、歌唱字诀之间存在的深层的连接,它们之间的内涵由宏观指导到微观的把握,层层深入到声乐教学中。“七字标准”以“四性”为宏观指导,“四性”作为声乐艺术的共性要求,又通过“声”、 “情”、 “字”、 “味”、 “表”、 “养”、 “象”七个方面完整地呈现出来;“歌唱字诀”是学生声音训练需要遵守的规律和原则,它统一于“七字标准”和“四性”的要求之中,同时又是“七字标准”和“四性”的重要基础。

(二)辩证性

金铁霖教授的整体观视野下,还贯穿着辩证的思想,形成了一种辩证整体观。声乐演唱是歌唱器官之间相互协调、制约、配合的过程,其中存在多方面的对立统一范畴,如松弛与紧张、高位置与深呼吸、语言清晰与腔体打开等,都是对立统一的关系。金铁霖教授提倡辩证思考教学,如:歌唱训练中,提倡“大通道”与“小支点”、 “上哼”与“下叹”、 “字头夸张嘴巴松”与“‘u’通道坚决不动”等等。他所提出的“喉咙开,嘴巴张,字头夸张嘴巴松,保持大通道,在小支点上咬字”,就是巧妙地利用辩证统一的原理攻克汉语咬字与科学发声难统一的问题。

辩证性还体现在金铁霖教授引导学生处理作品时所提出的一些原则中,如,他讲究运用音色表现上的“欲明先暗,欲暗先明”,速度表现的“欲快先慢,欲慢先快”,音量上的“欲强先弱,欲弱先强”,音乐旋律的“欲断先连,欲连先断”,以及语气表现强弱对比等辩证的处理方法,来夸张表现,增强音乐的感染力。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金铁霖教授的整体观也是一种辩证整体观。

(三)形象化

金铁霖教授的教学还具有形象化的特点。针对声乐学习的抽象性,他运用“感觉式启发”教学,将日常生活中的感觉融入到声乐教学中,提出哈欠、叹气、放松、里哭外笑、赖着唱等感觉,将抽象的概念化为容易感知的具体感受,化抽象为具体形象,使学生容易把握。而且他运用了形象化的比喻方式,创造“支点”、“通道”、“胸振”、“开贴”、“分离”、“不沾腔”等形象的教学术语,化无形为有形,为声乐教学通向具体形象化搭起了一座桥梁,易于学生领悟和把握。

形象化特征在“歌唱字诀”的整体内涵中体现得尤为鲜明,它是一系列形象、具体的感知与语言符号的有序、系统的结合,将原本抽象、晦涩、难懂的声乐教学,量化为具体的、可感知的语汇,为声乐学习者提供一个明确的努力方向,发挥了形象整体观思维的优越性。

结论

刘向《说苑》曰:“成大功者,不小苛。”提出做事从大处着眼,才不会因小失大。金铁霖教授作为中国现代声乐教育领域中具有开创性意义的教育家,在民族声乐问题的探索研究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笔者认为,在这些突出成就的背后,整体观发挥了不可忽视的指导作用。他在声乐研究中坚持宏观思维的指导,将微观分析与之有机地结合、并行发展,坚持一分为二,抓主要矛盾,快速解决歌唱中的诸多问题,培养了一大批声乐表演人才和声乐教育者。

不仅如此,他的声乐教学在整体观的指导下所具备的系统性、辩证性和形象化等特点,使其教学呈现出明显的优势:第一,成才效率高,培养人才的周期缩短;第二,培养出来的歌唱家普遍音域宽广,高低声区音色衔接自然统一;第三,丰富音色,能针对学生歌唱条件将其最好的音色开发出来,并能根据作品的需要对音色进行调整;第四,使音量变大、歌唱寿命延长;第五,培养出的学生歌唱能力强,涉及曲目广泛,既能适应难度大的创作歌曲、歌剧,又能演唱多个民族的、具有鲜明特色的地方民歌;第六,使语言清晰,能表现出中国语言独特的魅力,表达出不同感情色彩的语气,等等。

总的来说,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从上至下俯瞰声乐艺术的发展和声乐教学活动,从宏观的角度上把握声乐艺术内在的精神和发展规律。金铁霖教授整体观形成于传统文化与时代背景的双重影响下,也形成于他从事教学四十六年的时间的跨度上和教授学生类型的广度上,更是得益于他谦虚严谨、精益求精的品质,同时也是他长期坚持求真务实、博采众长的结果。

整体观对声乐艺术的发展方向、整体目标定位、整个发展历程以及声乐教学实践都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意义。金铁霖教授教学思想中的整体思想不仅是他教学思想中的精髓,更是中国民族声乐教育界的一笔宝贵财富。借鉴金铁霖教学思想中的整体观,不仅仅是要站在宏观、全面的角度看待问题,保持声乐教学的科学性和正确性,更主要的是通过这个视角准确认识歌唱中现象与本质的关系,准确把握教学中的问题,从而选择最好的时机和教学方法,以达到最佳的教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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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金铁霖:《在第三届中国民族声乐研讨会上的讲话》,载《中国音乐》,2008(1),46~50页。

[2]参见金铁霖声乐课堂笔录。

[3]金铁霖:《金铁霖声乐教学文集》,162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

[4]参见金铁霖:《在第三届中国民族声乐研讨会上的讲话》,载《中国音乐》,2008(1),46~50页。

[5]转引自齐鲁青:《艺术的整体观漫议》,载《内蒙古社会科学》,1985(1),67页。

[6]参见金铁霖:《金铁霖声乐教学文集》,33~45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

[7]金铁霖:《金铁霖声乐教学文集》,3~4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

[8]金铁霖:《金铁霖声乐教学文集》,3~4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

[9]参见金铁霖声乐课堂笔录。

[10]参见金铁霖声乐课堂笔录。

[11]金铁霖、邹爱舒:《金铁霖声乐教学艺术》,88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