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不速之客,有的穿着蓝色制服,有的扛着摄像机,有的拿着话筒,有的手里拿着笔记本......穿蓝制服的背着手走在队伍前面,扛摄像机的一路跟拍过来,最后,停留在有“海鲜大礼盒”的堆头进行了镜头特写。
不一会儿,店长助理朱能诚出现在卖场,大步流星的迎向这群人。我见了朱助理,连忙闪向一边,这时,门店工作群里有人发了消息:W城电视台和区劳动监察大队的人来了!
我仿佛明白:终于,有人管事了。
“各位员工:请不要随便接受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否则,将按公司纪律严厉处罚!”江店长在门店工作群里警告道。
那一刻,我很想冲出去,对记者和劳动监察大队的人说:“他们克扣我的春节福利、补贴和绩效,他们做得太过份了!”
脚步移了移,最终没有挪步,算了吧,就当自己吃亏了。
三天后,微信上疯传“W城某超市强逼员工购买海鲜礼盒,区劳动监察大队介入调查,要求整改。”的新闻,简直大快人心!原来是有员工拨打了市长热线和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进行举报、投诉。
最终,江店长发了门店的春节福利给我,还另外给了一盒海鲜大礼盒,但是,绩效和补助却被总部人力资源扣着,一直没有发。
二天后,我走出荷花超市,秦菊站在门口等我,见了面,微笑道:“白添,你真要走吗?”
我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秦姐这两年来对我的关心,白添终身不忘!”
“我知道你对总部的人有意见,我再和江店长说说,让你转回门店工作,不去团购部,怎么样?”
我望了望天空,昏暗昏暗的,像是还停留在晚上没睡醒的样子。这样的状态已经半个月了,要么下雨,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一直阴沉着。
“如果明天天晴,我可以考虑留下。”其实,我早已经看了天气预报,因此,才敢这样说。
她忍不住笑了:“妈X,天气预报说到月底都晴不了,你叫我怎么让它晴?我又不是诸葛亮,能借来东风,把乌云吹散了!哈哈!”
“我和这天气一样固执。”我望向远处说道。
她厌恶的撇了撇嘴,像是对我轻蔑的鄙视。“出去了,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再说吧。也许,回老家,也许,还在这边找工作。”
她有些难过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许久,也看着远处道:“我答应过你,替你介绍个女朋友,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下文。不是我没放心上,只是现在......像你这么大年龄的,找个女朋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是个外地人,其次,不是很有钱,再则,你又那么挑......”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迅速打断了她的话。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说了:“到哪个工厂上班了,记得和我联系。”
“会的,秦姐保重!”和她一拥而别,再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路在前方,不必回头。
退了微信里所有的工作群,瞬间,感觉一身轻松,不必再担心遗漏什么重要的工作信息,也不用再听领导在群里天天念经似的唠叨“销售业绩”、“目标任务”、“推销卡券”之类的烦心事,更不用领导说一句,后面跟着一大堆的“收到”和阿谀奉承之词......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又在W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了一个春节。
正月初七的清晨,绕着出租房外不远的小公园跑了两圈,连日阴雨绵绵,虽已立春,但依旧湿冷,公园里,小桥静默,杨柳垂河,青草新绿,干树枝迸出的嫩芽,树下孤零零的共享单车,还有远处被雨水冲刷一新的高楼,想着未来的路不知往哪儿走,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人生的低谷,不禁吟诗一首:
W城微雨浴清晨,
楼舍新新草木青。
枝头嫩绿将报春,
单车却往何处行?
回老家?还是继续在这座城市里厮混?父亲打电话说:村里人都往外面走,你回来干什么?县城工业园又没什么好工作,有好工作也轮不到你,你二叔在工业园的电瓶厂上班,干又累又脏的活,检查了身体,医生说他体内铅含量超标,厂里让他回家休养。你还是在外面好好工作吧,别记挂我和你娘,有你哥和姐呢。
这是父亲第一次劝我在外面好好工作,以往出去打工,父亲都会说: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家,家里有饭吃,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回家不丢人!而现在,他却让我不要惦念家里,父亲马上七十岁了,还种着四亩地,我怎能不惦念?
母亲说:你在外面吧,在外面找个女朋友回来,堵住村里那些爱嚼舌根说你娶不到老婆的人的嘴,还有,你要争口气给你三叔看,他也说你娶不到老婆,你从外面带一个回来,去他家里,证明给他看。
本来是打算辞职后回到老家,不管娶不娶得到老婆,好好孝敬和照顾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过完一生,不贪念尘世繁华,不爱慕世间虚荣,看过往似云烟,视往事如清风。
如今,想想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去,父母一定不会开心的,他们的愿望是我尽快娶妻生子,像哥哥姐姐们一样,像左邻右舍一样,像村里所有的人一样,有家,有孩子,有生活,有希望,将来老了,不会孤零零一个人。
都说:人生最难的是选择。两种观念,两种想法,在脑海里都是那么的完美。一种是随性随缘,任由天道,给与不给都是命;另一种,生活多波浪,劈涛斩浪,在浪头里翻腾,希望和未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想,很多人都是希望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因为,没有谁不期望幸福,不期望路走得顺畅,不期望未来更美好。任由天道,随性随缘,只是绝望后的安慰罢了。
奋斗吧!努力吧!哪怕生活一直捉弄和玩耍,总有雨过天晴见着阳光的时候。
第二天是阴天,我早早起床,吃过早饭,骑着共享单车沿着W城大道一路向北,如果说秦菊曾经推荐我进入总部团购业务员群体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我已对周边三公里的工厂、道路、小街巷了如指掌。什么路工厂多,什么路汽车4S店多,什么路是商业聚集圈,在脑子里印象深刻,找起工作来,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茫然和盲目了。
年刚过完,招工的工厂很多,几乎每家都在招工,人气旺的路口还有人拿着制造精良的“招工简章”卡片,见人就发。
时代变了,选择更多了,不像二十年前那样,想进工厂还要托关系,讲条件,如今,更多的是工人挑老板。
一路走马观花似的看过来,工资水平基本都差不多,福利待遇,有包吃住的,也有不包的,算起来在伯仲之间,或许,这就是通俗所说的“市场行情”。
路过一家制笔厂,门口搭着棚子,里面一桌一凳,坐一中年男人,旁边是图文并茂的“招工”大展架,男人见我停留,起身向我走来:“帅哥,找工作啊?”
我“嗯”了一声,他又道:“想找什么岗位?以前有没有做过笔?”
我摇头,他拉了拉凳子,说:“来,请坐,慢慢谈!”
“以前做什么工作的?”一落座,男人便询问起来。
我老实道:“做过很多工作,主要还是仓库这块。”
“那可以应聘仓库员嘛!”
“工资待遇怎么样?”
“工资四千,包住不包吃,在外租房者每月享受补贴四百,吃饭五块钱一餐,由公司代扣,月休两天,每天八个小时,加班三小时。”男人介绍道。
我在心里暗自计算:除去吃喝,还剩三千来块钱,且休息只有二天,算起来,还不如超市的待遇,超市可是双休呢。
“加班有加班费吗?”我问道。
“没有,已经算在工资四千里面了。”
哦,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月休两天,没有加班费,还不包吃。
见我迟疑,男人又道:“这个工资不错呢,你去对比周围的工厂,都是一个月三千块钱左右的。”
我没有吭声,心里依旧摇摆不定。
“来,我带你进厂看看,看看工作环境怎么样?”
我没有拒绝,跟着他进了厂里,左拐右绕的进了一栋楼,沿着楼梯上到二楼,里面光线很暗,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一刻,我已经没有了在这儿工作的念头。
一声不吭的听着男人介绍工作流程,直到他问我:“怎么样?明天要不要来试试?”
我笑而不语,为了给他留点面子,以此来嘉奖他浪费的口舌,我婉转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他却很着急,认真道:“兄弟,别再考虑了,现在拆迁,附近的工厂都搬走了,找工作不好找呢。”
我在心里笑了:你以为我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的,你以为我不熟悉周边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