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
盛夏季节,周围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地开着,天空晶莹剔透的蓝,偶尔有几朵白云悬挂,像是一个个气球,美好中带有一点纯粹。
但这个夏天对于人行道上的行人来说,是残忍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整件衣服都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反而刺激到了眼睛。凡是路过有树木建筑的地方,行人们必然要走在阴影下。哪怕是一块广告牌大小的遮阴处,都要凑过去,仿佛遮挡了一下就不会热似的。
我也是行人中的一员,被太阳炙烤着,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人群中。车辆从旁边的大马路驰骋而过,像是嘲笑着迟缓疲惫的行人,又像是单纯地路过,谁也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这鬼天气越来越热了!”路边上的一个冰淇淋小摊摊主用毛巾擦了把汗,跟一个熟悉的顾客攀谈。
“天气预报说还要升温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场雨。”
那位顾客是一位普通的青年,手上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红衣小女孩。青年掏出钱包买了个冰淇淋,递给小女孩,看样子,他们是一对平凡的父女。奇怪的是,在那么热的天气,那个小女孩居然没有出汗,体质真是强大。
我假装没看见他们,直愣愣地撞了上去,手指迅速从钱包中夹出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塞到自己的裤兜。
不错,我是一个扒手,看似漫无目的地行走,实际上却是默默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
那个青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钱包中少了一百块钱。
事实上,在钱包安好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够想到去检查里面的钞票是否少了一张呢?
我默默离开,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愕然发现,那个小女孩依旧停留在原地,一直盯着我。
我以为事情败露,但是又强装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幸运的是,他们父女并没有跟上来。
我绕了几个圈,然后到了一家兰州拉面馆,坐下点了一份牛肉拉面和一个荷包蛋。
面馆内有空调冷气,坐定之后,紧张的情绪慢慢消退了,心底的那份燥热也平息了下去。等了一会儿,牛肉拉面和荷包蛋都上桌了,我默默地开始吃面。
“哥哥,你为什么要偷钱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我吓了一跳,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我连忙转头,原来是之前那位小女孩。
她的声音很低,软糯可爱,像是悄悄话一般,想来她是不想我被其他人知道我是一个小偷。
真是个善良的小女孩,我心想。
“哥哥没钱吃饭了,等到有钱就还给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哄骗小女孩,想要博得她的同情心,免得她泄露我的事情。同时心里暗暗决定,一旦把她劝走就马上离开。
一百块钱,无论是那位青年还是警察,都不会大动干戈地来找人。这也是我只偷一百块的原因,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女孩眼睛里面闪烁着奇怪的光芒,看着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姑娘。
“你可以去这里看一看”,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塞给我一张卡片,然后就离开了。
我没有去看那张卡片,相比卡片,离开这里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找到我的。是巧合,还是特意跟踪?这都让我感到极为不安,我草草地结账,离开了面馆。
出门的时候,还听见那位服务员嘀咕,“神经病啊,这蛋都没吃……”
我绕了几个圈,发现没有人跟着我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出租屋,作为一个孤儿,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就是我的家。
屋子非常陈旧,墙壁都有些泛黄脱落。里面只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有一支笔、一本本子和一个捡来的小台灯。床上有一个背包,背包里面的,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大汗淋漓,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声音,然后轰然散架,将我摔在了地上。
“我靠!”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椅子我用了快一年了,没想到今天它就寿终正寝,变成了真正的废柴。
是时候离开了。我心想。
从小起,一直依靠扒手的手段生活,从开始的小偷变成大盗,再变成小偷。当年的盗贼团伙中,自己是最小的,其他大哥大姐,叔叔阿姨都护着自己。我犯过许多错误,但都是他们帮我受过,一直到现在,死的,残的,进监狱的,洗心革面的。现在我也要离开了,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夜鹰盗贼团终于要覆灭了。
我站了起来,刚想收拾好屁股下的破椅子,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小女孩的卡片。
“暖香”
卡片上只有这两个字,背景是一间名为暖香的酒吧。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地址、薪酬、时间都没有说,怪异的很。要不是我曾经路过那间酒吧,说不定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呢。
卡片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而成,质感有点像是软玉,在手心里捂了那么久,温度依然冰凉。
我试着用手掰了掰,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有把它掰断。
真是有趣。
小女孩一片好心,加上这张奇异的卡片,我还是去一趟吧。
等我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那间酒吧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极高的楼阁。
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共有九层,高耸入云,红木为瓦,青石为砖。从外面上看,结构错落有致,一根根柱子上绕着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草。
每一层楼阁都有白色的栏杆,精致华美,鬼斧神工。
门匾上写着“暖香阁”三个大字,大门紧闭,门上布满了古怪奇特的花纹,细细一看,跟栏杆上的雕纹极为相似。
暖香阁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跟个妓院似的,我盯着那扇紧闭的红木门看了好久,心里寻思着那个大门会不会突然打开,然后出来一个浓妆淡抹的姑娘,对我说:大爷,进来玩啊~
我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还是算了,转身就像往回走。
我拍着栏杆往回走,这才发现栏杆底下还有一只慵懒的橘猫,尾巴短的出奇,正眯着眼睛,好似是在睡觉。我心里觉得有趣,蹲下来拉着它的尾巴。
它吓了一跳,“喵呜”一声,回过身就是一爪子,然后一溜烟地跳上栏杆,再跳上白色的墙,跃进了暖香阁。
我的手背被它抓出一条血痕,一阵刺痛。
没想到那只猫那么狠。我恼羞成怒,也跟了上去,但是一进去我就傻眼了,这里怎么是一片沙漠?
我并没有看见那只猫,事实上,这里一片沙漠也没地方藏猫啊!难道在我身后?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窃喜,然后猛地转头,没想到一转头,依然是一片沙漠。
有点不对劲啊,我有点迷糊,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忽然间,我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那扇门居然不见了,我一转身应该是那扇红色大门,而不是沙漠才对!
我心里很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难道遇上鬼遮眼了?
“有人吗!!!”
我大喊,希望有人能够回应。没想到我话音刚落,真的有一阵声音传来。在我的目光注视之下,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伸出了一只腐烂的手。
那只腐烂的手在不停地向下滴着黑色的不明液体,黑色的腐肉和白色的骨头让我毛骨悚然。
我大惊失色,冲上去一脚把那只手踩住了。
天知道我为什么不是选择逃跑,而是选择踩手。直到我踩住了那只手,我才觉得不太对,自己不应该是先跑吗!
就在我转身想跑的时候,又冒出来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拔了拔,没有拔出来,然后原来被我踩住的手也抓住了我的那只脚。两只手都非常渗人,我能感觉到那些黑色的汁液正在透过我的夏裤,粘在我的皮肤上。
这次我真的是被吓坏了,用力一抽,摔在了沙子上,连着尸体都抽出来了。那具尸体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恶心得看一眼就要吐,我心想,自己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没想到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没有栽在活的警察手中,反而栽在了一个死的警察手里。
“喵呜。”
那只万恶的橘猫不知从哪里冒出,到我的脚边,转了两圈,喵喵叫了几句。从它的表情中,我仿佛看见了“得意”两个字。
我有些心塞,坐在地上,不停地踹着那具腐尸。手不经意的松开,小女孩给我的卡片掉在了地上。
那只橘猫眼疾嘴快,立马将它叼住,然后挥了挥爪子,像是跟我告别。
“我去!这只猫成精了吧?”
我气的要死,那猫将我引到这里还叼走我的东西,真是罪不可恕。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那是我做扒手时养成的习惯,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我用刀割向腐尸的手指。没想到它看起来厉害,手却脆弱的很,仅仅一下就切断了它的一根手指。我大喜,连忙将它所有的手指都割断。
它没有手指之后根本奈何不了我,只会“呜呜”的低吼。
我起身就跑,跑了许久才停下来。
我喘着粗气,看向裤脚上的之前被它抓住的地方。裤脚上沾有一些黑色液体,不过已经干了大半,我也没管太多,直接脱掉裤子,用沙子拼命揉搓着脚上的黑色痕迹。
搓的我手发麻,我终于将那些液体搓掉了。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淤痕。
“呼!总算是活下来了。”
我如释重负,周围的景色依然是沙漠,滚烫的沙子透过内裤,灼烧着屁股,浑身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尘。
这地方真邪门,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我用小刀将裤子膝盖一下的地方裁掉,穿在了身上。有了前车之鉴,我再也不敢大喊大叫了,生怕再引出什么怪物出来。
沙漠干燥炽热,一阵风吹来,卷起大片的沙尘。红色的落日在西边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大地暗沉,本来是黄色的沙地变得褐红。
我顺着橘猫离开的方向走,希望能早点离开这地方。短短半个小时的经历颠覆了我的世界观,眼瞅着夕阳将要落下,长时间的行走缺水令我身心俱疲。
终于,太阳全部落山了。在光芒隐去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了前方有一片绿洲。但一转眼又消失不见。
难道是海市蜃楼?
我心中来了精神,这代表不远处可能真的有一片绿洲,看来我只需要再坚持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生路。
“噗!”
我一时没留意脚下,似乎不小心踩破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脚下好像被沙子掩埋这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就像是一块石头,我又试着踩了几下。
可就是这几下,让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来下面是一个洞穴,脚下的石头是洞穴的洞顶,我将它给踩塌了。这块地裂开一大片,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来得及攥住一把沙子,就瞬间失重,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