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18 偶遇多嘴妇

太阳透过云层,把稀薄的阳光洒在公园里,也洒在长椅上的方自归和卢莞尔身上。长椅后那丛树的叶子大部分都凋落了,唯独其中的一棵枫树,枝头上依然长满了炽热的红叶,犹如一道璀璨的幕布,将他们身后的时光镀上了一层浪漫的背景。

年轻的容颜散发着爱情的光芒,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夺目,仿佛是对这个季节的独立宣言。

卢莞尔看了下表,“我们该去公交站了。”

方自归的思绪如鸟儿般飞翔着,似乎仍在发呆,“嗯。”

从长椅上站起身,去拿放在卢莞尔身旁的背包时,方自归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卢莞尔的脸,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柔软触觉,瞬间从方自归得指尖传递到了他的神经中枢。

此时,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他的脑海中弥漫着一片沉醉,周围则一片静谧,心跳在胸腔中加速了,身体却微微僵硬,方自归心中涌上来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同时又有些紧张。

方自归第一次在舞厅里触摸到女生的手和腰,当时觉得真是好柔软,想不到卢莞尔的脸更加惊世骇俗,这种像水一样的柔软好像被一种富有弹性的薄膜包裹着,像嫩豆腐却用力按也按不碎似的。

指尖仍留着那微妙触碰留下的微微温热,方自归背好了双肩背包,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卢莞尔,发现卢莞尔完全不动声色。

方自归心里非常惊讶,这次意外的碰触已经在自己心中掀起了一场风暴,可是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卢莞尔也站起身来,“走吧。”

方自归机械地跟着卢莞尔走了一会儿,心绪才平复下来。

卢莞尔若无其事地走着,与方自归聊着与这次意外触碰完全无关的话题。

不管未来会怎样,方自归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

公交站到了,等车的时候,方自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卢莞尔:“上海公交车这么挤,会不会遇到流氓吃你豆腐?”

卢莞尔说:“冬天不要紧,衣服厚。”

“那夏天呢?”

“夏天是要注意防护的。我的办法是,尽量挤到边上,背对人群,再背个包,就能起到隔离作用了。不过有时太挤了,那也没办法。”

方自归由衷地感叹:“你们做美女的,也太不容易了。”

卢莞尔“扑哧”笑了。

“那你在公交车上,有没有碰到过色狼啊?”

“很少碰到,但是……也真碰到过。”

方自归低头想了一下,“这样吧,今天我送你回家。万一路上碰到色狼,我正可以见义勇为保护你。”

卢莞尔笑了,“你这体格,能保护我吗?”

在美女面前表现勇武的本能,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方自归把双肩背包取下来递给卢莞尔,“我打两拳你看一下。”说着,方自归握紧双拳,迅猛地对空中打出两记直拳,又伸开手掌,以掌做刀劈向另一个手掌,发出“啪”的一声。

卢莞尔非常惊讶。卢莞尔也偶尔看过一两部武打片,她觉得电影里的动作假假的,然而方自归的动作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卢莞尔叹道:“感觉好有力的样子。”

“现在我打实体给你看。”说着,方自归走几步到一棵碗口粗的行道树旁,摆开功架,照着树干就是一拳,只听见“嘭”的一声,树身一颤,引得几个等车的人非常诧异。

卢莞尔更加惊讶了,“你不疼吗?”

方自归笑道:“不疼,和你在一起可以活血化瘀。”

“什么?活血?”

“一不小心就心跳加速,当然能够活血了。”

卢莞尔“扑哧”笑了。

方自归道:“我初三的时候转学到四川,刚去没多久,一天去课间操的路上,一个比我高半头的家伙欺负我,后来知道他是高二的,平时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我就跟他干,结果被我一拳打翻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卢莞尔敛笑道:“你一拳有这么大威力?”

“我这一拳,靠的不仅仅是拳,靠的是一个体系。”

“什么……体系?”

“就是出拳时后脚蹬一下地,转胯,抖肩,通过身体的转动,手臂的速度,拳头的爆发力,把力量送出去,打透。”

“你练过武术吗?”

“确切的说是散打。”

“真看不出来……你看上去就是一介书生。”

“外表看都觉得我是书生,但是我自己心里知道,其实我很有暴力倾向的。”

“啊?!”

方自归突然觉得卢莞尔误会了,赶紧说:“你放心,我从来没打过女生,将来也永远不会打女生,我要打的是那些欺负人的男人。”

“哦,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书生气质的人还会散打?你怎么会想起来学散打呢?”

“这有个故事。”方自归想一想,接着说:“我从小是在东北和西北长大的,我生活的环境那就是个丛林法则。比如说,不管什么小学中学,哪怕我后来上的省重点中学,一到放学时间校门口就围着一帮小混混……欸,你们上海没这种情况吧?”

“上海没有。”

“如果说,被人欺负你每次都认怂,每次都忍了,那你也不用打架。但是我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可能认怂的人,你只能打架,你最后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武装自己。”

“哈哈,武装自己。”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天放学我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的,一个十几岁的大孩照我胸口就是一拳,那个钻心的疼啊,我在地上滚了四五分钟愣是没爬起来。”

“啊?!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啊。他估计也是有点儿武术底子,想拿我练拳来着,在他哥们面前逞能嘛。

卢莞尔面露怒容,“太过分了!”

“凭什么我要被别人欺负?所以我要武装自己。也是巧了,当时我们厂里有个光棍工人,会功夫的,暑假里他教我们院里的一帮小屁孩散打,我就练得特别刻苦,我有空自己一个人也练。再后来我打架……这么给你说吧,全胜!”

“好吧。”

“跟专业的武警打,那估计打不过,但是对付那些只会两下王八拳的小混混,那真是小菜一碟。”

“好吧。”

“我刚到四川就碰上那个不知好歹的高中生,被我一顿痛揍,鼻血糊了一脸,以前在校园里横得不行,那天在校长办公室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好吧。”

“所以保护你对付对付公交车上的色狼,那不也是小菜一碟吗?”

“好吧。”

这时,卢莞尔要乘的那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开过来了,方自归看着渐行渐近的公交车说:“那你还不快请我跟你一起上车。”

卢莞尔一笑,“那好吧。”

精武英雄方自归跟卢莞尔一起挤上了公交车,但是,方自归打架可以,却真是没有挤上海公交车的天赋,他护着卢莞尔在公交车上只晃了半个小时,就开始晕车了。

卢莞尔在公交车上身经百战,神态自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自归说话,而方自归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渐渐地脸色都苍白了。

“你怎么脸都白了?”卢莞尔问。

“我晕车了。”方自归无奈地说。

卢莞尔怜惜地看着方自归,“那我来背包吧。”

“不用。包不重,就是闷得我难受。”

卢莞尔安慰安慰方自归,安静了下来。

旁边有两个中年妇女在聊天,叽叽喳喳地说着方自归听不懂的上海话,一直没停过。

车内的煎熬,让方自归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在这慢吞吞摇晃着的旅途中,突然,方自归发现,卢莞尔脸色骤变。

方自归一看到卢莞尔愤怒的样子,晕车立即好了一半儿,心想,他妈的色狼真的选择了这么一个利于我表现的日子,出现了吗?

“怎么啦?”方自归问。

“下车!”卢莞尔大声说。

“啊?”方自归很疑惑,“这不是还没到外滩嘛。”

“我们下车!”卢莞尔又是一声怒喝,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到了。

卢莞尔一边往后门走,一边对身旁那两个中年妇女说了一句上海话,最后白了那两人一眼,拉着方自归下车了。

方自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跟着下了车,只见卢莞尔胸口起伏,一时间气还未平。

“怎么回事啊?”

“那两个阿姨。”

“阿姨?”

“那两个阿姨说我们俩儿呢!”

“他们说什么啦?”

“她们说潘冰毁容案。她们说,上海小姑娘跟外地人谈恋爱,没有好下场的。”

这潘冰毁容案,方自归在报纸上看到过标题,但从没了解过细节。

卢莞尔就告诉方自归,这起毁容案就发生在几个月前,案发后轰动了整个上海滩。原来是潘冰与李某谈恋爱,后来潘冰不想谈了,丧尽天良的李某就把一瓶浓硫酸泼向了姑娘美丽的脸,烧得姑娘耳朵都没了,引起了社会公愤。

听完故事,方自归问:“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卢莞尔道:“潘冰是上海人,李某是外地人。所以那两个阿姨才说我们。”

这时,卢莞尔的气已经渐渐平息下来,而方自归的气,却一下子升了上去。

方自归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她们鄙视我!”

在工大首次参加舞会后,方自归就再也没参加过舞会,本来以为很到位了,已经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自己被鄙视了。想不到,鄙视链竟然像生物链一样无处不在。

“所以我才生气。”卢莞尔道,“恋爱是我们的自由,她们凭什么说我们?”

“就是,凭什么?”

方自归听不懂上海话,再没想到两个老女人在方言的掩护下,嚼半天舌头,嚼的是自己。

“所以我不要跟她们乘同一辆车。”卢莞尔说。

方自归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说:“那两个八婆,她们怎么知道你是上海人,我是外地人?”

“听口音呗。况且,看也看得出来呀。你看你,不是乡下人是什么?”

“你鄙视我!!!”

方自归心头的火苗,猛地一下,窜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