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后面的几天,黎景致一直在找我,以前从不肯主动发信息给我发人,竟然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约我和他见面。

真是天降红雨,让人一嗟三叹啊。

和黎景致见面的地方就在我公寓楼下,因为我不回复他信息,后来他干脆在公寓楼下堵着我。

星期三的早晨,我才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黎景致穿着件很厚的白色卫衣,站在楼下的那棵歪脖子大树那儿。

他仿佛很喜欢白色的衣服,从前每次看到他穿白色的衣服,我都会在心里害羞激动好久。

看到站在我对面的黎景致,我迟疑了会儿,想着他约了我好几次,于是我迟疑片刻,就朝他走去。

如今天已经很冷了。

我把上课用的书用手臂夹着,然后把手插进兜里,然后问黎景致,“你找我干嘛?”

看着我,黎景致仿佛是有些惊诧于我冷淡的态度,不过沉默了片刻,黎景致就说,“前几天你帮我父亲的事……谢谢你。”

人生头一次被黎景致感谢,我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欣喜,相反,自己的心中竟然只有股酸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给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要肾源,之所以能很快得到批准,是因为那个医院的院长曾经给我爷爷治过病,为了表示感谢,老爸就让他的两个儿子在华安工作。

其实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比起从前我费尽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去给黎景致做糕点,这件事我真没有用什么心思与心意。

认真为黎景致做的糕点他一屑不顾,张嘴随便说几句的事情,黎景致却记到了现在。

看着旁边的黎景致,我笑笑,“没什么,换做是其它任何人,只要能帮到,都会帮你的。”

我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脚碾压地上的落叶。

进入深秋了,天气真冷啊。

两个人一时间有些沉默,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旁的黎景致说,“你回寝室住吧。池浅……她已经原谅你了,我们……都原谅你了。”

本来自己还算不上爆乱的内心,在听到黎景致的话以后,心态突然就爆炸了。

我抬头看着黎景致冷笑一声,表情非常淡漠,“黎同学你真是好大的心啊,像我这种有心机,做事情不干不净的人,你竟然还会想着原谅。”

看着面前那张变得有些模糊的俊颜,我笑着道,“就是我陷害污蔑的池浅,我讨厌她,我厌恶她,所以我就想让她一无所有。我就是这样一个做作,满脑子里都是设计陷害,污蔑池浅的一个人,你和她感情好,所以未免以后我再来纠缠你,黎同学,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谢谢!”

说完,我抱着自己的书就走远了。

我和黎景致再也没有以后了,我想。

他终究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不信任我,到了现在,当他以一副高高在上,你帮了我,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曾经犯下过错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时。

我突然就死心了。

我现在或许还喜欢着黎景致,可我却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未来。

这个人,配不上我对他一如既往的爱慕。

如果是周时寒……他绝对不会这样。

周时寒……周时寒……

想起周时寒,我就有些烦闷地抓了把头发。

如今大四,班上的不少同学都开始逃起了课来,到教室上课时,班上几乎是少了一半人。

教授也懒得点名,一个人就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下课后,我本来是想抱着书离开的,只是没走多久,就听到一旁有人在叫我,“阿深!”

“阿深!”

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我转身一看,就看到白颜抱着书向我跑过来。

见状,我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在白颜跑到我的面前,想要拉住我的手时,我后退一步。

我的动作明显刺激到了白颜,不过她看着我,表情只是错愕了瞬间,然后我就看到她说,“阿深,你什么时候回宿舍来住啊?”

都开学三个月了,这个人才来和我说话,才来和我说这件事。

呵!

见状,我抱着书朝着教学楼外走去,淡淡地回答,“哦,我不去了。”

“可我们大家都非常想你啊。”

听到身旁白颜的话,我转过头淡漠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冷淡、漠然。

“白颜,其实池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什么?”听到我的话,白颜疑惑地道。

看着她一副无辜的表情,我面不改色地说,“机关算尽太聪明。装傻装傻,装着装着,就真成傻子了。”

看着对面白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的心里竟然邪恶地生出股畅快。

“白颜,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看到你就厌恶透了,看着你就觉得恶心。我以前怎么会和你这种墙头草、喜欢阿谀奉承、落井下石的人做朋友?”

一时间,说出压抑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有的只是畅快淋漓。

“你什麼意思?”听到我的话,白颜咬牙质问。

看着对面白颜有些苍白不安的脸色和闪躲的眼神,我冷冷嗤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何必装傻。”

说完,我抱着自己的书就直接毫不留情地离开。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的那个寝室里,我现在最讨厌的竟然是白颜。

池浅我也讨厌,可她对我的讨厌毕竟表现得光明正大。可白颜……我越来越觉得……宿舍里,心机最深的,竟然是这个“老好人”。

12.7日,老妈生日。

第一次在A市过生日的她,借着生日的名头,把与子公司华安合作的那些公司,或者当地的贵家公子哥儿请来了。

在老妈忙着她的生日宴会时,我拉着余州和我比赛玩开心消消乐。

因为老妈是周时寒的干妈,加上华安和博远在合作,所以到时候周时寒肯定会到。

已经和周时寒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所以我的心里满是紧张杂乱。

因为太烦躁,我干脆就拉着余州陪我一起痛苦。

和余州比赛到698关的时候,家里的管家来叫我,“阿深,快去换衣服,梳妆打扮。今晚夫人邀请了很多人来,你好快去梳洗。”

闻言,我拉住老管家,“周时寒来了没有?”

听到我的话,老管家有一瞬间的沉默,想了好一会儿,管家才道,“没有。我好像听周先生说,小寒刚去美国那里,想来是他公司出了点状况,一时半会儿恐怕赶不回来。”

“哦。”听到管家的话,我突然觉得有几分失落。

和周时寒闹掰了以后,我就听说周时寒回到了B市,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本以为这次他会来,却不想不到他竟然提前去了美国。

哎……

看来周时寒真的是被我伤透了,连老妈生日,他都不赶回来。

一旁的余州见状,直接把我从房间里推出去,“好快去化妆、换衣服啊,宴会都要开始了。你到时候不要把干妈的脸丢尽了。”

“切,你穿了西装,也掩盖不了你那土鳖的气质!”看到余州,我嗤笑道。

………

在化妆间里大概化了一个小时的妆,换了身白色的蕾丝鱼尾裙。站在房间里,一旁的化妆师见状,看着我一身的搭配,然后道,“林小姐,您稍等片刻。你的这双高跟鞋和你的裙子不太搭配,我再让人重新去给你选一双。”

“好。”我淡淡地答了一声,就走到一旁坐下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我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说道,“你把鞋子放在那里,我自己来穿。谢谢。”

只是说完,那阵脚步声仿佛没有停下的趋势,依旧向我走过来。

于是我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抬头刚想说几句话,可我的目光却在触及到向我走来的那个人时一顿。

周时寒。

一瞬间,整个人一怔,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遥遥向我走来的人。

两个人的目光远远地就对上了看到那双微蓝色的眼眸,那张带有部分欧洲特色的面部轮廓,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面前的这个人穿着一身精致干净的黑色西装,肩宽腰窄,身姿挺拔。俊逸的面孔上,隐隐带着苍白,几个月不见,感觉他瘦削了不少。他的一头短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一丝不苟,严谨利落。

明明他和以往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可看到周时寒,我却觉得,一阵难过。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或者更久?

看到提着一双八厘米高跟鞋,向我走来的周时寒,我的眼睛一润。

紧紧咬着牙,我眨着眼,想把眼中的泪水逼退。看着面前这个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言不发。

他静静地走过来,然后在我面前单膝跪地,仿佛我和他之前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过了片刻,我听到他淡淡地说,“把脚伸出来。”

闻言,我把脚从拖鞋里抽出,他左手拿着我的脚,右手拿着高跟鞋,给我把鞋穿上。

见状,我说,“周时寒。”

“我在。”

“周时寒。”

“我在。”

“周时寒。”

“我在。”

反反复复叫了他无数遍,每一次他都耐心地回答。看着周时寒,我说:

“以后我们即便发生了任何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就离开,也不要和我冷战?”

“好。”

听到他的话,我忍住自己想要嚎啕大哭的情绪,把头偏向一边。因为太过欣喜,或者难过,我的手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给我穿好了拖鞋,周时寒起身把手洗干净,然后向我伸出手来。

“走吧,今晚可是干妈四十九的生辰。”

……

我知道今晚来的人会很多,却不想来的人多得竟然超出了我的预期。

当我、周时寒、余州三个小孩跟在老爸老妈的身后,出现在楼梯口时,我看到一楼大厅里挤满的一群人,瞬间觉得头疼。

来的人中,我竟然看到了不少我在本校里见过的那些风云人物。

老妈他们,不会是把在公司实习的那些,我的校友也请来了吧?

那这么说,黎景致、池浅、白颜她们也在?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心烦。不过化解心烦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视而不见。

我不去故意看她们就是了。

“这次我来这里生日,一方面是有感于B市的一群朋友对华安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女儿在这里上学。这次鄙人的生日宴会里,有不少都是我女儿的大学同学,如今更是在林氏下的公司任职,或者之前在林氏实习,是你们帮助林氏走得更远。在这里,鄙人再次感谢对各位表示由衷的感谢。”

看着面前的老妈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大段话后,我走到老爸老妈的旁边,看着一群人微笑着敷衍:

“感谢各位,大家好吃好喝,谢谢,谢谢!”

随便说了几句话后,我就退了回去,一旁的余州见了批评,“干妈这是为了你好,帮你拓展人脉,你竟然这么敷衍!真是欠揍!”

闻言,我狠狠地瞪了眼余州,关你鸟事!

我并没有在大厅里呆太久。

原因是宴会才刚开始不久,周时寒就离开了这里,去了酒楼的后花园那边。

看着他离开,我也跟着他一路小跑,才终于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个人走到后花园里,刚才在大厅有暖气,我还不觉得冷,这时候到了花园这里,我几乎是冷得直发抖。

紧紧地咬住牙,我追着周时寒问,“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我的话,周时寒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对着我勾了勾手。

“过来。”

听到他的话,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整个人刚坐在石凳上,对面的周时寒就把他的西装脱下来给我披上。

脱下了衣服,我看着他,比起从前,好像更瘦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个人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一见到他,我就自责愧疚得更加厉害,是我对不起周时寒。

本打算和周时寒说几句其它的,可周时寒却突然和我说,“我公司里的方云桦值得信任,还有我的秘书张士凯,部门那边,许招,陈良,王子颜、江玲几个人,做事都很不错。”

“………”

周时寒坐在我的旁边,语气冷冷淡淡地给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公司的事情。

闻言,我内心一阵疑惑,周时寒这是怎么了?找话题也不带这样的吧,一直说他公司的那些事儿?

这个人……

额……

只是说着说着,我看到他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我身后扫过,过了片刻,周时寒就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拿双鞋子。”

“好。”我撑着下巴,看着周时寒离开。

只是周时寒还没有离开多久,一个不速之客就闯进了这里。

黎景致。

见到是他,看他一副要说话又不说话的模样,我拍了拍我旁边的凳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坐下来说吧。”

说完,我紧了紧身上周时寒的西装外套,早知道刚才就和周时寒一起进去了,我干嘛要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见我没有赶他走的意思,黎景致在我的旁边坐下,他双手合十,交叉在一起,放在石桌上。

“林深,谢谢……对不起……”

他莫名其妙的一通话,让我瞬间变得非常的惊诧,听到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我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现在怎么听不明白了。”

说完,我抬头看了眼旁边的九曲回廊,周时寒没有回来。

我说完话后,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沉默,其实我觉得,酸,太他么的酸了。

想哭的那种酸。

一直以来,我都卑微地喜欢着黎景致,每当我快靠近他时,他都会迅速地后退。而如今在我决定放弃他时,他又一次次地过来,撩动我的心。

这个人,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不过,如今好像也没特别大的意义了。

瞬间,我心里的情绪可谓是翻腾不休。

初冬的风呜呜地吹着,我坐在花园旁的小亭里,冻得整个人微微发抖。可黎景致在这里,想离开又觉得不好。

在我说完话后,过了好久,我才听到黎景致似有几分自嘲,或者讽刺自我地笑了笑。

“林深……我从来没有想到……资助了我好几年的那个人,到现在也在资助我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说。”

说完,我只看到黎景致趴在石桌上,用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头发,显得极为的懊恼和推搪。

“你这样做……我现在只觉得自己,无用懦弱,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是我对不起你的帮助。对不起。”

听到一向高傲如黎景致说出的这番话,看到他自责、厌恶自我的模样,我瞬间一苦。

看着他那样愧疚抓狂的模样,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是谁告诉黎景致的?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着趴在石桌上的黎景致,过了好久,我才听自己说,“如果这件事给你带来了痛苦,那么,我很抱歉。”

听到我的话,黎景致直接从石桌那里站起来身来,看着我,他的眼中一片猩红。

“阿森是你对不对。森----深,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说,你从高二就想方设法用这些方式来靠近我了,你为什么自己不亲自出现在我的面前!林深,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做尽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一无是处的废物!”

冬雪纷飞,我坐在小亭里,看着面前仿佛发疯失控的黎景致,两个人都默默地看着对方。

我的眼中,倒映出的是那个一向有些孤傲安静的男人,红着眼,眼中蓄满了泪,看着我斯歇底里的发泄。

在吼完后,黎景致把头偏向一侧,突然平静地说,“你知道我和池浅为什么要在一起吗?”

“因为她说自己是阿森。”

“可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账号………给池浅哪?”

黎景致说完,就直接离开。只留下一个落寞、踉跄的背影给我。

然而,听到了他的那番话,我整个人却突然惊愕得瞪大了眼,今晚的这些事太过意外,或者说是来得触不及防,我瞬间只觉得大脑一阵疼痛。

黎景致离开后,有佣人给我送来衣服和平底鞋,说是周先生有事,所以先离开了。

我失神地走回了房间,宴会结束后,余州拦住我问周时寒去了哪里,我说他可能回公寓了吧。

那天晚上脑海里纷乱如云,一片杂乱。

我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大三以前,我和池浅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恶化,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所以……我那个叫阿森的账号………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她盗走了?盗走的还有我这几年来陪在黎景致身旁的点点滴滴,盗走的,是我的这个身份?

账号被盗走以后,我后来让人又找回了账号,可是黎景致却从我的账号上消失了。我尝试加过黎景致的qq无数次,可他设置了加好友的问题,我答不上来,所以根本就加不了他。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黎景致删除了我,可我没想到,做这一切的是池浅。她盗走了阿森的身份,用她自己的号加了黎景致,再把我账号上的黎景致删除。

原来,是她。

阿森=阿深。

三木森。

山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是我年少时对黎景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情深,而这一切,都因为池浅,阴差阳错地错过。

来不及说出口的情深,冥冥之中的无缘错过。

竟然……只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