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裴家之子

十二月的京城,飘浮着小雨,鼓动着朔风,寒冷,又浮着一层层薄雾。

撑起了一把油纸伞,容雁步伐匆匆,践过一洼之地,染湿了襦裙。

此刻,已经是迟了,传闻翰林学堂的教学严苛,这会子迟了,可不单单只是斥责而已了。

刚进书院的中庭,“啪嗒!”一声,在雨声里十分响亮。

容雁倏尔顿步,神经绷紧了些。

“小姐,你去哪?”绿胭提起了裙,一边为她撑伞,步伐匆匆的跟了上去。

隔着竹林翠叶的缝隙,容雁看到了一位老头,一脸刻板严肃,手里操着粗壮的荆条,“啪嗒”又是一声,震动耳鼓,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跪在地上的少年,一身薄衣,衣衫从里头透出了血,跪在最坚硬的鹅卵石上,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年纪虽小,但目光很冷,像是聚集了二月的春寒,黑漆漆的眼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阴鸷,冷酷。

薄唇寡色,一身惨淡。

虽跪,但他的背脊很直,很坚毅。

老头怒斥:“书乃文人之根本,你!不知惜书,竟乱涂乱画!若非你裴家都是如此教你的?”

他死死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血蜿蜒而下,流淌进了鹅卵石的缝隙里,成了一条细小的血流。

“不说话?不敢认?”老头拿起荆条又是一打,“今日老夫就教教你,何是文人!如何做一名大丈夫!”

那一声又一声,像是击鼓一般,敲打着人心。

暗角里,几位少年幸灾乐祸地笑,其中为首的名为江薄云,他眼眸一眯,半带讥笑,“你看他那样,像不像一条丧家犬。”

另一位少年陈羽立,“可不是吗?如今这裴家落寞,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裴国公之子?装什么傲气!呵,这就是和我们做对的下场。”

“不过……这毁了他的书,不会被发现吧?”吴翔雨皱眉,有些担忧道。

陈羽立低嗤一笑,“怕什么,莫非那梁老头敢拿我们如何?他恐怕也就敢拿裴屿那种丧家犬出出气了。”

吴翔雨笑了,“也是。”

绿胭那见得了这种血腥场面,她小脸惨白,害怕道,“小姐,我们赶紧进去吧。”

容雁不为所动,眸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位少年,捕捉到那老头口里捕捉到的一个字眼“裴家”,分析了半响,她终于得出结论。

他就是裴屿……

那一个年纪轻轻就手握天下,扬名一世的权臣,却茕茕孑立,孤独一生的裴屿。

此时,是他的十三岁,原书中曾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去,却是他最艰难的几年。

书中所见,那有眼前的震撼,触目惊心。

他那一道道的血痕,荆条刺入他的肉里,不断敲打着他瘦小的身躯,薄唇闭着,死死的支撑着。

他为何不辩驳一句?

因为他知道,世道寒凉,失了权势的他,一句辩驳连一声狗吠都比上。

他就这样死死的支撑着,倔强已经刻入骨血,不辩解、不反驳。

容雁看书时,曾数次惋惜他,但亲眼目睹后,那呼之欲出的保护欲,是叫嚣,是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