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走廊,背着两大包书,方自归吃力地走到了一零一室门口。打开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有点像方自归此时空空荡荡的心情。室友们抓住才出现不久的双休日的契机,跟联谊寝室都去了杭州。
拉开南窗的窗帘,夏日炽烈的阳光斜射进来,阴暗的房间一下子明亮了,有阴影的心却无法一下子豁然开朗。
方自归是为了给吕武践行,才没有借着双休日的春风,参加跟联谊寝室第一次走出校门的联谊活动。吕武这年考上了研究生,但她还是打算先去珠海工作,一两年后再决定要不要回来读研究生。方自归花了六七十块钱,请吕武、冯苏、陈云霓在同济校园内的一家小馆子里吃饭,温柔知性的吕武跟方自归干了满满的一杯啤酒,分别活动还是搞得比较愉快。但是在闲聊的时候,吕武说了一句,“毕业季也是分手季”,暗暗压住了方自归的心头。
从同济回工大的路上,方自归驮着沉重的小姐姐们送给他的书,不知为什么心情也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方自归想着自己和莞尔,尽力去想象一年后两人之间的状态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想象自己能不能留在上海,却想不出一个清晰的轮廓来。方自归感觉空气中有一大团看不见的东西正压向自己,觉得非常压抑,不知是自己,还是这团东西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二天晚上,兴高采烈的室友们从杭州回来了。半夜谈的时候,聊到两个联谊寝室的男男女女在联谊活动的第一天晚上一起睡大通铺,老夏说:“我真的没有产生任何邪念。”
丁丁说:“我也没有产生任何邪念。”
韩不少问:“兽!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产生邪念?”
兽道:“跟二零六的妹子在一起玩,就是纯洁的友谊,很难产生邪念。”
韩不少追问:“那你到底最后有没有产生邪念?”
兽说:“没有。”
室友们纷纷表示他们都没产生邪念,这种画风,直到有话藏不住的阿远发话,才出现了变化。
阿远说:“如果我看中了其中一位女生,并且产生了追她的想法,这个算不算邪念?”
这句话好像一颗惊雷,小莫惊问:“你看中了谁?”
阿远认真地说:“婷婷。”
被钟菲菲踢出群以后,阿远已经在爱情这条战线上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时的阿远已经成熟了很多,三十六计都快用遍了都没有追到钟菲菲的事实,让阿远产生了“珍爱生命,远离美女”的理性,终于经过与二零六数次联谊,欲东山再起的阿远在西湖决定——追求婷婷。
婷婷的外貌比较理性。
在二零六众姐妹中,婷婷的颜值只能排到第三位,娃娃头,五官算端正,皮肤有些黑,但总体看起来也还顺眼。既然婷婷没有菲菲那么绝色,就绝不会像菲菲那样刁蛮,阿远就有了信心。
但是对阿远追婷婷这件事,室友们普遍不太看好。阿远自己爆料后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韩不少就躺在床上沉吟道:“阿远,我觉得吧,不太现实。”
阿远道:“怎么不现实啦?”
韩不少说:“婷婷是上海人,你不要搞错了。”
阿远道:“上海人怎么就不能追啦?神不是把卢莞尔追到手了嘛。”
老夏语重心长地说:“阿远,局部不能代表整体。”
在爱情道路上倍觉坎坷的丁丁,对阿远的新恋情非常悲观,说:“别做梦了阿远。神是异类,你是人类。”
小莫说:“我也不看好这个系情。”
结果,除了方自归表态阿远试一试无妨,大家普遍都对阿远的新恋情持否定态度,导致阿远一声断喝:“行了!明天我就把婷婷追到手,你们信不信?”
众人道:“不信。”
阿远道:“不信打赌?”
老夏道:“赌就赌。”
丁丁道:“明天怎么证明你追到了婷婷呢?”
阿远想一想道:“成功牵手。可以证明了吧?”
小莫觉得好玩儿了,笑道:“赌什么呢?”
阿远道:“赌鸡腿!如果我输了,我输你们每人一条鸡腿。如果我赢了,你们每人输我一条鸡腿。”
然后,赌局就定了下来。因为方自归保持中立,赌局就在阿远与兽、老夏、小莫、丁丁、国宝和韩不少之间设立,所以对阿远来说,赔率是1:6。
第二天,赌徒们讨论了赌局的具体细节。大家一致认为,阿远需要在一个光线明亮的地方与婷婷牵手,而室友们需要躲在附近某个阴暗的角落……主要是避免被婷婷发现……去亲眼见证这一时刻。
丁丁说:“不行。从英语角到女生宿舍,这一路上没合适的地方隐蔽。”
老夏道:“阿远,你这个路线必须要规划一下。”
阿远有些不耐烦,“行行行,唉呀我就按照你们规划的路线走。”
兽道:“我们人多,挤在一起容易被发现。我们分散躲在求知大道边的梧桐树后面或者草丛里。”
老夏道:“这样,阿远,你和婷婷从英语角出来不走光华路,走反方向穿过操场往大食堂去,走到大食堂以后沿着观海路拐到复兴路,走到东三楼再拐到求知大道上来,我们就在求知大道上等你。”老夏顿一顿,“我们躲在实验楼那一段,一棵树后面躲一到两个人,大家分散。实验楼正门那个位置,就是你动手的位置。明白了吗?”
阿远接受任务倒也干脆,“明白!”
方自归道:“英语角是九点结束,一结束你就按照规定路线过来。按照正常速度,你九点一刻差不多到实验楼门口。我们就九点零五分的样子在那边埋伏好,你掌握好时间。”
阿远道:“行。”
丁丁道:“从英语角出来憋磨磨叽叽啊,赶紧按规定路线过来。这会儿天儿这么热,已经有蚊子啦,躲草丛里躲久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阿远道:“知道啦。”
兽道:“说清楚,如果你拉了婷婷的手,但立马被婷婷甩开了,这就算你输啊!”
阿远据理力争,“那当然。诶……不对,她甩开我有可能不是拒绝,而是害羞。所以……如果甩开我以后,我在几分钟内再牵她的手,而她没有拒绝,那还是应该算我赢。”
韩不少道:“阿远,你想清楚啊。人家甩开你的手你再进一步动作,可能就涉嫌在公开场合性骚扰啦!”
老夏语重心长地说:“阿远,为了六条鸡腿冒着性骚扰的风险……做为兄弟,我劝你要深思。”
阿远道:“哪有这么复杂?该怎么办我自己会把握,你们别瞎操心了。你们就看好吧!”
当晚九时十分,一零一的七个人已经全部埋伏在了求知大道边的草丛里和梧桐树后。虽然方自归没参与赌局,可他也觉得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局有趣,决定同去观摩,可以算赌局的公证人。
可是,这么精密的计划也有误差。九点十五分的时候,阿远和婷婷并没有出现在求知大道上,一直到了九点十九分,已经开始心焦的老夏,才看到了远处并肩而来的阿远和婷婷。
他们走得很慢,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已经能够听到阿远说话的声音。这段路上,阿远说得多,婷婷听得多,婷婷偶尔才回应阿远一两句,或者笑笑。
他们终于走到了实验楼正门的位置,阿远停下了脚步,婷婷也随着停下来了。
此时,黑暗中七双瞳孔放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远的一举一动。
阿远凑在婷婷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到底说了什么,草丛中和大树后的室友们全听不清。但是接下来,室友们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阿远伸出手,缓缓牵了婷婷的手,而婷婷没有拒绝。
在一零一众室友或惊讶、或赞许、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阿远和婷婷手牵手向前走去。
阿远就这样一举赢得了一个女生和六条鸡腿。
看到阿远和婷婷手牵手的样子,方自归这几天有些压抑的心情又开朗起来,心想:看来这次双休日阿远的收获很大,那么就让我们的爱情之火,一起继续燃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