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灿不管伯牛是如何应付便宜叔叔的,只管自己回到分粮现场。
现场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感叹人算不如天算,他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继母领着几位男子,正在粮仓外等他。
继母身着暗红色绸衣,一张发面盆一样的白嫩大脸,笑的鼻眼不分,晃动着一身的鲜嫩肉,正和一位身着素衣的男子聊天。
男子浓眉大眼国字脸,脸上的亮点是他的胡须,他的胡须比闵父等邑中成年男子的胡须都长,胡须自然垂落,也是非常漂亮的。男子头上长发梳成长辫,将发梢拧在一起,盘在头顶、戴圆箍形冠,插骨筓固定。身材高挑却不是很挺拔,微微佝偻,周书灿猜测此人大概是有颈椎病。
继母见周书灿,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用她那嘬在一起快看不见的樱桃小嘴说:“子骞,快来拜见你叔父。”
(此时大家族一起生活,兄弟排序以家族为正常顺序,并非父母名下孩子排序。)
周书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上前身鞠一躬,“叔父。”
男子看向周书灿,微微带笑的男低音:“这是子骞了,长这么大了。嗯嗯,很好!你母刚才一直在夸赞你能干。你忙你的,我们都是自家人,不影响你做事。”
闵父的这位弟弟和闵父长得几乎不像,比闵父高也比闵父秀气,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家人。这种外观上的不同,让周书灿对他更是没有好感,没由来的不喜这位便宜叔叔。
看向继母说:“母,叔父刚刚到来,不辞辛苦一路奔波,理应让叔父回家休息才对,还劳烦叔父来此实在不妥。父不在家,我们招待叔父不周,父回来会怪罪我们的。我已让伯牛回家中安排,不妨母和叔父先回去安顿,等休息好了、吃喝完毕再出来散步。”
继母本就是心思灵巧之人,今日是被虚荣的心态冲昏了头脑,听周书灿此时这样一说,犹如被一盆冷水浇醒,立马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周书灿的不悦。
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拍大腿说:“哎呦,看看我这是高兴糊涂了,光心疼子骞在忙碌,忘记了叔叔一路的辛苦。”
看向闵父弟弟说:“叔叔(添加的古代女子对夫家人的称呼,春秋是直呼其名),不要见怪我的不周啊,你兄长不在家,我这也是昏了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的饭菜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闵父弟弟原本想多看看邑民发粮食,看看邑中到底是什么状况?进村后的所见所闻,和他之前的预想出入太大,对他的震动不小。好不容易哄骗傻妇人来到粮仓,粮仓偏偏有苇席做围墙遮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从领粮食的邑民那边,大概也能多少猜测出来邑这边今年的收成。
可眼下这位不起眼的侄子(添加的称呼)赶他走,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赶他,只得对着傻女人(继母)说:“好的,嫂嫂(添加的古代称呼,春秋是直呼其名),那回去吧。”
又指指旁边的牛车,看向周书灿说:“子骞,去年一场大雪,汶上那边也是自顾不暇,我没能来看望你们实在惭愧。今年粮食刚刚收获,我从汶上给你们拉来一些粮食。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派人收到粮仓里吧。”
“好的,谢谢叔父。”
周书灿暗暗称赞这位便宜叔叔说话好漂亮啊,一场大雪你不来救灾,丰收了你来送粮食,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这样的兄弟,怪不得闵父不喜欢。
“槐,你把我叔父拉来的粮食安排人卸下来,把牛车安排好了,牛给拉到牛棚安顿好。”
周书灿说到牛的时候愣一下,怎么他来到春秋时代看到的都是牛,没有看到马呀,马都去哪里了?
“是,小公。”
槐答应一声,让人直接把粮食就地卸车,并没有再拉到别处。小公说的很清楚,让他安排人卸车,没有说粮食卸到别处,是牛拉到别处,他如果连这点都领悟不到,也太笨了。
继母领着汶上一行人回转闵家,除了便宜叔叔安心正常走路,其他人俱是一走三回头,他们很想搞明白发粮食的人大声吆喝的是什么?也就是几个月没有来闵家邑,邑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周书灿脸色阴沉坐在椅子上,邱察言观色给他端一杯茶水。“小公,喝点水,天热。”
“邱,你吩咐下去。邑中的人,谁敢和汶上的私下说邑中的情况,我把他全家迁到汶上。”
“是,小公。”
邱偷偷的瞄一眼周书灿,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公这么的敌视汶上来的人?人家不是来送粮食的吗?干嘛无缘故的这么甩脸色。
邱想了想还是没动,规劝道:“小公,汶上和邑民是本家,如果传令下去,势必会让他们知道这道消息的,想瞒恐怕也瞒不住。到时候叔公问下来,面子上会不好看的。不如这样,我安排几个人,暗中看住叔公带的人。如果他们去各个工地,尽量不让他们和邑民说太多。
不过,即使不多说话,我们做的事也很难瞒住他们。我们每一个做工的场地都是可以看出来在做什么,唯一能瞒住的是进山。只要他们不过河,就不会发现进山的煤路。
小公,不让他们和邑民说话是不可能的,不让他们看到邑中情况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是一家人,没法子限制他们自由了,总要照顾脸面上的好看了。他们从汶上大老远的送来粮食,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都要以礼相待,这样过几天主公回来了,也不会怪罪。”
周书灿看向粮仓装粮食的邑民,淡淡的说:“你去让人,不着痕迹的量一下他们送来多少粮食。另外,把他们送来的粮食单独拉到我的院子,不要放到粮仓里和我们的粮食混了。”
邱明白这是小公听进去了他的规劝,同意他的想法办事。毕恭毕敬的说:“行,我晚上趁天黑把粮食拉回去。小公,你喝点茶凉快凉快,天热,可不能心急。”
“嗯。”
周书灿明白邱说的对,他也奇怪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敌意?不就是来几个外人嘛,又不是来的鲁侯和三桓的人,他到底敌视什么呢?真的是莫名其妙。
“邱,就按你说的办吧,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看住汶上的人,尤其是看住我叔父,我总感觉他会坏我们的好事。我父现在不在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俄,还有,夜里巡逻队加一队的人,尤其是河滩地那边,千万不能让我叔父发现。”
“是,小公,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