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落三秋叶 开二月花(八)

唐时的相思,在离人的背影里,

心内波涛翻滚,面上却安之若素

吟诗,思念便有了归处。

比若王维之《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比若李商隐之《无题》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比若张仲素之《燕子楼》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比若李冶之《相思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比若李白之《折荷有赠》

相思无因见,惆怅凉风前。

唐诗如一碗醇酒,甘香,回味,

每一种入骨的情意,

都可以在唐诗中,找到最美的注解。

当长安的那轮明月升起之时,

思念便萦绕在每个人的心怀

那远方的人呀,你还好吗?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唐时的豪情

在苍凉的边塞风光里,

慷慨之情,每一句都让人振奋。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我却是喜欢“薄凉”这个词的,

如一朵开着的小花,洁白,芬芳,

幽幽然地与这个世界疏离着,

花开花谢,不过几日的光景。

于这世间走着走着,就有些薄凉了,

有些人天生是薄凉的,

宁愿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刻薄,也不是冷漠,

而是内心的通透和安然。

尘世种种,唯心自知。

光阴几度秋凉,又几度清欢,

尽力地安顿好灵魂吧,

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经过了和张昀琦马拉松式的手机通话,肖一茗发现,他只是被带入了一个套中,进行了一次智力角逐。张昀琦如此卖命的表现自己的诚恳,公正,诚信,其实不过是想把自己之前不小心露出的狐狸尾巴悄悄地收回去,一句话,莫怀平副院长不存在任何违规情况,无非是脾气爆点、嘴巴臭点儿,没有大毛病。肖一茗沉默了,他不想再让这个煞费苦心地骗自己的男人再看出一点情绪,他需要等,等下一次和这个三流演员的再一次对决,当然,这个人还真得是个演艺天才,他肖一茗还真没有看错。只是,他为什么要称自己为“戏子”呢,在那种语气下,肖一茗感到了,那绝不是自谦,而是一种结结实实的鄙视······

颇有些疲倦的肖一茗将手机装回裤兜,十指当梳,使劲地梳理、按压自己的头发,头皮,随之拐过了楼梯转角,谁知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把他吓得低叫了一声,等到看清是陈瞾熙,他不禁有些生气地说:

“曌熙,你别告诉我,你一直藏在这偷听呢啊!”陈瞾熙的火气冒的更大,理直气壮地说:

“啥叫藏在这,偷听?我需要藏在这偷听吗?我不过是去洗手间路过,偶然听到你的话,怎么就像是和那个张昀琦对话,就侧耳听了一下,谁成想你那个破手机跟扬声器似的,在这个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楼道里,啥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地,反正也不是什么私密的内容,我就,顺便听听咯。”肖一茗给一下气笑了: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说还怪我的手机咯,好吧好吧,我算服了你这个丫头了,既然听了,我也就不用跟你再讲一遍了,不过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再告诉唯西了,就她那个急脾气,我怕她一上劲又打上泰康医院的门去。”陈瞾熙横了肖一茗一眼:

“我说唯西姐姐怎么对你没有百分百的热情,只有七八分的尊敬,换了我,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这个人,唉!”肖一茗立刻紧张起来:

“啊,你个小丫头,说什么呢?莫非你唯西姐姐跟你提到我了?她说我什么了?你快告诉我。”看他真着急了,陈瞾熙笑着说:

“你也看见了,咱们从医院回来一直在一起,唯西姐姐直到现在都莫名其妙地熟睡,就跟多少个晚上没睡觉一样,我哪有时间跟她探讨你啊。你对我姐的那点小心思,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也不用谁告诉我呀,但我姐对你的态度,我又不是瞎子,自然一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啊。”肖一茗惊喜地问:

“啊?你真的看出来啦?那你说说,她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呀?”肖一茗这种坦诚和直白倒是令陈瞾熙开始另眼相看了:

“都知道你是对姐姐好,害怕她陷入危险,所以很多事你宁可独自揣着也不愿告诉她,比如说,你之前是见过张昀琦的,只是那时他是作为张云的一个三流演员的所在······”肖一茗惊讶地打断她问:

“我们所有的对话你都听见了?”陈瞾熙不满意地说:

“你别打断我,虽然我和唯西姐姐没见过两回面,可我知道她是真性情,喜欢别人毫无保留地对待她,即使是为她的安危着想而有所保留,也是她所不喜欢的。”肖一茗听着陈瞾熙的话竟然愣了,陈瞾熙像哥们一样猛拍了他的肩一下:

“所以,我觉得吧,你要是真的想得到我们唯西姐姐的心,就要透明人一样地对她,急她所急,想她所想,咦,我怎么把工作用语都搬出来了,哈哈!”肖一茗点点头,

“你的话是有道理,但举例有些牵强,说吧,你是不是忽然眼前出现什么了,比如说,当张昀琦还是张云的时候,遇到了我?我们的对话你在再安静的环境下你也不可能听到多少的,我对我的手机非常有信心,你最多只能听到我的话然后进行推测,但内容绝对是有限的。”陈瞾熙立刻雀跃道:

“呀,肖主编,您还真的不是盖的,这也瞒不住您?我佩服地五体投地,甘拜下风。我跟您坦白说吧,当您拿着手机出来不久,我也开始犯迷糊,肯定是早上起来太早,又经历了这么多麻烦事吧,真的是有点盯不住了。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镜头样的画面,张昀琦独自坐在桌子前,看那场景,定是他的办公室无疑。我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桌面上的什么,等我能看清的时候,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联络图样的东西,以泰康医院为中心,分出了很多枝杈,其中就包括咱们今早上的这一段经历,他用药瓶、莫怀平、高峻崀、刘雪花几个字标注着,当然又画出许多方框,标注在里面比如莫怀平的家属、警察、小梅护士、血保安等字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他想给你布的迷魂阵,我走过去偷,啊旁,我走过去旁听时,听了一些你的对话,想是他给你完美地演绎了几个阵列,用到了那几个细节,就把事情圆过去了。”这回轮到肖一茗激动地笑道:

“哦,这么说,我也得高看一眼你这个小妹妹啊,分析得太到位了,他张昀琦确实给我画了几个饼充饥,等认认真真地听完才知道,人家就是要给你画圆,而且完美地画圆了,你就是有劲也使不出来了。”陈瞾熙冷笑了一下:

“呵呵,当我们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些对他们不利的细节处理掉,我们就是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我想对你说的是,还有几个枝杈,比如,注明张云,演员,肖一茗,括弧里注明,他见过我。”说到这,陈瞾熙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肖一茗,等着他的解释。肖一茗回答:

“也没什么了,几个月前,我确实见过他,在一个影视圈的小聚会上,他因为出演了一个小配角也参加了。我喝了很多酒,兴致大好,跟他们的导演大赞这个叫张云的演员的潜力,随后又和这个张云驱膝彻夜长谈,提了一大堆的建议。那个张云,用句话形容,那简直卑微进了尘埃里,奉我为神样地倾听,正经让我感动了一把,大叹后辈有继。这可好,怎么就在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阴暗、狡诈,掌众人命运于一身的高高在上的总裁······”陈瞾熙不等肖一茗讲完,急急地接道:

“你不给我讲过程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我就是奇了怪了,这个人是什么材料做的,当他意识到你已经认出他来后,还能如此镇定地给你打电话聊了近一个小时?”肖一茗“哼”了一声才说:

“真的是一个狡诈到骨子里的家伙,他的解释很简单,那是他作为一个总裁,却不能给外人道的秘密,他有一个比较不靠谱的爱好——做演员。虽然不太可能,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实现了,但偶尔秘密地隐姓埋名地玩一票的心情还是有的。有趣的是,他最终——我觉得啊,露出了马脚。”陈瞾熙好奇地问:

“啊吆,那会是什么样的‘马脚’呀?”肖一茗若有所思地回答:

“他称演员为‘戏子’。我觉得一个对演艺事业非常热爱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把演员称为‘戏子’吧,当然了,很多演艺界的人,偶尔会调侃自己为‘戏子’,他张昀琦在那样的语境下自称为‘戏子’,我感到了深深地鄙腻,这绝对不是我的特别感受吧,曌熙你怎么看?”陈瞾熙不被问还好,这一问,又把她的火顶上了房: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这个张昀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而且心狠手辣,杀个个把人都不在话下。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说的那个聚会上,我觉得绝不是玩票那么简单,他有没有可能在那时候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呢?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唉,可惜,现在咱们啥也不可能了解,还被这个人渣哄得团团转——啊,光生气了,把重要的事差点忘了,我还看到了张昀琦在纸上画下的枝杈,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模糊的一片,怎么活动眼球也看不清楚,但是还有一个枝杈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真的是太可怕了!”陈瞾熙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并上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肖一茗因为知道沈唯西还在他的办公室安稳地睡觉,所以他莫名地心稳,只是等着陈瞾熙往下说,于是,她渲染完气氛接着说:

“那个枝杈上就三个字——王霁晗,但姐姐名字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问号,一个很大的问号!他张昀琦又有什么阴谋要对我霁晗姐姐实施?啊,我真地想都不敢想,本来我想摇醒唯西姐姐跟她说这件事的,但看见她睡得那么香,我就没敢打扰······”肖一茗不客气地来了一句:

“你做得对!”陈瞾熙瞪了他一眼:

“我是该替我姐姐谢谢你呀,还是得谢谢你呀,真是真是!我这不就出来找你拿个主意呀。后来在楼道这比较昏暗的光线下,我边听着你说话,眼前又出下了一段影像,这一次,就比较怪异了。”肖一茗着急的问:

“什么影像?不好吗?”陈瞾熙故作生气地说:

“你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得对另一个女人那么好行不行,虽然她是我姐姐,你也不是我男朋友,可还是让人不舒服好不好!”肖一茗只好配合地笑着说:

“好,好,好。陈女士,麻烦您说重点好不好?”陈瞾熙转为正经的语气:

“好,重点是,一个缠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女孩子,直挺挺地躺在铺白单子的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看来是病房。”肖一茗心里一惊,急着问:

“既然包的像个木乃伊,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子呢?”陈瞾熙又横了肖一茗一眼,不乐意地说:

“长着女孩子的脸,你说她是不是女孩子啊,啊,对啦,她的长头发还有好些露在了外面呢。说来也奇怪,这个女孩子虽然被打包成了这种样子,毫无声息地躺着,她那裸露在绷带外面的五官端正的脸却是粉嫩粉嫩的,长长的睫毛似乎随着呼吸在抖动着,似乎,她那双灵动的的大眼睛随时都会张开。”肖一茗不确定陈瞾熙所说的是不是他心里所想的,所以他的言语上显出了烦躁:

“一双闭着的眼睛,怎么判断它是大还是小,灵动与否?”陈瞾熙的小姐脾气彻底被激了起来:

“我说,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气我的?我是一个女人好不好,看一张女人的脸是不是漂亮,哪怕她闭着眼睛,也是一目了然的。当然了,我还是看到了她床头悬挂的病床标牌,刘雪花,一个多么灵动的名字,哈哈,你说有着这样灵动韵味名字的女人,眼睛怎么会长得不灵动呢?”肖一茗终于明白陈瞾熙很大程度上是在故意惹自己着急,她说的是刘雪花,她也知道自己正着急刘雪花的事,啊,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但他嘴巴上却说:

“哦,是刘雪花病人啊,上午我们还去看了她,可能咱们注意的重点不一样吧,我光忙着去看她被注射的药品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是不是露在外面。嗯,你只看到她一个人躺在那吗?还是,看到了她妈妈吗,那个上了岁数的,蓬头垢面的乡下女人?”陈瞾熙笑:

“哈哈哈,蓬头垢面的乡下老女人?肖主编,你形容的真实到位,不过,我没有看见这样一个人,但,我看见了一个男人。”肖一茗惊叫:

“张昀琦?”陈瞾熙笑叫:

“肖主编不愧是肖主编,不愧料事如神呀。”肖一茗有点急切:

“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子,你快告诉我,就他一个人吗?刘雪花的妈妈干什么去了?医生、护士哪里去了?怎么能够让他一个人出现在病人身边?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这个人心态不正常,虽说这个莫怀平副院长滥用职权,给患者偷换药品的嫌疑最大,但我觉得这跟张昀琦的纵容和默许有着很大的关系,闹不好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呢!”陈瞾熙这时忽然严肃了很多,声音凝滞了一些,低沉了一些:

“我也奇怪,为什么没有别人,白炽灯亮着,应该是晚上,那么安静,夜应该很深了吧,病人的家属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等到我看清了张昀琦脸上的表情时,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张扭曲的脸,狞笑,对,绝对得用这个词,他在向着病床上的刘雪花狞笑着,最初,我听不清他在低低地叨叨着什么,但很快听清了,因为他因为激动,歇斯底里地声调高了起来:

‘呵呵,你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直接就到我面前来了,还是这么漂亮,有味道,但是,你违背了咱们的约定,我说过,你必须等我去找你,不能自己出现,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看看你,是故意让我生气吗?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啊?’说着他还咬着牙使劲地拍了一下床,直接拍到了刘雪花的身体上,于是她那在被单下的身体剧烈地弹了两下,就好像她忽然醒了,动了几下身体一样,煞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