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东三环,车的海洋。
窦青云内心急切地坐在车上,但表面上清闲安静透出的尽是淡定。司机从后视镜里不停地张望着他,可以看出,是充满担心的样子,生怕他突然发火催促。
“不着急,车多迟到,全世界都能理解这个时间的BJ。”窦青云慢条斯理的说。
“窦总,他们会不会着急?要不然,前面咱们出环路,穿市里小道吧,兴许能快点。”
“不用。”
窦青云是去参加别人公司的开业庆典,他本就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充满虚伪的场合是他给公司开业庆典的评价,能有几个人是真正去庆贺的呢?他认为,在如此竞争的年代,市场上的一切都是零和游戏,同行业的市场就那么大,钱被谁赚去,都会让其他人少赚。哪怕是表面上毫不相干的公司,往深里想,市场的购买力有限,买了房子的消费者会少买汽车,喜欢吃美食的人往往不注意穿戴。这就是机会成本。今天是好朋友的金融公司开业,二十多年间,市场上总有各式各样的金融公司开业,而后倒下。金融公司的直接产品就是钱,所谓服务就是用智力将钱收集起来,然后投放到各个地方,被收集的人在总量面前永远都是弱者,而且会越来越弱,用智力的人会越来越强势,只要他能合理运转下去。窦青云对这一行既爱又恨,他的公司已经存续十八年,有了不少积累,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不会有大的风险了,但窦青云每次公司会上都说公司下个月可能会倒闭,他不是口头说说而已,他内心真是始终在这个状态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是窦青云最欣赏的话。也许只有从业者知道,外表光鲜亮丽的金融业,其实是一群华丽的苦熬者。
“你给倪彩总打个电话,看看他有空吗?”司机闻声马上用车载电话拨起了号码。
......
“倪总吗?你好。您等等,窦总找您。”
“倪总,在忙吗?”窦青云依靠着后背,闭目说道。
“窦大哥,这不,早上开例会。”满车厢都是电话声音,比面对面不知要响多少倍。
“现在我在去一个朋友公司开业庆典路上,堵车,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回音了。大哥,要聊天咱们待会儿再说好吗?”
“那好,咱们开门见山。你的资金解决了吗?”
“这不,等你公司来尽调。什么时间派人来或是老哥亲自出马呢?”
“一会儿我就安排人出发。你们那里通航班吗?”
“有一趟航班也得通BJ啊!你别忘喽,花城是中国第一批对国际开放旅游的城市。”
“我开车跑惯了,真不太了解。那好!”
“大哥,你怎么上来问我解决没有呢?你们公司调子怎么定的呢?大哥,要走过场,您就别派人来了,拒绝我也不会影响咱们关系,我知道你们公司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我就喜欢你的明白劲儿。我派人尽调,但不保证是我公司给你款。”
“行,能给就行。这年头自己的钱都是自己说了不算的。”
“好,你安排接机吧。”
“好嘞!先谢谢大哥,还有什么,没有我挂了哦。”
“挂吧!”窦青云说完,打开车窗,点了根香烟。他就是如此不浪费一点时间,倒不是堵车的时间,而是,他不会白白去参见庆典的。
与此同时,倪彩结束了例会,这个会由于窦青云的电话让他心情好了起来,他反感肖柏森有事没事定点开会的安排,但是他又知道如果不时常开会,肖柏森在公司实在没有一点事可做。
倪彩回到自己办公室,敲了一下门,门没锁。就轻手轻脚进门。难怪没有声音,杜娟在他转椅上睡着了。从上海飞来这个城市的航班只有早上六点多一班,比倪彩还早到公司,足以证明杜娟不可能休息好。
倪彩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甜睡的杜娟。杜娟,在倪彩心中是永远的初恋记忆,是无比纯洁的记忆,是从头到尾都在心灵碰撞的节奏上,初开情怀的爱情,至纯无比,没有背叛,没有矫揉造作,直到有一天,其中一方成熟了。是否成熟就意味着思想沾污的开始?倪彩就这个问题思考多年,渐渐发现,人们在某一方面成熟了,都是深谙这一方面的污秽了。深谙污秽后执着纯真往往遭致天真非议。成人的语境中天真往往意味着被嘲讽。倪彩记得和杜娟的初恋止步于杜娟首先开始成熟,而倪彩仍然天真。
在倪彩放空脑子准备端详一下杜娟的时候,杜娟醒了。乍醒仍朦的眼睛直直地与倪彩对视着,不等倪彩不好意思,杜娟先不好意思了。
“我们不能怀旧喽!”杜娟首先打破僵局。
“我可还没来得及怀旧呢。”
“是吗?”
“你觉得呢?”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你既然见到我,难免会怀旧嘛。”
“都说包括你吗?如果仅仅是别人说,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我很了解你。”倪彩说。
“既然你很了解我,那你当年怎么没有留住我。”没想到,杜鹃居然这么直接。你当初分手直接的多。分手时杜鹃只是给了倪彩许多暗示,自己突然在倪彩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忙着有事。倪彩怎么能不清楚。一句忙完联系我。就再也没有忙完。
“你不觉得没有留住,也是一个好结局吗?”倪彩这句话属实。他一贯讲真话,不管听的人是否听着舒服。
“或许。”
“其实,我渐渐感觉到,人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没有结果。”倪彩怅然。
“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一定有结果。”杜娟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倪彩身边坐下。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的冷。”
“你感觉到了?”
“你接着说,我们不能煽这份旧情了。我们......”
“我没有煽情。”没等倪彩话说完,杜娟就接着说:“给你的吻,只是问候。”杜娟再一次用手制止倪彩准备接话。语气加倍温柔地接着说:“因为对你,我不能用握手,那对不起我自己的感觉。”说这话时杜娟又一次贴近倪彩,并且在倪彩趔身前,又把身体趔开了。
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一个把智慧和心态结合得完美的女子。
“你不问我突然找你做什么吗?”
“你说了‘上亿’的事儿,我不想那么早谈业务。太煞风景了。”倪彩抽出一只烟,神情表示对方是否介意。
“还是老牌子?”
“换了两次包装了。”
“貌似没变,可能我不抽烟的原因吧?你抽吧,不抽烟都不是你了。”
“这话我没听懂。”
“你在我心里二十多年,都是手指夹着555,或是叼着555。我是指在梦里。”
“说正题吧。”倪彩点燃一支烟,杜娟知道他已经认真在听了。
“我发现施行正是被人害死的。”
倪彩听见这话时先是吃了一惊,转瞬就平静了,毕竟施行正已经过世近二十年了。听闻一个人被害是应该非常震惊的,这个人曾经从你身边夺走你初恋的女友,但是倪彩没有让杜娟看出任何表情,只是吸烟。
“你思绪暂时乱了。”杜娟肯定的说。
“这话什么意思?”
“你抽烟时,每一口吸得比较深。这就证明,你在想问题,双子想问题,一定是乱的。当然,这是对别人来说。”
这次倪彩真正震惊了。没想到情窦初开时恋人,分手二十几年没见面,自己这从没有人看出的细微动作,居然她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当年,我俩分手后,一毕业,我和施行正就在一起了。分配去一家单位,两年我们俩都从单位辞职了,下海了。也是拜你启发,我们做的是电脑生意,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可以给我杯咖啡吗?”杜娟眼睛直勾勾盯视着倪彩。
“别这么看着我。还是糖奶都要?”
“是的。”
“尔后,公司就上了规模,也越做越大了。”杜娟接着讲。
倪彩把调好的咖啡递到杜娟手里,复又坐下。
“在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施行正在美国遭遇了车祸。”说到这儿,杜娟眼睛微红。
“再后来呢?”
“你是问施行正我俩的公司,还是我?”经杜娟这么一问,倪彩才发现自己倒是心里需要知道的还真是杜娟的个人状况。许多人都不喜欢女人太聪明,但是,倪彩对聪明智慧的女人非常欣赏。
“后来公司的另一个股东做了董事长,我做了总经理,一直做到现在。现在准备上市了。”
“那恭喜。”
“恭喜什么?”
“恭喜公司上市啊。”
“那倒是值得恭喜,也正是因为上市,我才发现施行正是被害的。”
“你来找我是?”
“要你帮我。”
“为什么是我?”
“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