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诅咒草悬疑
显然,辛可儿的诅咒草悬疑不是一个孤例。
在纳金阿,纳罕又发现了三例疑似服食诅咒草缓解死血病症状并保住性命的案例,而且服食的诅咒草是经过了水煮去除毒性的。最终和辛可儿一样,这三个案例的主角都等来了纳罕的罗尔花,并且很快就痊愈了。另一方面,这三个人也都和辛可儿一样不承认服食过诅咒草,但实际上却都有证据显示他们在撒谎。
开始,纳罕想,可能是某人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在少数人中传播。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治疗了超过一半的纳金阿人之后,纳罕一共只发现了四个人疑似有这种情况,包括辛可儿。虽然辛可儿是在纳南村碰到的,但她也是从纳金阿去纳南村的。
这四个人,克其克其按照纳罕的要求去打听了一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互相都不认识。虽然不能排除大家都在撒谎的可能,但总的来说不太像,而且似乎没什么必要。
他们真的知道诅咒草的秘密吗?那为什么他们却又不知道罗尔花的秘密呢?
纳罕很快想到,也许他们不是不知道罗尔花的秘密,只是罗尔花太难找了。纳金阿附近根本没有,需要深入沼泽深处,甚至直到沼泽边缘才会稍微多一点。简而言之,长时间的寻找加上足够好的运气,才有可能找得到罗尔花。而绝大多数坎提拉人却并不认识这种东西,即使见到恐怕也不知道这就是救命之花。
诅咒草则遍地都是,无论是在纳金阿还是在坎提拉的其他地方。对往年的死血病而言,诅咒草的疗效基本是够用的,但今年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这几个人也许只是太大意了?以为诅咒草够用,等到症状严重想找罗尔花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没有能力远途跋涉去寻找了。
可是,诅咒草的疗效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几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富贵人家的年轻子弟。除了辛可儿是个姑娘,其他三位都是小伙子。但看起来这事和他们的富贵之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所有人家里都死了人。辛可儿在纳南村,甚至眼看着舅舅家里所有人都死去了。
他们为什么不救自己的家人?也许曾经尝试过,但没有人相信诅咒草可以治病这个说法。毕竟就今年的死血病情况来看,诅咒草的药效只是拖住疾病不要恶化而已,并不足以让病人有明显好转。没有明显疗效加上对诅咒草剧毒的恐惧,多半会吓住其他人的尝试之心。
如果知道罗尔花,虽然难找,但完全可以告诉健康的人去寻找啊,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想要保守这个秘密吗?宁愿看着大批的人死亡?即使他们并不知道罗尔花,也应该大规模宣传诅咒草,说不定会有人相信呢?
纳罕知道坎提拉每年都会有死血病,去年有,前年有,年年都有,不过往年都不像今年这么严重。赫乎达、克其克其等当地人也帮助纳罕确认了这个印象。那就是说,在去年、前年以致更早,诅咒草是足以治好当时的死血病的。如果有人早知道诅咒草的秘密,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告诉大家这个了不起的发现呢?诅咒草即使不能药到病除,至少也是疗效明显,应该很有说服力。
坎提拉沼泽作为一个荒凉的地方,不在地球所的重点观察范围内,但纳罕记忆中,以前没有发现过云球人使用诅咒草治疗死血病的情况。看看当地人对诅咒草的反应,这一点就更加可以确认无疑了。所有人都认为诅咒草只是沼泽中的一种剧毒植物,如果吃了,不但会死,还会死得很痛苦,是必须要敬而远之的东西。
诅咒草能够治疗死血病,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会被信任。这当然可以成为不对别人说的一个理由。但为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难道不值得一试吗?可是,地球所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要知道,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告诉饱受死血病折磨的人群,在他们周围就隐藏着诅咒草和罗尔花这样的良药,就像地球上神农氏曾经做的事情,那可是一个大事件。即使没能成功地让大家相信,地球所应该也会记录下这个事件,记录下这个失败的英雄。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一次伟大尝试。而万一成功了,不考虑在地球所这群上帝中的缥缈荣誉,关键是在云球上,这个人将成为坎提拉历史中的伟大先知。他一定会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多半还会发财,就像现在的纳罕一样。
纳罕已经是每天都有人来门前跪拜祈祷的大人物了。自从他治愈了国王、王后和两个小王子,更加是这样子了。王宫每天都会派专人前来问安,并且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礼物。米尔什国王身体强壮,显然免疫力很强,虽然也感染了死血病却并不严重,说不定熬一熬能熬过去。但赛丽娜王后和小王子身体虚弱,没有纳罕的治疗,可能拖不了几天就要一命呜呼了。现在,纳罕成了国王一家的救命恩人,地位和财富自然不在话下。
这几个人知道诅咒草的秘密,难道看不到这样的诱人前景吗?
纳罕实在不理解。他只能认为,这几个人也许是今年才偶然知道了诅咒草的秘密,而今年却又恰恰碰上了诅咒草治不好的死血病。他们没有慢慢说服大家的时间,甚至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至于罗尔花,他们应该不知道罗尔花,至少是虽然知道罗尔花但却并不知道去哪里找罗尔花。
当然也有可能,为了某种很特别的原因,他们根本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个发现,宁愿看着大家死去,没有任何同情心。
纳罕满腹疑问,他思索着,脑子反复出现这几个人的样子。
克里曼,二十二岁,家里是跑商队的。赫乎达曾经跟他们家的商队一起跑过黑石城,虽不熟悉,但赫乎达一直都认识这位公子。在赫乎达眼里,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不过纳罕见到他的时候,却不这么认为,纳罕看到的是这位公子的桀骜不驯。虽然在病床上,身体相当虚弱,克里曼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会引起你同情的神色,一丝一毫都没有,反而充满了坚定的斗志,甚至是恶狠狠的气息。一时间纳罕甚至认为,这样一个充满了生的欲望的人,即使没有罗尔花,就靠诅咒草也能够熬得过去。
克里曼几乎是纳金阿城中没有死亡而患病时间最久的人。不过,赫乎达发现了他的秘密。熬罗尔花的时候,赫乎达在他住处的厨房里看到了切掉根的诅咒草。虽然不多,但赫乎达认为有迹象表明厨房曾经被清理过。
在克里曼染病之初,就以害怕传染别人为名住到了自己家一处空置的房子里,没有任何人跟随。父母非常不舍,但他却很坚持。父母拗不过他,于是他就来空房子里住了,父母则每天派人送来吃喝。就这样一个人住,显然干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发现。
松海,十八岁,家里拥有纳金阿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农场之一。农场在纳金阿郊区,父母和几个弟妹都住在农场中。松海自己本来就一个人住在城中,跟随一个老师学习武艺。染病之后,他当然不能继续学习,但是却拒绝回家,并且偷食诅咒草。他掩饰得很好,加上诅咒草的帮助,父母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生病。在纳罕大范围治疗的时候,松海是自己走过来的——这里的病人通常都已经辗转病榻不能行动了,赫乎达他们总是需要上门治疗。
松海让纳罕非常吃惊,他的意志力竟然如此强大。不过,赫乎达很快告诉纳罕,他认为这个小伙子吃了诅咒草,倒不是因为在松海家里发现了诅咒草,而是因为松海有服食诅咒草的中毒迹象。很奇怪,松海居然没有死。
坎提拉人不知道诅咒草可以治疗死血病,但却很熟悉诅咒草的中毒迹象。这么一个到处都有的东西,难免会有各种人不小心中毒,特别是孩子。诅咒草的中毒迹象很容易辨别。中毒者身上会起大片的疹子,通常一两天疹子就会遍布全身,非常痒。中毒者会把自己挠得浑身是血,直至溃烂,然后,再过一两天,中毒者就会死去。
纳罕马上明白,松海一定是煮诅咒草的时候没有煮够时间。有一些残余的毒性使松海表现出了中毒的迹象,虽不至于死去,却不可避免地长了一些疹子。长了疹子,没有扩散并且没致死,这还不是赫乎达最吃惊的,让赫乎达更吃惊的是这个小伙子居然没怎么挠那些据说会痒死人的疹子。松海的皮肤有一些挠痕,但显然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下狠手。
这很少见,赫乎达从没有见过这么有自制力的人,只见过被死死捆绑而无法挠自己的中毒者,那凄厉的挣扎惨状是他从来不愿意回忆的场景。逼着劫匪吃诅咒草是坎提拉商队折磨他们的一种手段。当然同样,劫匪也会这样折磨商队的人。总之,要让人死之前备受折磨,诅咒草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休达,十九岁,他的情况更特殊一些,母亲早逝,父亲本来是一位高官,但就在前不久却忽然去世,据说是染了不明恶疾而死,肯定不是死血病,那时死血病还没有暴发。坊间有很多传说,有人说他父亲得罪了国王,被国王下毒害死了,有人说他父亲不小心被黑鼠所咬,死于一种黑鼠传播的未知急疾。休达从此就无父无母,好在继承了父亲的遗产,生活倒是无忧无虑。
无论休达的父亲得罪国王的传言是否真实,至少国王并没有对休达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他生活得还不错。不过因为好吃懒做,坐吃山空,加上脾气不太好,家里的仆人渐渐都跑了。休达倒也不在乎,天天留恋于花街柳巷,直到死血病暴发并感染了他。
休达可没有松海那么坚强,也没有克里曼那么有斗志。他在见到纳罕的时候已经虚弱不堪,一双眼睛像死鱼一样,不停地嘟嘟囔囔,似乎已经崩溃了。不过,最终他也活了过来。而克其克其也在他的厨房里发现了诅咒草。
休达的家里本来就没剩几个仆人了,自从死血病暴发,早就跑得干干净净,还偷走了不少东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片破败,煮诅咒草倒也无须偷偷摸摸。在厨房里,诅咒草杂乱地扔了一地。
这些人都有自己独自煮诅咒草和服食诅咒草的条件,辛可儿更不用说了,她一直自己待在芦苇坑舅舅家的死人堆里。当被问到的时候,他们都声称自己没有服食过诅咒草。对于家里发现的诅咒草,辛可儿和克里曼推说不知道,松海声称自己的疹子并非诅咒草导致的,而休达则说那杂乱地扔了一地的诅咒草是仆人们偷东西时弄的,他懒得收拾而已,至于仆人们哪里来的诅咒草就不知道了。
辛可儿是不得不自己待着,休达也差不多,但克里曼是找了理由主动离家,松海则进行伪装拒绝回家。不管有意或者无意,他们都避免了别人发现诅咒草的秘密。
纳罕的人需要熬制罗尔花,由此他们能够进入每一家的厨房。一方面,他们发现了这几个人的异常;另一方面,他们也发现在其他人家的厨房里没有诅咒草的痕迹。这证明,诅咒草对死血病的治疗效果确实不是尽人皆知的,这几个人很特殊。
其实,就算是排除诅咒草的问题,这几个人本身也与众不同。辛可儿主动要加入纳罕的队伍,却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克里曼一向温文尔雅,却在染病后独居并在将死之际露出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松海忍住了常人根本无法忍住的痒,诅咒草疹子所带来的奇痒;而休达,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父亲的死因却很奇怪。
在纳南村派出去寻找罗尔花的几组人,已经有不少带着罗尔花返回。现在纳金阿城里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纳罕派出了修连、韦森和其他几个人,带着罗尔花和他的治疗方法出发,去沼泽中其他的城镇和村庄进行治疗。这是一次大行动,不断有好消息传来,他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成功——这是巡燕的功劳。
巡燕是一种类似于地球上信鸽的云球鸟,专门被用来传递消息。它们很珍贵也很稀少,虽不好养,但坎提拉王室养了不少,被慷慨地借给了纳罕使用。
纳罕的身边,纳南村跟来的人还有赫乎达、克其克其和飞熊。赫乎达和克其克其懂萨波语,飞熊对萨波语不太熟练,但也能简单说几句,他们和纳罕的沟通比较容易,所以留在了他身边。
这段时间,纳罕一直在学习坎提拉语,同时也在向更多的坎提拉人传授有关罗尔花的一切,比如罗尔花什么样子、如何寻找、如何熬制。缓冲区中的知识和这些日子积累的经验已经让这个过程变得程序化,学习起来并不困难。越来越多的坎提拉人掌握了这些知识并进行实践,到目前为止效果相当不错。纳罕相信,从此以后,死血病在坎提拉将不再是一个威胁,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唯一的问题是罗尔花,这东西确实不好找。纳罕安排了一些人开始尝试种植这种植物,他觉得应该不难。本来纳罕还想告诉大家,应该尽量消灭血蚊,因为正是血蚊导致了死血病的肆虐,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消灭蚊子太难了。就算在科技发达的地球,连基因改造的绝育蚊子都用上了,人类仍然没有彻底消灭蚊子,何况在云球这个蛮荒世界里。还是种植罗尔花并普及有效的治疗方法更现实。
虽然对辛可儿、克里曼、松海和休达一直充满怀疑,但纳罕忙于治疗众多的病人,来不及去仔细思考,更谈不上调查。现在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种种怀疑也越来越不可遏制,逐渐在他心里占据了更多的空间,他开始安排做一些调查。
克其克其去打听过,辛可儿并没有回家。这很奇怪,在这个地狱般的沼泽中,她能去哪里呢?想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还是从其他人着手吧。纳罕想从休达开始,克里曼的眼睛和松海的忍耐让他觉得有一丝恐惧。休达似乎更容易面对一些,而且听克其克其说,只有休达会说萨波语,克里曼和松海都不会。
“纳罕大人,我们的主人,赛纳尔的使者。”赫乎达对休达说,“你还是老实交代,不然赛纳尔发怒的话,你会下地狱。”说到赛纳尔的时候,赫乎达行了一个赛纳尔祈祷礼,当然不是对休达,而是对自己心目中的神灵。
休达站在那里,斜着眼睛盯着纳罕看,不说话,但表情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你连赛纳尔祈祷礼都不愿意做吗?”克其克其喊了起来,“是纳罕大人救了你的命。你看看门外跪拜的人们!全城都在感谢纳罕大人,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看你父亲的死就是赛纳尔的惩罚。你必须改过自新,否则还会有更多的惩罚降临到你的身上。”赫乎达说。
“我们家没人可死了。”休达回答赫乎达,却只是看着纳罕,“地狱什么的,我可不在乎。”
“真是无可救药,早知道就不该救你。”克其克其说。
纳罕伸手示意了一下,让赫乎达和克其克其不要再发怒。“你到底吃了诅咒草没有?”纳罕问,“这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吗?”
“我没吃啊!”休达说,“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倒是奇怪,你们为什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纳罕有点语结。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他只是觉得不对头,哪里不对头却也说不清楚。
“这个,”纳罕犹豫了一下,“诅咒草有毒,是邪恶的东西。”
“吃了会死?我没死啊!”休达不以为然,“吃了会下地狱?地狱在哪里?我看这里就是地狱,整个坎提拉都是地狱。”
“我救了你。”纳罕说。
“是啊,谢谢你。”休达说,“我说过了,谢谢你,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们家的钱也被我挥霍得差不多了,没钱可以给你们了。再说,你们也不缺钱。看看这房子,是纳金阿首富沙克其大人腾出来送给你们的。纳金阿城里除了皇宫,就是这房子最好了,比沙克其大人现在自己住的房子都更好。而且,连国王和王后都经常给你们送礼。你们不缺我那点钱,对不对?再说,我还要生活呢!”
“我不是跟你要钱。”纳罕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已经知道真相了。”休达说,“再说真相有什么重要的?钱才重要,你已经得到了钱,别的事就不要那么关心了。”
“让我砍了他。”赫乎达说着走过去揪住了休达的衣领,抽出他的坎提拉弯刀。
“别,别,住手。”纳罕赶紧伸手制止。
休达却并没有显得很害怕,虽然有点紧张,但似乎不相信赫乎达真会砍他。“赫乎达大人,”他说,“你们就是求财,别吓唬我。我也没有碍着你们的事,我确实没有什么钱了。”
“我们不是求财。”纳罕说,“确实不是求财,是救人。”
“纳罕大人,”休达说,“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了罗尔花能治病,还找到了罗尔花,然后这么张扬地就开始救人。其实我觉得这样做不好。当然了,看来你们不在乎,我也没办法。我认为你们就是在求财,说什么赛纳尔,不就是故弄玄虚嘛,太张扬了!我觉得应该低调点,还应该实在点,行不行?”
“啪”的一声,赫乎达的刀背重重地拍在休达的背上。休达立即踉跄着往前跳了一步,匍匐在地。“啊!”他惨叫了一声,“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你敢亵渎赛纳尔!”赫乎达看起来很气愤。他把刀插回腰间,做了一个赛纳尔祈祷礼,似乎在向赛纳尔赔罪。克其克其也跟着做了一个。纳罕愣了一下,也跟着做了一个。
“好,好,我亵渎,我亵渎,我混蛋,我混蛋。”休达吃力地爬起来,满脸痛苦,却掺杂了很多不耐烦,“搞得跟真的似的。”他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赫乎达大喊,又把手按在刀柄上。
“没有,没有。”休达赶紧退了一步,好让自己离赫乎达远一点,举起双手,对着赫乎达连连摇摆。
“我们确实不是为钱。”纳罕又重复了一遍。
他还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坎提拉人都挺好骗的,特别是在他救了这么多人之后。但看来这个休达认定了他一直在说瞎话。当然这没错,是事实,他是在一直说瞎话,可是就这样被人说到了心里,让纳罕有点紧张。
“确实不是为了钱?”休达小声地反问,看着纳罕,一边不停地快速扫一眼赫乎达,防备他的刀柄又拍过来。
“不是。”纳罕很坚定。这他可以坚定,这是真的。他要云球的钱干嘛?神经病!
“不是,不是,不是……”休达低下头,沉吟着。
“你到底在干什么?是我们在审问你,还是你在审问我们?”赫乎达大喊。
休达被吓了一跳,悚然抬起头,看了赫乎达一眼,有点发愣,又转向纳罕。
“你刚才说,我们这样做其实不好?”纳罕问,“你是说救人不好吗?”
休达看着他,没有回答问题,好像有点犹豫。
过了半天,休达终于开口:“纳罕大人,”他依然没有直接回答纳罕的问题,“我相信你,不是为钱。不过,如果真不是为钱,我倒觉得你真的不要再继续了。”
“为什么?”纳罕问,他确实很奇怪。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自己被救了,别人就不用救了吗?”赫乎达声色俱厉。
“正因为你们救了我,我才这么说啊!”休达声音不大,有点有气无力,“我是为了救你们。”
“救我们?为什么?”纳罕又问了一遍。
休达低着头,似乎又犹豫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来头。”他开口说,“算了,不管你们什么来头了,反正你们也不会告诉我。但是,看在你们救了我的面子上,我还是要救你们。”他扭过头对着赫乎达,“你别嚷嚷,听我说。”然后又扭过头对着纳罕,“我父亲死前是高官,你们应该知道。”
“知道。”纳罕说。
“所以啊,我知道一点情况。”休达说,“父亲虽然死了,但还是有些老朋友念旧,会照顾我。只是有些时候啊,不是总照顾我,所以我没什么钱。”他似乎还在担心钱,“这两天,就有两个父亲的老朋友告诉我,让我离你们远一点。”
“离我们远一点?为什么?”纳罕越来越奇怪了。
“唉,”休达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到底什么意思?”纳罕问。他扭头看了看赫乎达,赫乎达脸色铁青,不说话。
休达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门“砰”的一声开了,飞熊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喘着气,神色慌张。飞熊一直在城里为大家治病,不知这会儿怎么了。
“纳罕大人,纳罕大人,”他看起来紧张极了,“我们快走吧,有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纳罕问,觉得莫名其妙。
“国王要对我们不利,王宫侍卫在路上。”飞熊操着不太熟练的萨波语,急得满头大汗,“路上再说,现在我们必须马上走。”他扭头看了赫乎达一眼。
“走吧,走吧。”休达说,“我也觉得你们应该马上走。”
“走。”赫乎达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没有了刚才向休达叫喊的粗鲁语气,“纳罕大人,一会儿再解释,我们现在马上走。”他伸出手抓住纳罕的胳膊。
虽然满腹狐疑,纳罕还是被赫乎达拉扯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