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不信!”谪尘心神震荡,连连摇头道。
大觉禅师道:“将你抱回来时,你还在襁褓中,我不知你生辰和名字,但今年应是二十又二三上下,差不了多少。
出家人不打诳语,当年将你抱回打算交由大罗寺抚养,我谢罪而去,但是师命难为,师傅让我领着大罗寺,我不能丢着大罗寺不理。
二十年,我一边引领大罗寺,弘扬佛法,一面将对张家的愧疚还于你身,但远远不足以偿还我之罪孽。
我欲一生替张家诵经超度,现在恶果寻至,我与张家的因果,将会随我断息时彻底了结。
而你作为张家遗嗣,我用整个大罗寺补偿于你,或许我存了私,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便将你当成大罗寺的继承人培养。
既然你已知晓此事,如果你不想当大罗寺主持,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大罗寺,余下的罪孽,就让老衲认领了吧。”
谪尘像是丢了神魂,怵在原地,这一切对他来说太过匪夷所思,刚才还是养育授业集于一身的恩师大觉禅师,转眼却变成了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他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哐当一声,妙心剑从谪尘手中滑落,谪尘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妙心剑。
“妙心...啊哈哈,哈哈,妙心...”随后谪尘在地上哭,又带着自嘲地笑。
“谪尘...”水千柔不知该如何言语宽慰,设身处地,她亦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谪尘满目通红地咆哮道:“二十年来,你像父亲一样地养育我,现在却告诉我你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你的心到底有多可怕?!”
“你就不配做一名出家人,你就是恶魔!”谪尘歇斯底里地对大觉禅师控诉道。
大觉禅师不否认,默默听着谪尘哭号。
“你是恶魔,你是恶魔。”谪尘的声音渐渐地变小,最后变得嘶哑。
作为大觉禅师最疼爱的亲传弟子,谪尘的话,像一把刀,刀刀刮在大觉禅师的心头上。
大觉禅师垂着头,亦是哭着笑,不管谪尘口中骂多么恶毒的话,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二十年了,他终于等到谪尘这名张家的遗嗣审判自己的罪行。
他似乎得到了解脱,谪尘骂得越凶,大觉禅师心中就越能释怀心中罪孽。
另一方面,二十年来大觉禅师也确实将谪尘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抚养,如今反目成仇,虽有罪孽得到审判的畅快感,但是也有像是失去了至亲的痛彻心扉。
“把剑捡起来!杀了我,替你的父母报仇!”大觉禅师对瘫坐在地上的谪尘请求道。
谪尘晃悠悠地起了身,捡起在地上还散发着丝丝绿色灵气的妙心剑。
水千柔动了容,虽然此间事情过于惊世骇俗,但她还是有些同情大觉禅师。
“谪尘,即使你不杀大觉禅师,大觉禅师也挺不了多少时辰,若你杀了大觉禅师,你可能终身萦绕弑师的阴影。”水千柔开口劝说道。
只见谪尘自嘲地笑着,双眼变得决绝起来,周身的灵气疯狂涌动,他将妙心剑拿在手中,灌注进自身的灵气,下一瞬,灵气爆发,青木苍龙影再次显现。
水千柔不敢出剑阻止,毕竟这是谪尘的选择,她没有权利去干涉谪尘是否对大觉禅师进行复仇。
没有了谪尘的救治,大觉禅师始终难免一死,由谪尘亲手了结,也算是了结了大觉禅师一生的心愿和罪孽。
水千柔将双眼闭起,把脸侧过一边,不忍心看这纠葛的场面
然而过了几个呼吸,水千柔感受到房间内又瞬间充盈着磅礴的生命力,回头一看,笑颜渐开,谪尘正用着妙心剑,在施展着《妙手仁心青木诀》,治疗着大觉禅师。
水千柔被谪尘的举动感化,谪尘此时光溜溜的后脑仿佛闪现这七彩光晕,宛若神佛现世。
谪尘并没有用剑将大觉禅师了结,反而是再次施法,将大觉禅师从鬼门关拉回来,水千柔会意,再次释放灵气,用祸水剑辅助谪尘。
“痴儿~痴儿啊~”大觉禅师老泪纵横,相小孩子般哭着,褶皱的脸哭相很难看,但水千柔看见这一幕却觉得是世间难得的美好画面。
“如今我是大罗寺的方丈,我用二十年的命偿还你的养育之恩,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你便不许死!”谪尘言出法随,像是一尊现世大佛,说得大觉禅师哑口无言。
水千柔心表于行迹,嘴角露出的笑容像一朵花,欣然开着。
水千柔女儿心又起,自夸自赞地心道看来自己找了个好夫君,而且看人的本事很准,妙心剑在谪尘的手上,定能发挥它最大的权柄效用。
经过大半日的医治,太阳已经疲惫得在西山摇摇欲坠,匆匆洒下一地余晖,就跳进山的一边休息去了。
众人时刻在门外守着,除却镜飞花中途去找了一柄油纸伞,撑在花霓裳的头顶挡灼灼的太阳光外。
吱呀~房门打开,水千柔带着疲惫的神色从房中跨出,道陵立马暖心地上前搀扶住。
水千柔内心瞬间化作柔水,与道陵的肩膀摩挲,使用灵气过多而导致的虚脱之症,也让她找到了个好的理由,能贴在道陵边上。
道陵则没有将水千柔过分地排开,自从道陵当夜表露心迹,面对自己的真心后,他就慢慢地在尝试靠近水千柔,虽然相互间的亲密动作还很生疏,但道陵也向自己的心迈向了一大步。
“阿弥陀佛~水施主,房中的情况如何?”金线袍的大悟禅师关心问道。
“大觉禅师已无碍,已经睡过去,谪尘在房中照顾,明日大觉禅师就能恢复如初。”水千柔脸色苍白,对着急的三名大罗寺长老宽慰道。
“阿弥陀佛,师兄大福!”大悟禅师身后的两名长老喜笑眉开道。
“阿弥陀佛,多谢水施主出手相救,大罗寺感激不尽。”大悟禅师感激地对水千柔道。
水千柔坦诚道:“举手之劳,救治大觉禅师的是谪尘佛子,我只是在一旁辅佐罢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水施主莫要推迟,大罗寺讲求因果相循,今日水施主种下善因,他日我大罗寺必还以善果。”大悟禅师双手合十,对水千柔拜谢道。
此时,天选神域天神殿中。
“哈哈哈,大觉禅师身死,大罗寺交给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和尚,天之护佑,我神域一统天下的时刻到了!”神主张开臂膀,仰天长笑。
“预祝神主,封神诸天,预祝神主,封神诸天...”天神殿内一众神使齐声呼喝,响彻云霄。
“四军听令!”
“神宇军,宙光军,洪涛军,蛮荒军候令!”
天神殿中央,四名身披战甲的将军出列,白黑红黄一字排开,军姿严整,雄姿英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天下神剑五封,天下一分为五,天的子民饱受饥荒流离之苦,今我神域将要神降诸天,封神天下,势将天下一统。
到那时,列位皆一一得封神位,得周天百姓香火,届时天下百姓安宁,我神域基业成千秋万世!”
殿中的神使随声喝道:“封神诸天,千秋万世,封神诸天,千秋万世!”
神主将手中神剑拔出,剑指于天。
“现令大军洪涛,发兵大罗寺,我诸天神降,第一个要踏破的就是这自称西天极乐的诸天佛陀!”
剑身火光流转,似要吞天纳地。
黄色战将单膝跪于天神殿中朗声应道:“洪涛军得令。”
“其余三军,固守神域,若有势力驰援大罗寺,有多少大势力加入进来,便增派多少军队前往大罗寺支援,并时刻监视其余势力动向,尤其是镜花水月。”
“得令!”其余战将也单膝跪地领命。
“哼,区区镜花水月也想挡住我神域大军,自不量力,等灭掉大罗寺,下一个便是你镜花水月!”神主大显威仪道。
天选神域兵八十万,分四支军队,每支兵二十万,号五十万天兵,故神域对外宣称天兵一百五十万。
大罗寺有佛近万,每一佛有十几僧众不等,共计十万余僧人。
单单从兵力上,天选神域一支大军便是大罗寺的一倍,但大罗寺武功高强,能以一敌二,在兵力上是能挡住二十万大军的。
所以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战,关键还是看高层的战力,天选神域千方百计让大觉禅师身死,目的其一为了让大罗寺群龙无首,其二则是削减战力。
神主自然需要固守神域,以免镜花水月趁着所有的大军压境大罗寺捞了底。
因此在神域神主不出手的情况下,想要攻下大罗寺,就需要先将大罗寺化境巅峰的大觉禅师逼死。
现如今的天选神域已经有和天下四大势力叫板的实力,神主下令天地黄三剑侍,辅佐洪涛军,攻下大罗寺,命新升玄剑侍,前往七星秘府区域,随时监测七星秘府散乱的部众。
镜花水月水主得到前线最新消息,立马向身在大罗寺的水千柔传讯,言及天选神域的大军正在往大罗寺进发,让大罗寺做好迎战的准备。
镜花水月将引兵驰援,同时水主让月主传讯在七星秘府的月如泷,加快联络七星秘府的逸散部众,尽快组成诸天盟,最后转守为攻,发动对天选神域的攻势。
第二天,大罗寺众长老还沉浸在大觉禅师未曾归西的喜讯中,然而水千柔带来天选神域发兵大罗寺的消息,将他们的喜色一扫而空。
整个大罗寺如来殿遍布阴霾,众佛像仿佛都在金刚怒目。
大觉禅师最终被谪尘救起,他二十年前手中沾满了谪尘一家的鲜血,现在又身受谪尘的救命之恩,他此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谪尘。
因此大觉禅师身居庙堂后,不再出现在佛像前。
他愧疚,认为自己不配侍奉佛前,只有终日在禅房中念经忏悔,同时替谪尘祈福,才能让他的罪孽之心微有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