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想着,那个从纽约大厦举着伞跳楼的人,脑海里,一遍遍的上演。——徐斌
徐斌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行头,满意的笑了。一身运动装,显得人神采奕奕,异常挺拔。眼前的立身镜,是大一开学没多久,老二买的。
老二人送外号‘地雷’,住在徐斌对面的上铺,五大三粗,说话声音震天如雷,但心思细腻宛如女人。所以跟他说话总得措辞准确,不然的话一不小心踩了雷,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这面镜子进屋的时候,也是被全宿舍人在背后悄悄的嘲笑一番。但在如今看来,这面镜子还是挺有用的。
徐斌走出宿舍楼,朝校门口方向走去,穿过操场和升旗台,来到林荫大道的入口处,向里望去,像去年一样,两排高大翠绿的梧桐树前面摆满了各个协会的桌椅板凳和各种的器具服饰甚至是装备,桌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招人表,而这些所有的东西背后的两棵梧桐树上都绑着各自协会的横幅,看着很是气派。
“现在新生还没到,等到这人一来,走过这里,一定又是一场拉人大战了。”徐斌这么想着,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他今天本来也是要去为音乐协会充当门面的,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思绪飘到这里,他敛住了笑意。
徐斌到了校门口,等了没一会,就看见了前面路口等红绿灯的校车。等车进了校门,各路男生蜂拥而至分散在车门附近,等待新来的学弟学妹们,哦不,确切的讲,应该是只有学妹们。
他站在离车稍远的地方,看着从车上缓缓而下的女生,一个接一个,眼睛快而精准的扫过每一个女生,然后在大脑中成像后进行定位。
突然,透过敞开的车窗,一个留着黑色长发身材圆润的女生进入视野中央,长发及腰,像瀑布一样垂在身后。
徐斌快步走上前,穿过人群,来到车前,注意着女生往哪个车门移动,准备在她把行李箱放到地面时将其接过。
等到女生出现在眼前,就在他的手接过行李箱时,徐斌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后面的人,就这一眼,让所有的计划变得毫无意义,就这一眼,让所有故事里的人统统走向了深渊。柔软的发丝,温柔的眼神,樱桃红的嘴唇,还有那一身白色长裙,徐斌提着行李箱的手僵在半空中,让他瞬间屏蔽了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一股仙气悄然而至,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出现过,又好像是全新的带着点与众不同。行李箱的主人拿手在他眼前上下晃动着,笑面盈盈。徐斌回过神,充满歉意的对她笑笑,然后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宋亭晖,朝他招招手。凭着校副会的身份,若有求与人还是很快会得到回应的。宋亭晖小跑着过来,一脸疑惑,还没等他开口问话,徐斌已经顺势将行李箱递到了他的手里,“宋,麻烦你把这位学妹送到她所在的宿舍吧,劳驾了。”接过行李箱的宋亭晖立马明白了徐斌的用意,笑呵呵的说道:“没问题的斌哥,交给我吧。”眼前的女生听完他们的对话,一脸诧异,好像极不情愿跟随宋亭晖而去,走出人群很远了,还在回头朝刚下车的方向望着。“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什么专业?”徐斌一连串的问题让眼前白衣飘飘的女生有些吃惊和茫然。“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我住哪里吧?”女生淡淡地口气若即若离。“哦哦,对,我这,分不清主次了,哈哈...”徐斌说完,挠挠头笑了。徐斌将她送到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她和刚才前面下车的女生是住在同一宿舍。不知道为什么,徐斌刚转过身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沿着走廊的地板砖慢慢的爬上了脚后跟。他回过头,看到的是笑面盈盈的挥手和告别。天凉了,终究不是夏天了。回到宿舍,徐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另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生,待人亲和,充满活力,想到这,他翻身坐起,扶着床边干呕起来。“我知道了,是冷淡,对,就这种冷淡,是她和她截然不同的特性。”徐斌到这时候才明白,就是这种与众不同的特性才深深的吸引着他。“等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再加吧。”耳边是她淡淡的语调。刚才在宿舍楼下,他问她要联系方式,没想到却被婉拒了,这是徐斌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从来到这所大学开始,就是被各色女生围追堵截,一直都是他在拒绝别人,今天却被别人拒绝了,这让他有种兴奋,从未有过的感觉。说来也怪,自上次一别,徐斌有事没事的就往女生宿舍楼跑,不是在周围看看花草,就是进食堂买点小东小西的,无论你怎么制造巧合,那人像是身插隐形翅膀的仙女就是与他不找面。就这么硬生生的努力了一个月,眨眼就到了迎新晚会的准备阶段。本来这次晚会就是各年级主席联名请愿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徐斌不敢大意,作为文艺骨干,他必须带头,积极参与节目彩排,所以,也就再也没有时间去偶遇了。不过,中国自古有句老话,叫做无巧不成书,更有句名言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因为这新生晚会,那个神仙般的女生又重新回到他了眼前。她是被年级选中来代表新生发表致辞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年级里脱颖而出就已经不是一般人,关键是还貌若天仙,真真是绝物。徐斌正思忖着要怎么自然而又不失礼貌的和她拉近距离,她自己却先走过来,微微一笑,比之上次温柔亲和了许多。“你好,徐斌学长,我们又见面了。”徐斌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顺理成章的要到联系方式,因为惯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眼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物,仿佛她是一尊雕像。女生又开口了,这次的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看来是我记性太好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是……”女生话没说完,徐斌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喜,连忙慌慌张张的解释道:“不不不,我记得,上次你不是说如果我们再见面,就可以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我找了你一个月,只是没想到在这碰见了。”后面这句话是徐斌对自己说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女生看着他,目不转睛,好像再思考着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徐斌打破平静,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再顺着指尖滑走了。“彩排的时候,主持人有讲啊,名字也不难记,所以就记住了。”“那说明还是挺关注我的嘛,怎么样我的歌唱的不赖吧!”听他这么一讲,女生放松了不少,“呵呵呵”的笑起来,“没想到,你自我感觉还挺好。”“正式给你介绍一下,我叫徐斌,建筑系专业,本系部长,兼校学生会副会长和校音乐协会会长,所以唱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油痞子,这点自我认知还是有的。”女生笑着撇了他一眼,继续说:“头衔还挺多啊,平常一定很忙吧?”“不忙不忙,琐碎的事情都有下面人去安排,除非遇上正式的会议和活动让人非去不可了才会想起我。”“你这是变相说自己很重要啊!”“没有没有……”徐斌有些紧张,多久没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上一次紧张,应该是在高考的考场上了,如果不是发挥失常,他可能会去更好的学校,但是他不想复读,不想再继续留在那个家里了。女生笑笑没再说话,等到彩排结束,徐斌赶紧跑到后台,还好她还在,联系方式还没有留,现在只知道她叫如歌。这个名字,徐斌在心里赞叹过。女生已经往大门口走了,徐斌追上去,着急的说:“嗨,如歌,刚才在里面把正事忘了,你的手机号多少?或者QQ号也可以……”“都给你吧,省的你再到我们楼下赏花赏草,或者在破费买些小东小西!”……“原来你……都知道……”他的话还没讲完,女生就已经笑着跑远了。晚会散场已经有一会了,在回宿舍楼的路上依然有着三三两两打闹的学生。可能就是这份余热淹没了操场一角的黑暗,戾气在空气中回转然后重重的砸向地面,最后被混有草地清香的泥土吸收。“你干什么?!”如歌后退两步,左手捂着脸颊,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女生。“我不是告诉过你,离他远点吗?他,本就该属于我!”“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他有选择的权利,而且爱,是自由的。”女生一脸怪异的笑了,好像是在看一尊被烧毁的大卫,“你是在跟我做诗吗?我再说一遍,别再让我看到你缠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女生甩了甩瀑布般的黑发,转身走了。夜,寂静了。秋天的蚂蚱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徐斌回到宿舍,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不自觉又是一阵兴奋。这种感觉真的好久没出现过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猎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总之,兴奋的感觉持久而振奋。他又想起了上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生,想干呕却被他强制止住了,他怕被人看到,看到他怪异的像个怀孕不久的孕妇。徐慧兰已经很久没来电话了,这让他有种错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如果这种感觉一直保持下去该多好。”他这么想着,翻了个身,睡着了。梦里他像一个热气球一样,可以飞到任何他想要到达的地方,任何他想要到达的高度,梦里他无所不能。罗教授的课是大课,上午连排,徐斌坐在阶梯教室的正中央,等待着课程的开始。没进大学之前,他最喜爱的科目就是数学。数学考验的是人脑的逻辑思维能力,而他喜欢这种考验。每解出一道疑难杂题,都会让他感到莫名的舒适。但现在,他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竟有种恐慌,还有恐慌之后的心悸、恶心。每道题目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只有静下心来才能看清每一条线的来路。可是平静,太难得了。徐斌从演算本里抬起头,望向演讲台前的男人。男人体态臃肿,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男人的头发长长了,一律向后梳着,露出宽而厚的额头,给人以学识渊博的印象。“学识渊博...”,徐斌低下头暗自嘲笑一番,再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他收住笑容,严肃而认真的领会着目光中的信息。下了课,徐斌给如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打开QQ,搜索号码发送了好友验证请求。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徐斌走出教学楼朝图书馆走去,上了阶梯,坐在靠近天台的一层台阶上。教学楼在秋阳的照射下显得亲和了许多,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再次打开QQ,一条信息提醒显示对方已经通过了他的验证请求。他眯上眼,思索着说些什么。“你好,我是徐斌,之前在大礼堂见过,你还记得吗?”发送之前,他又想了想,把最后一句反问删掉了。阶梯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来看书的,也有的是来谈情说爱的。肚子里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徐斌才发现自己还没吃中午饭,关上手机,从阶梯上站起身,朝下走去。这段阶梯很长,他走了好久才下到底。饥饿使他的感触拉长,尤其是不好的方面。等他到了校门口,都有点眼花和头晕了。他就随便找了一家小店,要了份炒面,吃了起来。吃过饭,徐斌站在小店门口,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有种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他打开手机,没有消息,对话框里还是那句生硬的开场白,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有点尴尬,又有点没头没脑。于是他联系了学弟,打听到如歌今天下午有3D建模课。3D建模课在老教学楼,总共四层,破旧不堪的墙体摇摇欲坠,好像被迫停工的烂尾楼。室内的桌椅板凳都是上了年纪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倚老卖老——腿上被夹出了血印子,手指被划破,全是理所应当的。只有二楼的机房是现代化的,桌子是平整的,凳子是可以随便被对待的。即便是这样,学生们还是要赶早的来上这堂课,因为电脑的反应速度决定了你练习的效果还有考试的结果。所以经常可以看到,机房的门还没开,走廊里已经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图书馆离老楼比较近,徐斌在图书馆的天台上舒展着身体,等待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他把身后的帽子戴上,快步朝老楼走去。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站在一楼的房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毛毛雨。好像毛毛雨是母鸡身下的蛋,盯一盯就能孵化出小鸡;又或者是含苞待放的花,盯一盯就能展现出迷人的花姿。他就这么呆楞着,直到楼上想起一阵脚踏声,才回过神来,跑出楼去,站在楼对面,等待着脑海里的人出现。如歌是最后出现的,如一阵春风吹到了徐斌心里。徐斌正想上前,却发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短发女生,女孩很活泼好像在和如歌说着什么,逗得如歌低头大笑。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远去。晚上回到宿舍,徐斌看到如歌回复的信息:“嗯,对,我们在大礼堂见过。”他放下手中的粥,坐到床边,思考着如何回复。“‘你在干什么?’这样写会不会太唐突,好像我们很熟似的。”他把打进信息栏的字清掉,换成了“今天很忙吗?”摁下发送键,徐斌拿起桌边的碗,粥已经有些凉了,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皮。吃过饭,徐斌走出宿舍,站在走廊的围栏前,眺望远方,远处的山脉在夜晚的雾气里忽隐忽现。他抬头,眯起眼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陷入怅然。一个星期后,徐斌站在如歌的宿舍楼下,仰望,走廊上挂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衣物,阳光正好,洋洋洒洒的分散在整栋楼不同的地方。昨天晚上在接到如歌的QQ消息时,徐斌正着宿舍吃着泡面,“明天来帮我搬家吧”,含在嘴里的泡面差点喷涌而出,他平复下心情,太快了,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没过一会儿,如歌提着行李箱下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上次在老楼见过的那个短发女生,刘胡兰式的发型衬得整个人精神气爽,他觉得整颗心就像是含苞的荷花——开了。如果如歌是春天的风,那短发女生就是春天的太阳,暖而不毒,朝气蓬勃,完全是他身上没有的特质。不似他的暖,是硬生生烘出来的。人已来到身边,刚才的挥手他极尽阳光,生怕一点点黑暗的东西冒了出来,让人瞧了个正着。彼此做了介绍,就匆匆话别了。俱乐部里灯火通明,像极了《千与千寻》里汤婆婆的大浴池,不是人声鼎沸,也是热闹非凡了。公共区域里有打台球的,打保龄球的,玩飞镖和射击的,人声嘈杂,是热闹的地方,但实在不是谈事的地方。二楼的包间里,如歌坐在沙发上,观看着眼前的局势。案台前,徐斌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的球杆,球杆的尖端,正对准着即将雄起的台球,而侧后方站着一位手握球杆,一脸玩世不恭的男生。男生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美的让女生都自愧不如,高挺的鼻梁上方是一双冷而媚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杀伤力极强,不知多少姑娘倾倒在这绝人的眼波里。一局结束,徐斌拍着男生的肩膀,笑了笑说:“每次都是这样,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男生拨开肩膀上的手,瞟了眼如歌,媚笑着说:“你的面子已经够多了!”“罗熙,够了啊,别给face不要face!”徐斌瞪了他一眼,狠狠的说道。如歌始终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男孩,差不多的身高加上出众的外貌,走在人群里,耀眼夺目。徐斌和罗熙是在大一的演讲比赛上认识的,参赛人员全部在后台的房间里准备,罗熙的样貌实在是不容易让人轻易忽视,当然徐斌也是一样的,众人在努力背稿时还不忘瞅一眼这两位,养养眼以缓解紧张的心情。只是没想到的是,罗熙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上台之后,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气场全开,声色并茂,痞子气质荡然无存。徐斌在台下听的出了神,直到掌声雷动,他才发现演讲已经结束了。同获一等奖,不知是好奇,还是命运的推使,徐斌和他成为了好友。更意想不到的是,罗熙竟然是罗教授的亲生儿子。之后很多年,徐斌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认识了罗熙,后来的故事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徐斌走向沙发,面向如歌温柔的说:“走吧,我们去吃饭。”“呦呦呦,这是要抛下我了啊,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改天,改天在聚!别矫情。”“好好好,我矫情,去吧两位,不送!”如歌被他的痞子气质逗笑,低下了头。“看在如歌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去吧去吧!”这回又像个老生一样,缓缓的甩着衣袖,扶着假想中的胡须,长叹着。徐斌在他胸前锤了一拳,说:“真是戏精啊你,演上瘾了!”罗熙顺势一倒,靠在案台边,故意喘着气说:“快走,快走,莫使我反悔了,让你出不了这个门!”徐斌拉开门一边让如歌走在前面,一边回头说:“晚上系里有会,你别忘了,再不来,我也保不了你!”徐斌走出包房,看着身旁的如歌,他有种不安,不知这不安是对罗熙的不信任还是对如歌的不放心。而这种不安又很快被另外一种黑暗的力量笼罩并替代,他用手捋过蓬松的发丝,继而转为了冷漠。晚上开完会,徐斌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手机又响了,屏幕一闪一闪,伴随着震动的嗡嗡声,他按下锁定键,屏幕黑了,时间静了下来。他转过身,朝老教学楼方向走去。已经很晚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刚才下完会的同学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宿舍楼内还有吵闹的声音,校内其他地方皆如死寂般沉静。老教学楼靠近学校的正大门,那里更是人迹罕至。夜晚的风越来越凉,徐斌抚了抚衣袖,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死哪里去了?一打电话就没人接,真作死,跟你那老子一样一样的……”听到“老子”这个词的时候,徐斌就知道,徐慧兰又喝酒了。每次喝醉后,她都会这么称呼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至于怎么去世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别人家的英雄,为了救一名小学生自己滚到了车轮子底下。而这些话还是徐慧兰在喝醉的时候自己讲出来的。那一年,他上高中,刚刚考上市里最好的学校,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被父母庆贺,他却要被迫迎接残酷的真相。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不再打他了,但父亲的故事总是在她喝醉酒后没完没了的上演,一遍又一遍,好比那绳鞭沾了酒汁拍打在他的心口上。他宁愿她是打在他的背上,也好过心口化脓,直至永远腐烂。而他也是在那一年开始从沉默变得外向。过度外向,好像社交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开始不断的交流,不断的讲话,甚至是在上课,他也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因为一停下来,她的声音就出现了。老师也对他的反常表示不解,但看他成绩优异,也就没有追究。以他的成绩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因为“交流”受到了影响,最终来到了这里。还好离家远,也还好是座百年老校。离家远了之后,她的声音就不再那么清晰了,而他的“交流”也就相对的减弱了许多,整个气场从过分活泼变成了时下流行的暖男。直到她的声音重新出现,一切刚刚好的形象瞬间崩塌。从刚刚入校的一个月后开始,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有她的电话打来,不接就一直打。刚入校时那美好的错觉,渐渐模糊。他以为没有她,他会更好,而现在她好像还是无处不在。心底的压抑已经是活泼解救不了的了,它开始极端的向反方向转变——杀戮化。他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杀伐心态在心底极具滋生,这使他感到害怕。电话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徐斌没听清楚,他把手机拉近,“我跟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他机械似地回答。其实不用仔细听,他也知道她讲了什么。夜更浓了,他平复了下心情,掉头往宿舍楼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