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红绳从未解开,青绝知道,净暗必定无碍。
天宫中青绝第二次见到了天帝,与上次在姻缘阁中躲在角落中不同,这次天帝就坐在那里,威严十足的看着她。
她俯身行礼。
天帝从楼梯上走下来,步步沉稳。
“你入界多久?”
“已有百年。”
“你可知仙人有何不可为?”
“滥用仙术影响天道秩序。”
“那你可知月老有何不可为?”
“小仙不知。”青绝低头恭敬状。
天帝从她身边走过,看着外面云雾重重,声音低了下来。
“净暗当了数千年的月老,一直都很清醒,可惜两千年之前他再次去人间历练时动了凡心,原本历练时间已到,他却一拖再拖,当时本帝以为他会处理得很好,没想到还是留下后患了,他的月老封印已碎,再也不会是月老了。所以本帝想让你帮个忙,不要让殿中弟子们知道月老封印的事。本帝不想再出一个净暗了。”
“小仙明白。”天帝让她当大弟子的目的果然与月老之位无关,只是单纯的想将她与月老殿捆在一起,让她无法做出有损月老殿名誉之事。
青绝踏出天宫之时,木镜悄悄的躲在柱后。
“师姐。”月老殿内学徒都恭恭敬敬喊她。
“师父呢?”青绝的心不自觉的狂跳,却不知何解。
她们皆摇头。
脚下的红绳突然抖动,青绝转身离去。
一片片白色的叶子乘风缠卷,青绝疾步上前,脚下不自觉踩到一片“叶子”,挪开脚,却看见上面一个个人名与姻缘。
不,这不是落叶!
青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么强烈的不安,脚步一迈,推开姻缘楼阁的木门,随着吱的一声,满屋的碎片映入了眼帘。
推翻的书架,散落和被撕毁的姻缘薄,跌坐在地上抱头嘶喊的净暗。
“小白师父。”青绝轻轻的喊了一声,这一声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仅仅是心在颤傈之时的不自觉。
净暗停下了,他散乱着头发,听到了声音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青绝,他如此的不堪。
“小白师父。”青绝一步步向他走去,跪坐在他身边,手覆上他的双肩。“青儿给你捏捏肩。”
净暗慢慢回过头看她,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心突然平静下来,那种难以控制的疼痛也慢慢平复。
青绝的手从他的肩上伸过,轻轻搂住他,一个极其平静温柔的拥抱。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净暗睡着。青绝将他扶回他的床蹋,掖好被角之时他的手缝间散发出金色的光。她双手覆上他的拳掌,等他稍稍放松之时拿出了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
那一刻,青绝看到了他那颗苦苦禁锢的心。
那颗满是裂痕几乎碎裂的封印珠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月老殿下大弟子青绝,毁坏神树,打乱世间姻缘,其罪之大,独领天雷十二道,打落凡间修补被扰乱的姻缘。月老净暗,教徒不严,罚闭沉心谷,直至姻缘归位。月老思过期间由莫别代掌职务。”
天将在青绝的手脚上套上沉重的铁链,面对着她的是十二道天雷,上一个受此刑的是月神。
“丫头!”天尘急匆匆的闯进来,刚从战场回来他的手上还持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剑。
“天尘哥哥,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让我把它走完。”她看着天尘眼中难以掩饰的痛苦,微笑道,“你是天界的守护神,监护好你的使命。”
“对不起。”天尘这一句对不起甚至不知道是针对那件事,重头到尾他都没有护住过她。不是她不重要,是他的使命太重。如果他不是战神,不是天界的守护神,他一定不会放她离开。
“你们给我让开。”洛隐沉声道。
“隐仙子,这是规矩。刑场外人不可入内。”天将无奈道。战神属于将领自然可以入内,但是规矩不可破。
“洛隐姐姐怎么办?十二道天雷青绝她怎么受得了!”木镜急声道。
“那你们自己说吧,要怎样才能进去?”洛隐双手抱胸。
天将对着洛隐打了个手势,洛隐立刻领会,从腰中抽出凤羽扇轻轻一扫,天将皆倒地痛呼。
“走吧。”洛隐喊道。
正欲上前的木镜迟疑了一下,说道,“洛隐姐姐我稍后再去,我有要事。”
洛隐点头,闯了进去。
“青绝。”洛隐走上前去。
“木镜呢?”青绝问道。
“我想问你,寻而不得该如何?”洛隐想从青绝身上得到一个答案,可以支撑她自己的答案。
“此刻心中何想。”青绝无所谓般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寻。”洛隐毫不迟疑。
“那便寻。”青绝安静笃定。
洛隐微微惊讶,随后展开了一个青绝从未见过的笑容,极其耀眼的灿烂。
“谢谢你。”
洛隐虽然从未放弃却愈发迷茫的执着被青绝重新坚定,如遇知己。
踏入刑场的那一刻她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自己的归处和结局。人间也好天雷也罢,不管多久,她一定会回来的。
铁链随着步伐兵乓作响,站在云雷中心,天将将铁链固定在地面的凸物上后迅速撤离。空中云雾开始凝聚。
轰。
第一道。
脚步一个踉跄,她能感觉到心脏停了一拍,整个大脑那一瞬间断了线。
轰。
第二道。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离,她跌坐在地,五脏具裂,整个大脑被轰炸得几乎停止了思维,嘴角溢出血,全身不直觉的剧烈颤抖。
轰轰。
接连两道。
体内刚刚被净化过的仙力打乱,四处逃窜,她白皙的皮肤布满血丝,连那一方被小荷从水里捡回来的面纱也打落在地。她的耳边只有嗡嗡声响,双眼充血。
“阿咒。”一个熟悉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响起。
她的双眼看不清对方,只感觉到他温热熟悉的气息,将她护在胸膛。
轰轰轰轰。
她听不清雷声,只有那个胸膛传来强劲的心跳声。
他的手突然捂住她的耳朵,她的大脑也跟随着清醒了一瞬间。
轰轰轰轰。
叹息身着破烂黑衣,一双血眸安静的与她对视,嘴角扬起调笑的弧度,俯身,深情一吻。
耳边再无雷声,大脑也彻底断了线。只有叹息的双唇,留下易逝的温度。
沉心谷。
净暗站在水池边,一身灰衣束发,手中持着一卷薄子,丝毫没有昨日失控的狼狈。
拂手而过,水池泛起微微波纹,褪出了青绝的模样。
他安静的看完了刑场之上的事,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薄子。天界姻缘,向来由不得任何人神做主。
活了近万年的仙,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却一次次失了控。吻她,心疼她,想保护她,当发现自己那份可悲而屈辱的爱时,他收敛住了自己的所有情感,让天碑控制了自己。可是就是当初的决定,在她出现后他片刻的心软,让那压抑已久的爱以更加疯狂的速度滋长,直到他克制不住直接奔溃在姻缘阁。
青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