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找不到周时寒了。
他离开了我,去开始尝试他的新生活了。
在等待了一天后,我见到了周时寒的父母,仅仅几天时间,两个人就变得极为的沧桑、老态。
他们在周时寒的公寓里发现了周时寒留下来的四封信。
父亲亲启。
母亲亲启。
余州亲启。
林深亲启。
我没有看周时寒给我发那封信,因为我不敢。
我一直就非常的懦弱,不敢去看周时寒给我留下的那封信。
干爸、干妈在看完周时寒给她们六的信后,收拾好了周时寒留在A市的东西,就回了B市。
而余州不知道看了什么,他搬来了我的公寓,天天看着我。
我给余州说了无数次,“我真的不会自杀的,你不用这样。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妹子不好看,或者是酒吧不好浪?你不要看着我了,我真的不会出事的。”
然而余州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天天跟在我的旁边。
我把住宿搬去了周时寒那里,我想,我应该等着他,或许有一天,他偷偷回来了也说不定。
那时,他回来后,如果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他一定非常高兴。
周时寒离开的第三个月。
Date:2021 .2.5日
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家。
周时寒走后,我就没了心思再去和外界的任何人交流。我不想离开时代豪庭,我只想等着周时寒回来。
春节那几天,余州回了B市,我一个人待在周时寒曾经的公寓里,坐在他曾睡过的床上。
我的目光遥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城市的天空没有烟火,因为A市禁止春节燃放烟花爆竹。
我来到窗旁,周总趴在我的腿边,难得的没有大吼大叫,只是用它的头蹭了蹭我的腿,哀鸣了几声。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周总的毛发,想象着在美国,周时寒一个人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人遥望着漫长凄冷的夜,身边陪伴的就只有一只狗?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我把今晚自己的面包拿出来全部喂了周总,看着默默吃着面包的周总,眼泪突然就不停地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主人非常失败?除了给你面包,其它什么都给不了你。”
摸了摸周总的脑袋,我站起身来到一旁的窗户边,斜倚在窗户旁,我倒了一杯红酒,一边大口地喝着,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无数个夜晚,一个人对着寒冷漫长的夜,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一个人逗弄着二哈,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而落寞?
很快,我就喝完了一杯红酒。
头脑晕晕沉沉的,可我的意识,却很清醒。
从窗户边走到床上,我抱着周时寒曾经用过的被子捂住脑袋闷声哭泣。
被子上早已经没了他身上的味道,可我却还在贪恋着他曾留给我的温暖。
如今的一切,其实是我自讨苦吃,如果我能早一点明白自己对周时寒的心意,他或许不会走。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厌恶自己曾经对周时寒所做的一切。
我其实真的很自私,心甘理得地享受着周时寒给我做的一切,却从来不去在乎他的感受。
自以为是的理所应当,到最后,成了我的毕生之痛。
林深,你活该!
你活该!
我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终于笑出了眼泪。
也不知道是多久,或许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我拉开遮住自己脸的被子。
然后打开一旁的抽屉,抽出里面周时寒留给我的那封信。
林深亲启。
看着上面笔走银钩的字迹,我的食指轻轻从上面抚过。
沉默了很久,我终于慢慢打开了信封。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不敢打开周时寒留给我的这封信,因为我没有勇气。
而如今,我却要打开了,因为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抽出里面周时寒留给我的信,我慢慢展开,然后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林深:
当你看到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去了大马士革,一个随时可能发生战乱的城市。
我得了胃癌,晚期的,我的主治医生说我只有最后几个月的生命,如果接受治疗,或许我能多活半年时间。但我不想这样苟且地活着,以及其难看痛苦的姿态,死在你们的面前。所以我放弃了治疗,想有尊严地死去。
我这一生,顺风顺水,上有慈父慈母,下能遇到你,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我想去经历一下过往我平静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一切。
我走了以后,你别哭,也不要因此而自责。今生今世,何其有幸遇到你,只是唯一的遗憾是,我再也不能一直陪你。
林深,我爱你。时至今日,我依旧爱你。
在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然后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这世间有两大幸福。第一种是你幸福。第二种是你永远幸福。
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后,忘了我。
我爱你,一往如初,自始自终。
周时寒。”
今年的冬天,不知为何,竟格外的寒冷。
我看完了周时寒留给我的信以后,整个人呆呆地靠坐在床上,无言地看着窗外。
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无限倍放大,所有的一切在我耳边尖叫,心脏那处,好像空空荡荡的。
很空很空。
我遥望这个绝望黑沉的世界,只觉得这人间的一切,都那么的暗无天日,不见光明。
四周的一切都闹腾极了。
想要努力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可泪水还是不断地流下。
最近的自己好像变得很奇怪,经常无缘无故地哭泣失落,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坚持下去。
因为我要等着周时寒,他在离开的那天亲口答应过我。
他会回来,陪我一起玩。
他从来就不会失约,所以这次我也相信,他最后一定会回来的。
从那晚以后,我每天都会带着周总,来到楼下的花园那儿,等着周时寒。
我时常幻想着,那个人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今天这一刻虽然没有出现,可下一刻他一定会出现。
他今天没有回来,或许明天就会回来。
今天我没有等到,或许明天我就能等到他的出现。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周时寒,你回来的那天,那时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一句话:
周时寒,我爱你,你还愿意娶我,完成七夕那晚你说的那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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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2020年8.14日,农历七月七。
“阿深,我爱你,很久很久。今晚七夕,我们已经认识了21年,一起走过了17年的岁月,请问,如今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光,如果你听到的话,请代我告诉周时寒,我愿意。
(正文完)
………………………
后续:
时代豪庭A栋大楼,住着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是一个及其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只是特别奇怪。
每天早上7:00,她就带着她的狗,来到楼下旁的小花园里坐下,一直到晚上20:00,她才回去。
整整两年,日复一日,刮风下雨,从不缺席。
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有一条叫周总的狗,这个女人每天都会抱着她的狗,和那只狗自言自语。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还看到来了一群光鲜亮丽、气质不凡的贵人来劝她离开。
可是那女人却好像没有听到,每天依旧带着她的狗,带上一天的吃食,坐在小凳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久而久之,劝她离开的那群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任她如此了。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清洁工大着胆子去问那个女人,“姑娘,你在等什么啊?”
奇怪的女人听了,看着清洁工,露出一个甜美却有些麻木的笑,“我在等我的爱人。”
听到女人的话,那个清洁工无奈叹了口气,“姑娘,你都在这里等了快两年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我看你还是别等了。”
听到清洁工的话,女人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说: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陪我,他从不食言,所以我一定要等他回来。”
女人说完,摸了摸趴在她腿边的那只狗的脑袋,笑着说:
“我爱的那个人,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或许明天回来。”
说着说着,那个女人就抱起她的狗呜呜地哭了起来。
只是哭了以后,第二天一早,那个女人依旧准时来到楼下等着。
“后来哪?”
新来的清洁工看着一旁空无一人的花园,放下手里的扫帚,看着一旁那个清洁工问道。
时间已经上午10:00了,一旁清洁工口中的那个奇怪女人,却并没有出现。
听到新来清洁工的话,老清洁工突然叹了口气,然后说,“那个女人等了三年,也没有等来她的爱人。有一天,在她晚上回公寓时,发现趴在自己腿边的那只二哈子狗再也叫不醒、死了以后,她就疯了!”
“这不果真应了那句话,她的爱人,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或许明天回来。她等了那个人三年,只是到底可惜,那个人是死是活,她都没有等到。”
说完,老清洁工用手哈了口暖气,吹在皲裂的手上,说了句,“还是去扫咱们的地喽!”
说完,老清洁工拿起自己的扫帚,有些痛心地看了眼那已经空了快两年的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离开。
他还记得,两年前,下着大雨,那个女人抱着死去的狗,在雨里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
只不过是死了一条狗,王顺想不明白,那个年轻人怎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他还记得,那人女人,好像是叫林深什么来着,长得非常漂亮,每天穿着精致干净的衣服,化着得体的妆容,牵着她的狗,干干净净地坐在那里。
她话不多,为人很和善,对着他这个清洁工,总是露出最温柔的微笑。
她不是没人追。
王顺见过有个叫姓黎什么的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的,给那个牵狗的女人送了很多次花,红艳艳的,一看就非常名贵。
只不过都被那女人拒绝了,姓黎的男人坚持了几个月后,也就放弃了。
老王头抬头看着乌压压的天空,这天也像两年前,那个女人疯了以后,被一群人强制着拉走时的样子。
那时,他远远地站在楼下,看着一群人把她拉走,隐约间,老王头听到一个白大褂说:
“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还有精神错乱,必须治疗!”
原来,那个每天陪他说话等人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得了精神病,也是可怜。
唉……
叹了口气,老王头低下头,把地上的一地落叶慢慢地清扫干净。
都十二月了,一年又过去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今年的天儿,到底是冷哦!
扫完地,老王头看着一旁跟着自己的那条流浪狗,从兜里把自己剩的半个馒头丢给跟在自己旁边的那条流浪狗。
看着一口就吃掉馒头的老狗,老王头悠悠叹道:
“你是条没人要的老狗,我是个没人怜的老鬼,咱们就这样凑合着过一辈子吧!”
说完,老王头摇着他的扫把就走了,只是远了,又传来老王头的声音。
“其实也不是没人怜,只是那女人,她疯喽,再也没人肯和我这个可怜没人要的老鬼头说话喽。”
“疯了,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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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沈从文《边城》
2,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沈从文《边城》
3,老王头和流浪狗对话的灵感,来自余华《活着》里主人公福贵对他的老牛福贵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