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标记

子妖对子默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子默已不知瞠目结舌了多久,端着手中的茶水一直都没有喝过一口,整段时间,他都如听天方夜谈一般听着子妖的叙述。

待到子妖说完一切,子默似乎还在回想,子妖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师兄,师兄……”

子妖轻声叫了几句,子默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着想要问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师兄,筹建大学堂的钱,我已经都给了你了,但要和你一起建大学堂,只怕我就不能继续参与了。”

子妖说着,脸上一阵遗憾。

子默方才记起,刚才子妖说过,他的法力已经全部交了出去,寿命也只剩下三天,今天子时一过,子妖的寿命就会走到尽头,而且,还会化成原形。

子默回想子妖刚才的一番话,又看了看地上的二十几箱黄金,继而回想子妖和自己读书习字的岁月,当下再也按捺不住,“噗……”一声,子默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师兄,师兄,你这是为何?”子妖急忙给子默顺气,一边断过茶水递给他。

“师弟,不管你是什么,都是我的好师弟,但,这些黄金,我不能要,要建大学堂,但也不能牺牲了你啊。”子默一口鲜血吐出,终于能准确表达自己此时想要说的话了。

子妖微笑,“师兄,壮士不饮盗泉止水,我跟您一起蒙师尊教诲多年,想要开班学堂,必须有所牺牲,你我性情豁达,喜好自由,不愿为官,更不愿靠着其他卑鄙手段敛财,要建大学堂,这就是最好的筹钱方式了。”

“但你会死啊……”子默呜咽着,已经说不下去。

“但是每个人都会死啊,每种生灵也都会死啊。”子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微笑。

“然而你原本可以活得很长很长,我听说,狐妖的寿命可以有几百岁甚至几千岁,但你现在……”子默的话语满是凄凉。

“师兄,我一直都想问你个问题。”子妖扶着子默,绕开刚才的话题。

“你说。”子默十分疼惜地看着子妖。

“知道我是狐妖后,你是不是后悔和我一起读书习字那么多年?”子妖说得有几分凄凉。

圣人之讯,君子不可与妖魔鬼怪同流合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道理,子默不是不懂,相反,自少年时起,这些都已经深入到了他的内心。

“不,孔圣人有言,有教无类,你本是好学之辈,我又怎会后悔?”子默心中纠结了一阵,但终于还是豁然开朗,从圣人之言中找到了依据,而且也扩展解释了其中更为丰富的内涵。

“师兄,能得此言,小弟虽死无憾了。”

子妖说罢,渐渐松开了子默的手,向后倒去,很快就化作一头白毛狐狸。

子默站起身来,眼眶中满是泪水,随后,他跪倒下去,俯身抚摸着子妖的脸,忽地又是“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掉在白狐洁白如雪的毛上。

已经过了子时,为了不打扰儿子和子妖学习,子默的母亲一向是住在后院,子默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知道此时不能放声痛苦,否则,惊扰了母亲,做儿子的一定愧疚一生。

于是,他急忙起身环顾四周,见后院的灯火并未亮起,知道母亲一定还在熟睡,他将子妖抱起,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子妖带到后山,寻了一处地方,挖坑将子妖埋葬。

孤坟一座,没有石碑,更不会有墓志铭,子默对着坟头跪下,豆大的泪珠不停滑落,只感到肝肠寸断,此时正处于无以复加之煎熬中。

就这样默默地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鸡啼声远远传来,子默抬起头来,见天光已经灰白,方才慢慢站起身来,对着坟头无声说道:“师弟,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你的遗志,兴建大学堂,广传文化智慧,启迪万千生灵。”

自此以后,子默买下一方土地,建造房屋,广邀同窗好友鼎力相助,在数年之后,一座名为“子妖读书院”的学宫就建成了,学宫内的老师共有十余名,分别按照各自所擅长,教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和经世文章。

再后来,子妖读书院的教师数量不断翻倍,到此求学的学子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到了汉朝末年,已经有“天下学子十有其九出自子妖读书院”之说法,盛况空前,此是后话。

读书院建好之后,子默一直都想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纪念自己的挚友和师弟子妖,尽管读书院的名称中已经是最大的纪念,但子默自认为还不够,他想到子妖当年和他探讨过关于学堂标记之说,子默默想许久,后又和读书院的其他教师商量,最后将子妖读书院的标记定位一只白毛狐狸的头,子默自己的解说是,去学习,才能如狐狸一般具有智慧。

当时,夫子之中有不同看法的,认为将狐狸作为读书院的标记,实在是有辱斯文,将子默院长的头像作为标记,制作成一块金属制牌,那方能凸显读书院的文化传承和底蕴,但子默一意孤行,于是,众夫子只得遵从。

过了几年以后,子默一夜处理完读书院事宜,正坐在桌子上打盹休息,忽然听到一阵狐狸叫声,子默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却见子妖正笑嘻嘻站在门口,子默惊喜交集,急忙上前,要拉着子妖到房内,子妖只不动,道,“师兄,我们的一番苦心,终于换来了好结果,小弟在九泉之下,已经瞑目了,今日特来道谢。”

子默只不管,要拉子妖进屋,却如何也拉不动,用尽全力一拉,自己就从凳子上摔倒在地,待到清醒过来,方才知道那不过是南柯一梦,心下黯然,自语道:“子妖已去,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说完话,已经泣不成声。

又过十余年,子默的须发尽皆白了,看到自己的儿子子承已长大成人,自小由自己调教,学问也已经有所成,心怀安慰,想着再过上一段时间,也该让自己的儿子来担起后继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