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诸葛明日

七星秘府区域内群山连绵,峰峦叠嶂,云雾缭绕。

这里的人们靠山吃山更敬山,每一座山都有一个小土祠,是山神神魂的居所,每逢初一十五,人们都会点上几条香,在土祠龛中压上一张黄符,虔诚祭拜,祈求上落平安。

七星秘府的民众多信奉占卜,逢年过节,都会请来术士,替整个村镇甚至整座城算上一卦,以挂象安排来年农作,婚假时辰,建房动土等事宜。

而最有影响力的术算莫过于七星秘府,但七星秘府却很少替人算卦,窥天噬命,假如窥探天机,必将遭到反噬,厄运集身。

卦多则滥,就显不出弥足珍贵,可信度就容易下滑,这是一方势力统治者不愿意看到的。

自七星秘府的神剑被盗,人们对七星秘府的术算信仰大打折扣了,原因是七星秘府竟没有能算到有人来盗取神剑,最简单的趋利避害都做不到,人们自然慢慢怀疑七星秘府的术算之力。

神剑被盗后,七星秘府剑宗吞并的星门一事如同燎原之火,在神剑被盗的这个昏暗背景下,火光正盛!

然而,就在神剑灭生被盗后,剑宗众人并不知晓七星秘府夕时的星门大长老早已悄悄地离开了七星秘府。

七星秘府贪狼峰脚下一个名为星沉的小镇,约十万的人口,自居贪狼峰的剑宗宗主诸葛一氏被刺杀之后,这里就接连不断地发生命案。

居民们请了许多流浪术士前来占卜除厄,皆死得惨不忍睹,有传言是诸葛一氏的亡魂在此处徘徊不去。

诸葛一氏被杀,七星秘府的外姓长老闻风而动,瓜分了七星秘府的各个区域,三五成群的外姓长老掌管一座座星峰。

从贪狼峰下的沉星镇起,向前后折射,各峰山脚下的各个城镇命案发生的越来越多,尤其以沉星镇为最。

沉星镇中的一个破落山神庙。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一名身着花衣绣鞋,容貌姣好,头发凌乱的小娇娘,跪在地上一直向一名白衣金星的男子磕头恳求。

她的身后躲着一名瓷娃娃般的小胖墩,一枚玉簪,上面镶嵌着两颗圆溜溜的大珍珠,随着头一俯一仰在颤抖,那是女人身上唯一的饰物。

小胖墩怯生生的眼睛在娘亲背后半藏半露,打量着眼前的白衣金星男子。

男子手持利刃,寒芒如霜,他微眯这双眼,青涩的面容因麻木空洞的眼神而显得冷漠的寒芒四射。

花衣女子的头重重磕在满是碎砂的地板砖上,额头上血迹斑斑,血液沿着鼻梁划过脸颊,最终从她的瓜子脸下巴处滴落在地,嘴里一直念叨着:

“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此时的小胖墩忽的抬头看到娘亲额头上鲜红的血渍,害怕地轻轻拉了拉女子的花衣裳,略带奶腔地叫道:“娘亲~”

男子脸上的横肉抽搐,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自己娘亲膝下如此偎依,但是万世成空,支离破碎。

白衣金星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自嘲一笑:“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放过我诸葛氏一族?!”

是时正值秋末初冬,高山深谷传来一声闷雷,却没能将山谷的阴郁划去,反而引来阴风怒号。

不久后,白衣金星男子从破落的山神庙中出来,整了整松垮的衣裳,内堂已经没了声响。

白衣金星男子正是诸葛明日!诸葛氏被灭后,他曾以诸葛氏向其他外姓长老发号施令,要他们赶紧找出杀害诸葛氏的凶手,可是却没人理他,他竟被当成了左右横条的跳梁小丑!

所谓树倒猢狲散,莫不如是!诸葛氏这颗大树倒了,自当轮到外姓长老猴子当大王,明面上他们并没有否定诸葛氏是七星秘府的正统,怕被他人群起而攻,而诸葛明日在这些老油条之间则成了皮球,被踢来踢去。

诸葛明日也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实力,说话便不亮堂,更不用说一呼百应,一声云集去彻查诸葛一氏的血案了。

诸葛明日想,既然不能请动他们,那便逼着他们动!

他游走于七星秘府的各个区域,在各峰之下的城池小镇中制造杀戮,每次犯下凶案,都会留下“与诸葛氏同罪!”的痕迹,企图让这些外姓长老寝食难安,不得不去追查诸葛氏凶案。

但是诸葛明日这些动作在外姓长老眼中不过“小打小闹”,毕竟没有威胁到他们自身安危,因此这些外姓长老也就随意应付,或向民众随意算一卦,言及卦象平安便对付过去了。

面对外姓长老的不作为,诸葛明日毫无办法,但总好过他们无动于衷,因此秘府的‘明日之子’诸葛明日所制造的杀戮一直在持续,手段渐渐地变得娴熟,利落,残忍,甚至令人发指!

诸葛明日离开山土庙后,在街上悠闲游荡,享受身体满足的余后快感,街上嘈杂喧天,他塌着脖子,眼神微眯,青涩的脸上胡茬点点,走在街上根本没人会把他与昔日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诸葛明日联想起来。

他走着走着,习惯地又走到了沉星镇的赌坊门前,赌坊的伙计脸上瞬间开了花,油滑地迎了上来,脸上的市侩模样一览无遗:“爷,您来啦,快里边请!”

诸葛明日看了看赌坊伙计奴才样的笑脸,斜着头高傲地对伙计笑了笑。

在这里,他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在这里,他感受到了往日的诸葛家公子该有的牌面,人人围着他转,虽然他明知这里的人尊敬的是他每次都来这里送大把大把的钱。

二话不说,甩了几块碎银给门前的笑脸,龙形阔步地走进了赌坊,如同游龙回到了龙宫。

赌坊内并没有龙宫一样的静谧祥和,一派富丽堂皇,彩霞璀璨,而是烟尘飞扬,嘈杂喧天,吐沫横飞。

“来来来,下注!下注!”

“十两,压大!”

“我也来个五两,压大!”

“小,二两。”

赌坊内,高矮胖瘦,鲜衣布丁,形形色色,一应俱全,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来到这人们只认钱,有钱便是大爷。

诸葛明日傲居地将桌边的一些游散围观者向两边拨开,那些人本欲破口大骂,但看见诸葛明日一身华服,便知是个有钱的主,不分说地让开了路。

“小。”

诸葛明日豪爽地将一枚簪子丢到了小的一边,上面还镶嵌这两颗圆溜溜的大珍珠。

“好~买定离手!”

摇色的庄家大声吆喝,口水从不整齐的龅牙缝隙里飞溅而出,但没有人在意,人们像被无形的大手提着脖子,咕噜着喉中吐沫,双眼泛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色盅。

激动人心的时刻随着庄家的一声爆炸开盘声:“开!五五六,大!”,半桌哗然,半桌欢喜。

诸葛明日押注的那枚珍珠簪子被一名压大五十两的精瘦尖嘴猴男子收入了囊中,收获颇丰的男子笑得双眼边上的皱纹甩起了一条条鱼尾丝儿~

诸葛明日又拿出一个纹花囊的袋子,抖了抖,只有几块碎银,故作大方地随意压了大。

“买定离手~,一二三,小!”

精瘦尖嘴男子又一次挣得盆满钵满,而诸葛明日却兴致缺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大爷您慢走,下次再来!”门前赌场的伙计见诸葛明日不一会便抽身出来,心想应是来送了银两,立马点头哈腰,笑眯眯地对诸葛明日道。

诸葛明日输钱的一肚闷气,因这个奴仆般的笑脸便很快就烟消火灭,转瞬又天清气朗了,他在腰间摸了摸,挤出几块缝隙里的铜板,随手丢给伙计,大大方方地扬长而去。

他走远后,赌坊伙计抛抛铜板重量,摇头冷叹,将诸葛明日打赏的铜板随意丢在钱袋里,随后立马又堆满笑意,招徕下一位主顾。

诸葛明日在赌坊对面的一家茶馆中点了壶清茶,一边品茶一边守着赌坊大门,茶水见底,赌坊中的那名精瘦尖嘴男子恰好笑意盈盈地捂着“大肚子”出来了。

精瘦男子出来时,从“大肚子”里摸出一个大腚银,丢给了门前的招客的伙计,伙计同样的笑脸,笑意更盛,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连忙点头哈腰致谢。

趁茶店的伙计不注意,诸葛明日连银钱都没有付,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茶壶一个,茶盏一只和灵力按在桌上形成的手印。

精瘦男子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揽着“大肚子”,走进了归家必经的小巷。

突然,只听得金银落地的哗哗声,紧接着小巷乱棍堆中,精瘦尖嘴男子死相凄惨,身无一物,身边留有“与诸葛氏同罪”的字样。

客栈上房内,诸葛明日把玩着珍珠玉簪,满脸余味,桌上有大量的金银腚子,此时,房门吱呀一声,闪进一书生脸,调笑道:

“没想到昔日锦衣玉食的明日公子,今日竟然要靠半路抢劫为生,实在令人唏嘘。”

诸葛明日瞥了一眼来人,慢悠悠地道:“我娘将你送到炼狱,才有了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黄剑侍,可不是让你来挤兑我的。”

进来的人赫然是黄剑侍,此时他神色乖张:“那我还要感谢她咯?她是我亲姑姑,却亲手将我送到那满地血腥杀戮之地!要不明日表弟也去尝一尝炼狱的滋味?”

诸葛明日不耐其烦地问道:“休要卖弄口舌,来找我何事?我娘已经不在,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要功法我可没有。”

“你不是想要替你娘报仇吗?那么我告诉你,杀害你诸葛一氏的,正是镜花水月!如今镜花水月......”

......

沉星镇外群山中,山间薄雾霏微,露珠点点,露珠卡在山崖峭壁的绿叶尖上,闪烁晶莹,似周天星光点点,不时有谷鸟遥相鸣叫,似乎在吟唱嘹亮动人的山歌。

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忽隐忽现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像山中一对缠绵的蝴蝶,双宿双飞,飘逸翩跹。

一儒生男子,身背赤红剑匣,提了提身上的衣衫,在山涧打了一竹筒的清泉水,嘴角上带有丝丝水渍。

“来,喝点水。”

儒生男子将打好的水递给水一名正坐在岩石上休息的蓝衣女子,蓝衣女子笑意盈盈,对着竹筒玉唇轻点,柔美动人。

两人正是刚刚抵达七星秘府势力范围的道陵与水千柔,从小在云水长大的水千柔,钟情山水的她自然对此处遥以为是故乡,一边走一边舒展开她柔嫩的双手,旋转跳跃在山间小路上。

“哇!~沈道陵~”水千柔对着高山喊,像一个活泼的小姑娘。

高山不像道陵那样羞涩,立马有了回应,幽细绵长地卖弄它的清远腔调,一声声地模仿回荡水千柔的声音,一山接着一山,向远方荡漾开去。

水千柔将手放在耳边,听着空谷回音,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像一朵在谷中饱食一方灵气的空谷幽莲。

道陵在后头也是含笑着看活泼动人的水千柔,如果没有一番接触,他如何都是不知道昔日提剑悬在男人脖颈上的水千柔,竟有如此俏皮可爱的一面。

四目相视而笑,道陵到底是没有扯开嗓子像水千柔那样高声呐喊,但心灵着实被这浩渺的群山洗涤了一遍,让人觉察生命之美好,天地之奇妙。

水千柔一股脑冲到前面,又兴致冲冲地跑回头,袅娜地摆了摆道陵的手臂道:“你也来喊一下,好畅快!此处薄雾浓云,更有初冬的韵味,清畅了秋的沉闷。”

道陵笑着畏缩道:“不了,你玩得开心便好。”

水千柔剜了一眼道陵,道陵迫于无奈,生疏地将双手拱在嘴边,羞涩咿呀地喊了几声,逗得水千柔前俯后仰。

“七星秘府诸葛氏不再,你打算将神剑归还给谁?”水千柔问道。

道陵眼中收尽山高水阔:“神剑并不属于谁,而是属于那一片区域的生灵百姓,魔人城的玉生兄,他能将魔人城带向新的时代,大罗寺的谪尘兄,能用妙心剑福泽大罗寺的信徒。

神剑归还的并不是他们个人,更多的是看他们能否将神剑威能转化成福祉,造化一方百姓。”

水千柔小狐狸一般的眼睛又眯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祸水剑问道:“那我呢?”

道陵看着水千柔狡黠的模样,故作不语,快步向前走。

“哎,沈道陵你别走,你说啊,我呢?”水千柔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追问。

“祸水剑是归还给岳父的,并不是给你的。”道陵回答道。

水千柔一听气就上来了,好歹也夸一句云水城神女水千柔一心为民啥的,什么叫还给岳...父?的,岳父?

水千柔想到此,温怒被一扫而空,顿时笑得颜色绽放,轻盈的脚步快步上前,羞答答地将祸水抵在胸间,与道陵并肩而走,就连周围的山都羞涩地拢起了更多的蒙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