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走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从愤怒中走出来,想到他临走前还在不停的瞪着我,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看着麦杰渐渐好转的样子,我说服自己做没错。
窗外的小雨渐渐停了,麦杰睡得正香。
我悄悄走出房间,来到酒店外,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玫瑰的香气,沁人心脾,踩着露水碎石路来到酒店的后院。我只从二层客房的窗户里看过这儿,面积比我想象的大。清新雅致的淡青桌布上沾满了雨水,摆在中央的大竖琴也湿漉漉,现在还没有人来擦拭,看来布置的时间还早。
我绕着酒店闲逛,到处张望,只有我的内心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昨晚又梦到那个人,我像着了魔怔一样,渴望着再次见到他。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从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牌子上写着“非请勿入”。
有一瞬间我告诉自己,直接冲上去吧,说不定能见到他,可是见面说些什么呢?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他肯定觉得我是一个鲁莽,冲动的笨蛋。一想到我在他心目中是这种印象,挫败感将我深深击倒。
心不在焉的闲逛一会后,我回到房间,却门口发现了一封请帖。简约复古白信纸,只用了一只雕刻的野玫瑰封缄。一打开,清甜的花香扑鼻而来。
请柬上的手写笔迹竟然是斯宾塞体,漂亮优雅的字体让整封请柬显得既高贵又得体。
叶迪小姐:
玫瑰酒店诚邀您明晚九点届时参加我们的周年庆。
爱德华敬上
这是明晚派对的邀请函,这位先生可真是惜字如金,除了必要的时间地点,连句基本的问候也不写。
我看着这漂亮的字体,开始猜测这又是一位什么样的惊奇人物,毕竟玫瑰酒店的人都不简单。关键的是,他叫我叶迪,而不是我的英文名字朱迪。除了杰克看过我的护照,这儿没有人知道我的中文名字,看来这位爱德华先生对酒店的客人还是下了点功夫的。
我把请柬收在行李箱中,当成离开后的一份珍贵的纪念品。然后吃力的把单人沙发挪到窗户边上,好方便我时时关注着一层后院的动静。等我潦草的在房间吞下一个三明治吃,看完两部电影后,布置场地的员工还是没有来,他们是不是将派对的场地挪到了室内?
我担心场地有变,便急急忙忙的来到一层,一层还是没有任何要动工的迹象。也许能在不经意间碰见那位先生,我便到处溜达,眼神到处乱飘,这种偷偷摸摸的行迹十分可疑,已经引起了杰克的注意。为了掩饰我的真实目的,我镇定的坐到吧台上,杰克立马拿着一杯柠檬水走过来。
杰克疑惑的问道:“你今天一天在找什么?”
我有这么明显吗?我心虚说道:“我没有找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
“是吗?你只差没拿个铲子来挖地了,今天一天就只看到你来来回回的转悠。我叫你好几回了,你都没有听到。”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布置场地,”我讪笑道,“然后帮点小忙。”
“帮忙就不用了,只管休息好,明天精精神神的参加就行。”杰克笑着说。
“嗯,我可能没法参加。”想着和一群陌生人交谈跳舞,我就犯怵。
不过希望派对一定要在后院举行,希望一定不要下雨,也希望那个人一定会出现,这样便能在二楼偷偷看一眼那位先生。
“为什么?”杰克十分不满道,“你为什么不参加,是我们酒店的服务不合你的意吗?”
“当然不是,你看你们酒店老喜欢那种奢靡华丽的调调,我哪有合适的衣服啊。”我照实解释。
“好吧,我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你就算穿成这样来,也不会有人赶走你的。”杰克指着我一身的运动装说道。
“你不会真的穿这身破衣服来吧?”珍妮弗突然出现在清吧,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套装,坐到了我旁边的那一桌,顺便把她那只最新款的香奈儿包包摆在桌台上,“杰克,麻烦给我一杯莫吉托。”
“麻烦你自己去吧台点。”杰克瞪了一眼珍妮佛,出乎我意料的是,珍妮弗不生杰克的气,真的自己去点单。
“你会来的,对吗?”杰克一直追问我,他看向在吧台点单的珍妮弗,“你不会听她那种愚蠢的人的话吧?”
“当然不会,我的衣服一点也不破,只是旧了点,但是派对还是免了,我真的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这种场合。”我向杰克说道,可不能告诉他其实我在二层建了一个观测台,派对当晚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花痴。
杰克失望的说道:“我以为你不是这种虚荣的女孩,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意那些虚无的外饰。”
“那你太不了解女孩了,杰克。所有的女孩都喜欢漂亮的衣服,都想成为派对上最耀眼的那个人。”
“那你也太不了解自己了,即使没有华丽的衣裳,你也是明晚派对上最耀眼的女士。”杰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看来上帝是公平的,这儿的人虽有漂亮的皮囊,但是脑子都不太灵光。
杰克回到前台开始忙碌,珍妮弗抓住我喋喋不休。我知道了她们家族都是玫瑰酒店的常客,未成年前每年有段时间珍妮弗的父亲就会带着她来这儿采风。珍妮弗的父亲靠在中东采石油发家,一个响指能震动整个欧洲的经济。她是家中独女,父亲有意将她嫁给这座酒店的继承人。
“你还没有见过这座酒店的继承人吧?”珍妮弗得意的问道。
“还没有。”
“嗯,那就对了,一般人也见不着。这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客人都是为了见他一面而来,但是门都没有。连我上次能见到他,都是我父亲拜帖很多次,他才答应的,”珍妮弗一脸骄傲的聊起她这位还没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不过你很幸运,周年庆能够见到他。”
不过接着她又补充道:“我给忘了,你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不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珍妮弗一直没离去,好心的陪我坐在一层,给我普及她的家族史和未来宏大的联姻计划。没了诺亚在,珍妮弗也不像昨晚那么友好,眼神里都是对我这个从亚洲而来的穷学生的同情和嫌弃。
一直等到晚餐的时候,看健我的朋友杰奎琳和科诺的到来,她才离我而去。她并不想参合到我们这群“穷人”的聊天中,即使在餐厅她也要做到最显眼的那个地方,可怜的皮特先生一直站在她跟前,为她加餐添酒。
杰奎琳的气色比前两天更好,得益于她对酒店的食物完全不挑剔,她的面前摆着一碗菠菜猪血粥和一大份鹅肝。胃口大开的杰奎琳看起来比我还健康,看到我只吃素菜沙拉,杰奎琳还多次劝阻我尝试一下酒店其他的“佳肴”。
杰奎琳说:“你收到了明晚的邀请函吗?”
“收到了。”
杰奎琳暧昧的看着我笑,她问:“你的舞伴是昨晚那位帅气的绅士吗?”
“昨晚那位是酒店的员工,和我并不是很熟,而且派对我可能参加不了了。明晚我想早点睡,这几天太折腾了。”
“那真的太可惜了,”杰奎琳十分泄气,不知道是因为我不能去,还是因为我的舞伴不是诺亚,“科诺和我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在床上躺久了,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去舞蹈。你不参加,麦杰也不能和我们一起,乐趣少了好多。”
“是啊,派对上肯定有很多好酒,你应该和我们呆一会,晚点睡也没有关系的。”科诺也开始劝我。
“没关系,你们玩的开心点也一样。”我说。
他们看我实在提不起兴趣,也不在说起派对的话题。
杰奎琳问科诺:“你晚餐叫了查理吗?”
科诺瞟了我一眼,他说:“叫了,他自己不愿意来,别理他,他一直都这么奇怪。”
晚餐平静的结束了,没有看到诺亚,雷蒙德他们的身影。服务的人员也少的可怜,估计大家都在为派对谋划,吃完晚餐,我走向前台看望杰克。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布置呢?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毕竟白吃白喝我也不太好意思。
“我说了,你什么都别操心,明晚记得准时来派对就行。”杰克说道,派对又被提起。
我赶紧别开话题:“明天大家都会参加吗?”
“那当然,大家都很期待。”杰克说。
好吧,我也很期待,期待见到他。
临睡前,我去看望了麦杰,在他的房间门口也发现了一封邀请函。酒店的员工还真尽心尽力,不忘邀请刚做完手术的病人。麦杰还在沉睡,看起来不一点都不像经过了大变故的患者。我把邀请函放在床头柜上,正要离开,麦杰叫住了我。
“朱迪,是你吗?”
“是我,你想要什么吗?”
“你把我扶起来一下,我想喝杯水。”
“好的。”我小心翼翼的把麦杰扶起靠在枕头上,给他到了一杯水,喝完他精神多了。
麦杰感激的看着我说:“谢谢你,朱迪,为我做的这一切。”
“不要客气,我们是朋友,都是应该的。”
麦杰苦笑着避开了眼神,他看到床头柜上的那封邀请函,他说:“那是什么。”
“那是酒店给你的邀请函,明天有一场派对。”
“希望我明天能准时到场,”麦杰打趣到,说完他又紧张的问我,“你找到舞伴了吗?”
“没有,我明晚不参加舞会。”
“那我也不觉得可惜了,”麦杰看着那封邀请函,“还麻烦你帮我把邀请函还给酒店,顺便帮忙带句对不起,原谅我还无法下床行走,就不去展示我蹩脚的舞技了。”
麦杰的乐天再一次让我的心情轻松起来,我拿起那封邀请函,告诉他:“一定将您的抱歉带到。”
安置好麦杰,我拿着那封邀请函回到房间,好奇心驱使我打开。麦杰的这封落款并不是一个叫爱德华的人,而是酒店的名称,字体也并不是手写,而是一般的印刷体。
我开始思考这几日是否见过这位叫爱德华的先生,却毫无头绪,除了昨晚从珍妮弗嘴里听到过,我分明还在哪儿看到过,更早之前。
一层的布置还是原先的那样,看来明晚的派对不一定会在户外举行,我的希望可能要落空。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开始读书,却突然想起之前在哪儿看到过爱德华这个名字了。是在图书馆的那本《山海经》上,连字体都一样。
“爱德华,老板,珍妮佛的未婚夫,那个继承人,”我的脑海中开始把那个人的脸套上这个名字,爱德华是不是他?怎么可能,那本书的译本年代已久,连气味都十分陈旧,肯定是一本荒置多年没被人看过的书。那位先生那么年轻,怎么会在十几年前就阅读过《山海经》,还添加了无数深奥的注释呢?我猜爱德华肯定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