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转机

我端着碗,起身来到老板娘身边,她小声对我说:“告诉你母亲:每次吃饭,等工人们吃完了她再上桌吃,搞得工人们送货回来连个凳子都没得坐!”

老板娘这句话说得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把工人当人看,把我妈当什么?要是以前的脾气,我会气得把碗都摔了。但是,环境不由人,当前可选的选项是:隐忍、大度、不吭声。

我小声提醒母亲下桌,母亲也没有说什么,或许,无须言语,她心里知道,也明白,更懂得: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母亲端着一碗白米饭坐在刚才择菜的小矮凳上,眼巴巴的望着我,我也下了桌,给她盛了许多菜端过去,我感到整个碗都是沉甸甸的,眼泪禁不住的在心里流:为什么吃碗饭就这样难?

母亲对我说,她记住了,以后不会给我添麻烦了。

这景象,多像小时候我坐在木板凳上,母亲蹲下身来给我喂饭,我却要不停的“咿咿呀呀”说话、唱歌,还爬下板凳跑出去玩,母亲端着碗就在后面追我,一边追,一边喊:吃完饭再出去玩!可我根本不理会,越跑越欢,跑得满身大汗。当母亲拿着青青的带菱刺的杉木树枝在我面前挥舞时,我就听话了,母亲说:吃饭的时候不许乱跑,记住没有?我很乖的回答说:姆妈,我记住了。

有这样一句话:你给予我生命,我陪你变老,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母亲,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抛弃你!

我痛下决心要和萧晴说分手,因为,我实在做不到为了自已爱的人而心安理得的抛弃亲情,这样我会生活的更加痛苦。

但当我拿起手机想要发信息给她的时候,我怔住了,脑海里回想起自认识她开始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人,总是会睹物思人,怀旧念情。从初相见到“与孙小明相斗”,经历老板和她的父母谈判失败,再到每晚通电话,我和她克服了一个接一个的难题,说不定,就要胜利在望了!为什么要放弃呢?

既然,世事难以料定,那么,也一定有我们无法预知的惊喜。先等一等,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老板又给我张罗了一个女朋友,也在淮乡,不同的是:这个女孩是外地人,在淮乡打工,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跟着父亲摆地摊卖烧烤。女孩才十八岁,个头不高,衣着朴实,典型的乡下姑娘打扮,长相要比萧晴逊色不少。母亲很高兴,说了不少夸赞老板的好话,老板说:我是把你的儿子当我的儿子一样看待。听了老板的话,母亲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说:我儿子不上门的。老板笑着说:这次不用上门,女孩愿意过来南城,两口子在我这儿上班,辛苦几年,到时候,小白可不是“小白”了,房子,妻子,孩子都有了。

多么激动人心,多么温馨感动的画面,人生莫过于如此。对于渐渐迈向中年的男人来说,拥有房、妻、儿,是梦寐以求的事,是日夜期盼的事,是辛劳过后,擦完汗水一脸幸福的知足;是很晚下班回家后,驻足楼下望着那一盏为你而亮的灯光,油然而生的骄傲。

可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不喜欢她,较起印象中我所认识的女孩,我对她有些麻木,面对她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更别谈多么的喜爱。

我的心里只有萧晴,所以,我都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她总是盼着我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可我拿着手机的时候,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每天只给萧晴发信息,女孩失望了,老板失望了,母亲也失望了,他们因为我的失望而共同失望。

父亲用二叔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他开门见山说:“让你娘接电话”,从小到大,我和父亲就缺乏交流,我是在他的长竹枝条加喝叫打骂声中长大的,自然,他有什么话也不会和我说。

接完电话,母亲高兴的说:添啊,我要回家去了。

问其细由,母亲说:父亲用自已懂的一点木工技术,把老房子的一间房间拆来,改造成了一间厨房,然后请了泥瓦匠,新筑了灶台,置办了锅铲瓢盆,另起炉灶,与哥哥嫂嫂彻底分了家,另外,又给我这边没装修的房间安了门和窗户,准备二人就住里面。三婶那件事不要再提了,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记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我听了也非常高兴,别人都是在城里安家买房定居了才接父母去住,可我现在这个状况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我能不高兴吗?再说,母亲再也不用受老板娘冷眼相待,以及我看着她受屈而默默流泪。总之,她能回到老家和父亲一块儿住,是十分理想的选择。母亲也说:趁现在腿脚方便,我们还能行动自如,就不为难你和你哥了,我们老俩口子住一块儿,自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多好!

我暗暗庆幸自已的坚持,没有因为困难而放弃萧晴。

从南城赶火车,把母亲送回老家,母亲从老板发给她的一千元工资里拿出钱来买了几件婴儿衣服,我问其原因,母亲说:“你嫂子恐怕快要生了,我回去也好啊,要不然,你哥要责怪我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嘴上虽然说哥哥的不是,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大儿子的。

“本来,我也想给你买的,但是,你不同意后来的那个女孩。”母亲生怕我会因此而妒嫉,连忙补充道。

“妈,我不喜欢她。”

“崽呀,别挑了,挑多了容易花眼,差不多就行,人家不讲究,不挑剔,也不用你上门,更不谈彩礼,多好呀!你听老板的,没错,可以工作赚钱,又能娶到老婆,多好的事呀!”母亲拍着我的手说道。

“那天来看我的那个女孩也不错,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大胆的去追,不要再去眷恋那个没有希望的人了!”见我不说话,母亲又说道。

她说得“那个女孩”,指的是倪夏,自从有了萧晴,我不再关注她,只偶尔听说她拒绝了小史的“死缠硬磨”,小史是个有些神经质的人,有时对人特别好,有时又把别人当敌人,反复无常,且平时话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乱说一通,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所以,倪夏拒绝他,也是早晚的事情。

“妈,你放心吧,过不多久,我保证给你带个儿媳妇回家。”我安慰母亲道。

母亲笑了,脸上的皱纹积攒在一起,像老旧的树皮,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不管怎样,反正,你别去上门,你是娘的支柱,也是靠山,娘老了,动不了,就指望跟着你。”

母亲说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了,像看到了未来老去的悲凉,又像是对这种悲凉的从容应对。

母亲回老家后,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开展我对爱情的追求,母亲的告诫在耳,可我想:只要当下,不管未来;只选我爱,宁缺勿滥。

萧晴在下班后接到我的电话很开心,很久没有通电话,我也很开心,把母亲回老家的消息告诉了她,而“母亲反对我上门”的事却只字未提,因为,我不想破坏这份共同的开心。

她说她的手机配了耳机,可以安心的一边骑车,一边和我通电话,我叮嘱她一路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她还没应完,话筒里就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是她惊吓、尖叫的声音,再然后,电话中断了......

我焦急的在电话里喊着,可是,里面只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猜想她骑车摔翻了,又连忙重拨了几次她的号码,回复音依旧,心里更加着慌。没有认识的朋友,也没有她家父母的电话,心下感到不安,一遍遍的拿出手机重拨,可就是联系不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立刻生出两张翅膀乘夜飞过去。

一晚未眠,期间无数次的拨打电话、发信息,全无音信。天未亮透,我便起床、洗簌,焦急的赶往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往淮乡的车票。

半路,老板的电话来了,带着一些急躁和快要升温的怒气问道:“白添,你跑哪里去了?”

“老板,对不起!忘了打电话向您请假,我现在正在去淮乡的大巴车上,萧晴昨夜和我通电话,突然中断,没了音信,我很担心,一晚没睡,大清早就出来了。”我向老板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萧晴?你怎么还跟她通电话?不是说你们已经没有联系了吗?敢情你是在骗我?”

“一直有在联系......因为,我们......觉得......有必要......继续下去。”我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老板叹了口气,良久,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互相看得上眼,又要彼此坚持,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谢老板!”

“到了那边,你打算怎么找她?”

对啊,老板的话似乎提醒了我,人生地不熟,盲目的过去,犹如大海捞针,到哪里去找她?可是,如果不去,我根本没有心思上班,既然去了,自然会有办法。

“到了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我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