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刀下第一鬼

门口等着的李来顺看到牛金星亲自送朱慈烺出来,常年末梢神经坏死的脸上,挂出了吃惊的表情,大嘴张的都能放下个鸡蛋了。

朱慈烺与牛金星道别,看了眼李来顺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撇撇嘴,鄙视的轻哼一声,昂起头,大步走向端本宫方向,走了几步,微微一顿,大声道:“顺子,跟上!”

李来顺一下被惊醒,这才赶紧追上朱慈烺的步伐。慌乱之下,他也没注意朱慈烺唤自己的语气有什么问题。

牛金星送走朱慈烺,站在门里暗处,盯着朱慈烺的背影直到拐过屋角看不见了。

“唉,”心中一叹。

自己倾尽心血的大顺,如今什么形式他比谁都知道,从他调集援军,各路诸侯推三阻四时,他就知道大顺十有八九要完了。

他老了,没有精力再跑回山沟沟里,陪着李自成东山再起了,当然他也不看好李自成能再起得来。

所以他鼓动李自成登基,要他完成自己的人生巅峰----称帝,虽然西安已经称帝,但是不在这紫禁城按照礼法成就大典,人生就不完美。

李自成称帝,自己就是当朝首辅,也算文臣的巅峰了,这样未来是死还是归隐,总归是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

而且,李自成称帝,大顺朝就归了正统,不管别人如何看,牛金星自己心里却是得到个安慰,他终于摆脱了贼的名头,哪怕李自成只做一天皇帝,他牛金星就是革鼎从龙之臣,只是时运不济新朝难立而已。

几十年的圣贤书读下来,到头来给了自己了一个心结,这等时候还要操心搞这登基大典。

牛金星不由自嘲一笑,暗叹自己还是看不开呀。今日朱慈烺这小娃娃一番话,竟然说动了自己,莫名为自己留了这么一条后路,只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处。

“算了,就当我半生算计,末了做件善事吧!”牛金星逃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然后转身回榻忙他的去了。

转眼两日已过,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在奉天殿举行了登基大典,由于战事吃紧,大典一天之内匆匆礼成,什么诣太庙,上追尊四世册宝,告祀社稷,册封皇后太子的礼仪一概省略,重头戏都在接受满朝文武表贺,大封官爵。反正最后是热热闹闹皆大欢喜。

李来顺一个小小的亲兵队长,尤其还被派来看守朱慈烺,本来人缘就一般,这下彻底透明了,连人人有份的赏钱都“忘记了”他们这十几个人。

李来顺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连累了手下弟兄也是觉得对不住大伙,于是特意放大家出去闲逛,自己陪着朱慈烺在院内练体能。

他对朱慈烺那一套看不太懂,但本能觉得练兵的话非常有用。

“京城守备如何了?”练罢了体能,朱慈烺陪着李来顺没话找话的聊天。

“不到三万人怎么守得住这大城。大明守不住,大顺也守不住。”李来顺回道。

“闯王可传令撤出京城了?”朱慈烺试着问道。

“嘿嘿,都在忙着登基大典,升官发财,谁有心思理会军务?”李来顺一脸失望。

“我觉得最后还是要走的。”朱慈烺坚定的说,他相信历史大势应该还没被他改变。

“嗯。希望尽快决断吧。”李来顺担心晚了来不及。

第二日一早,朱慈烺还没起床,就听见殿外人声嘈杂。

刚要叫李继周来问问何事。李来顺闯了进来,冲着朱慈烺喊道:“公子快快起身,陛下下令全军启程,回陕西!”

“决定走了?好,李将军先去准备,我这就更衣。”朱慈烺把李来顺支走,叫过李继周,小声问道:“之前让你战场上偷偷寻的兵器,赶紧给本宫拿来,咱们找机会逃走,这次不走怕就没有机会了。”

“殿下稍后,奴才这就去拿。”李继周低着头退了出去。

朱慈烺赶紧换好衣服,从床下找出随身之物,刚站起身,就觉背后顶上个硬物。

“太子莫动,要是奴才手里的匕首伤了太子,奴才可就是死罪了,嘿嘿。”李继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朱慈烺听出是李继周的声音,先是一惊,进而沉声问道。

“为什么?你一个亡了国的太子,咱家再跟着你有何出路?咱家是无根之人,这归宿就在这紫禁城里,我哪也不去。哼哼,甭管谁坐了这天下,总是要人伺候的,新朝初立,我只愁无觐见之资,知道太子有逃跑的计划,我才受苦跟在你身边,只图在关键时刻立上一功,也好在宫里博个位置。”李继周得意说道。

朱慈烺为李继周的智商感到悲哀,于是说道:“你一直跟随我身边,这李自成如今什么形式你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要留在宫中,你那新朝的皇帝却正在逃出京城!”

“嘿嘿嘿嘿,太子真当我们做奴才的什么都不懂?李自成走了,吴三桂会来,到时不论吴三桂自己称帝,还是满清的皇帝搬来紫禁城,又或是另立宗室傀儡,咱家把你交上去,就是立于不败了呢。”李继周一阵夜枭般的奸笑。

朱慈烺笑道:“本宫还真小瞧了你,没想到你想的如此深远。我就先祝你前程似锦,如若真立宗室为帝,且不论是不是傀儡,看在你我主仆一场,还需公公为我美言呀。”

“嘿嘿,如真有那一日,我必告知新主,这大明的太子胸怀大志,力图中兴,可是万万立不得的呀,定王永王倒是合适,嘿嘿嘿。”李继周实话实说,他与太子结了仇,就算太子做了傀儡,要杀他一个宦官,恐怕也易如反掌。

你看那为李自成开了城门的杜勋,只是李国桢、吴麟征说了要杀,李自成为收敛人心,眉头不皱一下就给杀了。可见太监的命何等低贱,所以斩草还需除根呀!

“太子殿下休要多言了,咱家准备了绳索,请殿下先将自己双脚系住。”李继周也怕夜长梦多,毕竟朱慈烺练武他是亲眼所见的,还是先制止朱慈烺才能放下心来。

朱慈烺皱眉苦笑:“李公公真是狠辣,罢了,大明都亡了,父皇母后也去了,本宫就随他们去了吧。”说罢朱慈烺突然往后一靠,李继周的匕首一下扎进了朱慈烺腰间半寸。

李继周吓了一跳,以为朱慈烺心生死志。

自己隐忍这么久,太子死了可就亏大发了,死太子他要来何用!

一念之间,李继周握着匕首的手往回一撤,精神也不似刚才集中。

朱慈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刚才后靠的那一下自有分寸,常年练武对距离感觉很敏感,匕首其实只进了皮肉。

趁着李继周愣神的工夫,朱慈烺一个急转身,右手反手抓住李继周握着匕首的手腕,用力往上一窝,李继周吃痛松手,匕首落下,朱慈烺左手接住匕首,顺势往李继周心口一送,噗嗤一声,匕首直没护手,完完全全的扎进了李继周的心脏。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转瞬之间李继周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咕噜咕噜发了几声,身体就软了下去。

朱慈烺松开匕首,李继周的尸体哐当倒在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李继周,朱慈烺一阵恶心。

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穿越回了明朝,而且身为太子,又是在危难之际,为求自保而杀人,但毕竟是杀人呀!朱慈烺此时完全没了刚才的从容与决绝,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朱慈烺此番应对看似凶险,其实他是把握十足的,李继周手无缚鸡之力,他好歹十年练武,又是擅长近打、寸劲儿的咏春拳,只是缺乏实战,心中难免紧张。

也怪李继周低估了朱慈烺,虽然也陪着练过几次体能,但李继周根深蒂固的印象中,朱慈烺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文弱少年。

“公子,这是怎么了?”正在朱慈烺缓气的当口,李来顺进来了,看到屋中场景,仓啷啷拔出佩刀,一步站到朱慈烺身前,警惕的环视屋内。

“刺客?”李来顺问。

“呼,不是。”喘出一口粗气,朱慈烺站起身来,从容的面向李来顺说道:“我要借机逃走,李继周要擒我做进阶之资,于是我杀了他。”

“公子,果然还是要逃。”李来顺不是傻子,多日相处,他就觉得朱慈烺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只是自信他在自己手里逃脱不掉罢了。

“李将军如何处置在下?”朱慈烺在赌。

一赌没有李自成发话李来顺不敢擅杀自己,二赌当下时局李来顺立场动摇,三赌多日相处的交情。当然,三个里面朱慈烺一个都没信心。

沉默片刻,李来顺说道:“职责所在,请公子随李某走吧。”

“今日既已摊牌,本宫死也不会随你走了!”朱慈烺也是破釜沉舟了,跟李自成去西安和被清军擒获,对朱慈烺来说那个都生不如死。

哐当,李来顺把钢刀一扔,抱拳说声得罪了,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向朱慈烺双肩,看来他是想要生擒朱慈烺了。

朱慈烺早就高度关注着李来顺,见他动手,微一撤步,双臂快速的格挡开李来顺双手,然后双掌一推,李来顺一个琅跄,虽然朱慈烺这点力度不足以伤他,但是李来顺还是暗自一惊。赶紧打起精神,一个饿虎扑食,又扑了过去。

朱慈烺胜在招法精妙,差在身小力亏。李来顺恰恰相反,他自幼是个放牛的孤儿,哪里学过武艺,后来从军也都是自己摸索的沙场技法,讲究一刀毙命一枪锁喉,此时跟朱慈烺对打,完全仗着自己身强皮糙,有时躲不过就生扛一下,也无大碍。

朱慈烺却打得辛苦,别看他一会给李来顺一拳,一会踹对方一脚,但他知道别让李来顺抓住机会,不然挨这壮汉一下自己就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