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该主动了

她缓慢地爬上摩托车后座,期间,用手轻轻的攀住我的肩膀,蜻蜓点水似的,生怕会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亲昵,又像小时候摸着石头过河一样,那样胆怯心惊,那么小心翼翼。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阵阵香水味,抬头又见耀眼的阳光刺眼,不禁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坐好了没?”待她的手离开我的肩膀,我询问道。

“好了。”她甜甜的回道,和我保持着一段长长的距离。“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没事,现在的路不比从前,不是柏油路就是水泥路,直达村部。”我发动了摩托车道。

摩托车平稳起步,行了一段路,我感觉到她在后面挪动着,以致于影响到摩托车龙头的摇晃,我知道这是因为后座高低不平,坐在后面的人总容易往前滑,而她总想着和我保持适当的距离。

“郑滨昨天结婚了,你要是早一天回来,兴许能赶上!”我一边慢慢驾驶,一边对她讲述道。因为我担心行驶太快,调皮的风会把彼此的对话淹没。

“他又没通知我,我怎么知道!”她回答道。

“你这次回来做什么?”

“你啥时候办结婚酒席?”

几乎同时,我们问出了不一样的问题。我没有回答她,她回答了我:“回来看看我爸,他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家无人照顾,也挺想念他的。”

“没有啊,我看你爸身体挺好,每天跟着黄海叔出去给人盖房子做小工,偶尔还会来石林沟转转。”

“他到石林沟是去看我妈......”她说着就有些哽咽起来,音调明显变了。“给人做小工是需要生活,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喜欢喝点小酒,我哥让他搬去县城住,他就是不去,说喜欢山里的空气和宁静。”

“哎,人老了就是这样,什么地方也比不上自己待了一辈子的家园。”我附和道。

“所以,趁着有时间,我就回来陪陪他。”

“这次回来,你打算在家停留多久?”

“还没定呢。”

......

这次回家像一次巧合的聚会,先是遇着在外打工多年的蔡涛,然后是高凤英,至于吴遥,我是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出去多年,恍如隔世,每天只有忙不完的工作,渐渐忽略了儿时的友情。

其实,老话有说:落叶归根。走得再远,还是要回来的,你的根在哪,你的心就在哪。老刘的儿子可能除外,老刘说:儿子已经在外定居,做了城里人,还在香港买了房产,这辈子都不会再回石林沟了,除非我死的那一天。

我成不了老刘儿子那样的模样,资产上亿,抛着年迈的父母在家享受孤独。我能想象理想中的样子:娶一贤良妻,守一养家业,陪父母终老,伴岁月以静好,度生活以平淡。

人前,老刘夫妇常以儿子为荣为傲,叙说多少富贵。人后,却是灯下凄凉,望远欲眸,盼的就是逢年过节儿子一家开着车回来探望。

在石林沟久了,我担心父亲会被老刘同化,他总是对父亲说:“年轻人应该到外面去闯荡世界,在这山沟里没有前途!”

父亲回答说:“山沟也得要有人守护,有人来建设,要是,都出去了,你们俩老夫妇不是寂寞死了?”

父亲是反对我出去闯荡世界的,他认为:在家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哪怕穷一点没关系,幸福都是自己创造的。

而我,也已经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好好在家养羊。

羊群渐渐熟悉了地形和放牧的步骤,不再像开始那样一盘散沙,四处乱蹿,放牧时再不用父亲围赶,出了圈,就奔山谷方向而去。

我坐在山谷前的荒地里,那里有一簇芒草遮住了太阳,铺床草席坐在上面,清风习习,煞是凉快,等到太阳的影子渐渐远离芒草,羊群也出山谷了,那时,整个山谷下都阴凉了,阳光只照在对面的大山。

我常在这种阴凉下看书,手机电子书的兴起,方便了消遣,安抚了寂寞。但多数书都是要钱的,我就从网上去下载免费的,比如《水浒传》、《红楼梦》,一部《水浒传》我看了不下两遍,只因情节的快速发展,特别吸引人,虽说看过电视连续剧,但看书与看电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红楼梦》博大精深,我是看不太懂,就抄写里面的诗词,一边放羊,一边抄在笔记本上,抄着抄着,发现古人的娱乐项目就是写诗、斗诗,赏菊花要写诗,吃螃蟹要写诗,看到月亮更要写诗,这生活,实在是雅致极了。

看累了,就望一眼山谷,看羊群有没有出来,或是躺在地上的草席,看着遥远的天空。天可真蓝,蓝得不见底,飞机飞过的时候,在广阔的天空下显得那么渺小;闭上眼睛,飘荡在天空轰隆的声音却很大。就如,你曾经爱过一个人,她的模样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淡忘,但一闭上眼睛,还能回忆出许多故事来。

落日西沉,站在对面能看到太阳在山顶的树梢后面,余辉照耀着整个山林,金黄金黄的。正如史铁生所说: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又是旭阳,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散烈朝晖之时。

人是应该要忘记过去的,这样,才能重新开始。

凤英,我来了,你能接受我吗?这句话从高凤英回来的那天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我心间,但不敢随便说出来,害怕会因此而陌路。

凤英的家不知何时搬离了石林沟,她的新屋离我的新屋是有一段路的,我要去镇上的话,一定得经过她家门口,所以,我常装做要去镇上买东西,骑着摩托车经过她家门前,然后扫一眼,如果她家房门紧闭,我就在前面调头,悻悻的回来,心里猜测着她去了的地方。

一连几天都没见着她,但我不会甘心,晚上她总在家吧。

拿起手电筒,对父母亲说:我去看羊圈了。然后狡猾地转道去了凤英家,心里偷着乐。

她家的新屋是没有楼层的砖瓦房,看起来矮矮的,墙壁刷得雪白,倒是显得干净。我心情激动的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粗犷的男人声音。

“喜叔,是我啊,白添。”我自报姓名道。

房门一会儿就开了,门口站着高高瘦瘦的高有喜。“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按捺住狂乱的心情,陪着僵硬的笑脸道:“不晚,天刚刚才黑。”

“说吧,什么事?”他倒是冷淡又平静。

我扭捏着望向门内,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凤英......在家吗?”

“不在!”不待我继续,随即,“砰”的一声,他就把房门关上了,让我心凉到了极点。

我又不甘心的敲了门,里面无人应,门却开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见见凤英,这么多年没见,她一定......”

不待我说完,门又“砰”的关上了。

哎,怪我自贱,若说儿时高有喜有意结“娃娃亲”是遭到奶奶的反对,那么,十年之后的那次相遇,她有意赴约,又是谁的过错?那时,我应该抛弃萧晴而选择她吗?那是我万万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我知道萧晴和我不能天长地久,我也不会那么做啊!

她一定在家,我一定要见到她,除非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让我彻底死心。

“你别再敲了,她不在家。”里面传来高有喜的声音。

“她在家的,我能感觉到。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出来见我,我就站在门口过夜。”我毫不示弱地回答道,眼睛望着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它仿佛在对我说:坚持就是胜利。

可是,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就站在她家的屋檐下,享受着周围饥饿的蚊子赏赐给我的“红包”,房门丝毫没有动静,里面传来电视机嘈杂的声音。

我真要在这儿站一晚上吗?若是她真的不在家,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机?但男儿说出去的话,掷地有声,说到做到。

别傻了,不是所有坚持都有结果,再站一会儿吧,等到高有喜睡着了,我就回去。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过来,雪白的车灯照亮了马路,继而驶向屋前。

我愣愣的站在车灯里,那刺眼的灯光不禁使我用手去遮挡,又眯起眼想看清车里的人。

车灯熄了,不,确切的说,是变柔和了,准确的说:远灯已经关了,近灯发出昏黄的淡光。车上下来二个人,其中一个是男人,他走向我,低声问道:“你是谁呀?在这儿干吗?”

借着黯淡的灯光,我仔细辨认,此人小平头,个儿挺高,模样还挺俊,手里握着车钥匙。

“哥,他是白添。”另一个人说话了,从声音认出来是高凤英。那么,这个男人就是高凤龙了。

“哎呀,你们从小就打架,忘记了?”凤英笑说道。

“哦......”高凤龙似乎想起来了。“白尚的弟弟,十几年没见,都不在家,哪还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