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都是双面性的,闵家被贬在淄水河畔,原以为是绝地,三面环山、人口稀少、野兽出没,可耕作的公田寥寥无几,私田也不肥沃,在这春秋时代,不论是鲁侯还是三桓,任谁都是一种错觉,淄水河畔的艰苦环境不适合人类生存,闵家迁居在此是自生自灭,私田的收获物能养活闵家人都不错了。
现在,恰恰是淄水河畔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闵家躲在当权者的视线角落里,很少会受到来自鲁侯和三桓的监督。在闵家势利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这当然是好事情,闵家不会被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闵父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面带愁容的对周书灿说:“我们回去吧,背煤的人应该今天晚上会到。我总感觉这不是长久的事,我们去山里挖煤炼铁,早晚会被人发现的。现在从邑到煤场的路,因为煤的原因,路都踩成了黑色的,顺着这条路肯定能找到煤矿。”
周书灿不以为然的说:“父,您放心吧,那个煤场本来就没有多大,他们找到了随便他们挖去。我们搬运的够我们用就行了,以后不够可以继续找煤矿,我大脑里有的是煤矿和提矿的分布图。挖煤和炼铁这事我们阻止不了的,早晚都会让他们发现的,不碍事。
况且,离我们最近的仲子家也有一百多里地呢,只要我们小心一些……父,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仲子家地也买回来算了。这样,仲子家成了我们的外围,谁还会再注意到仲子家里面的我们家呢?大概会认为我们家已经差不多自生自灭了吧。”
闵父扭头看看周书灿,儿子说话口吻越来越大,大的都有点让他害怕了,不,不,是他已经开始有点害怕儿子了。
担忧的说:“子骞,我们现在粮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怎么再去买仲子家的地呢?你看看我们周边这么多的荒地,还不够我们开垦吗?”
周书灿自然是无法回答闵父这个问题的,他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解决目前的粮食问题。
春秋时代连年的战争,导致人口集聚减少,五百人口都是很大规模的邑了。闵家现在接近四百人,原本闵家就是出于没落阶段,提前没有粮食积累。闵父收取公田储存的粮食,也仅仅够一家人的吃喝而已,现在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奴隶,养活这么多的人,真的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周书灿只好假装镇定,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自顾自昂首挺胸大步走。春天尽管还是有点倒春寒,气温已经回暖很多,天气没有那么冷,他的日子也好过很多。
用坚定的口吻说:“父,影片《列宁在1918》中,列宁的警卫员瓦西里与妻子互让一只面包,并坚定地告诉妻子:‘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周书灿现在越来越大胆了,肆无忌惮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之所以这样,他是不想让他自己忘记他来自哪里,在不自觉的时候,迷失在春秋时代。
时间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按周书灿结合鲁历的计算方法,现在是公历四月初,他来春秋时代已经快一百天,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忙碌的已经没有空抱怨孔老二。他怕他再这样忙碌下去,连他是从哪里来的都会忘记了,他不想迷失自己。
现在,不管周书灿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质疑,包括闵父在内的人,都把这一切看成是山神教给他的词语,他也就不再顾忌太多。已经这样艰难的活着了,还让自己那么谨小慎微的干什么?
闵父照例是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只好跟在儿子后面回邑。儿子不想说的就不要再问了,只要坚信:邑离不开儿子,闵家离不开儿子,就行了。这是他必须坚定的信念,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质疑这一点,包括他自己。
对于山神是否存在,闵父自己是介于似信非信之间的。起初他还有一丝怀疑儿子是不是被调包了?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儿子所有做的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儿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闵家好,哪怕是让他有点害怕的儿子的野心,他也认为儿子是为闵家才这样想,不然,为什么别人不这样做呢?
如果是真儿子出了意外,那这个假儿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跟着闵家在这里受苦受难呢?他完全可以自己取了珍珠,卖了三桓、卖给鲁侯,再不济卖给谁都行,用珍珠换取富足的生活。这么多的珍珠,可以换取太多的粮食和奴隶,根本不必教邑民养珍珠,这么辛苦。
还有煤矿和铁矿,那么多的舆图,随便拿一个卖给鲁侯和三桓,都可以换富足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和闵家人一起吃糠咽菜?对,就是这个词——“吃糠咽菜”,他听懂了。
儿子说磨面出来的谷皮叫“糠”,他有一次是专门偷偷的尝尝糠好吃不好吃。他很奇怪,大麦没有磨成面粉前,也没有感觉糠不好吃,为什么磨成面粉后,糠就不好吃了呢?糠既然这么不好吃,那儿子说的“吃糠咽菜”,自然就是苦日子了。不是亲儿子,谁会跟他吃糠咽菜呢?
周书灿没有回家,也没有和闵父打招呼,直接冲窑厂而去。他想找邱商量下,烧煤出来的煤渣,看看怎么组织人去铺路。
春天来了,淄水河水上涨,邑到河滩地之前的路段,有些地方被河水淹没了,需要改路行走。荒郊野外开辟新的道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并不是后世那样荒郊野外随便走,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邱在领着仲子家的木工匠人做独轮推车,以平均十天一辆独轮车的速度产出,当然,这不包括伐树的时间。
制衡按照周书灿画的图,做出来一套木工工具,包括长锯、短锯、木工刨、木锉刀、木凿、墨斗、曲尺。
木匠见了以后,说“这套工具和仲子家工匠以前用的工具并不一样”。周书灿好奇仲子家使用的是什么木工工具?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让这五位木工匠人,画出来是什么样的工具。
邱解释了理由,是这几位匠人并不是全能的匠人,他们只负责所有工序中的一道,还有就是,仲子不可能把真正全能的木匠卖给闵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