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位于沧澜,地处青洲东南边缘地域,开国百余载,城郡数十。
沧澜很大,大到连大周国的钦天监、史官之流也不见得知全貌。
甚至有说书人言道其实沧澜也不过只是天地间的一片地域,沧澜之外甚是广阔,只是寻常人不为得知罢了。
当然,说书人之言,又多是胡诌之论,靠编撰话本、说辞以吸人眼球,不可尽信。
青山镇,大周国边陲小镇,因背靠大青山而得名。
今日,青山镇主街上却人影稀疏,酒楼茶馆少了不少人气,街上三三两两的小商贩也无心叫卖,平时,寻常街头随处可见的些许乞儿也不见踪影。
只因今日,青山帮广开山门。
青山镇不论是大家宗族还是寻常商贩、常人之家,得知此事,大多都带着自家子女,甘愿前往一试。
青山帮招纳弟子,只招收十到十二岁孩童,当然,年龄大者骨骼定型,无甚潜力,年龄低者,生活尚不能自理,青山帮又不是奶娘,自然不会如此行事。
而年龄十到十二则刚刚好,只要在此阶段的适龄孩童,无论出身、男女都可前往一试,此外,还有更多的是一群看热闹的,涨涨见识之辈。
这青山帮因地处大青山而得名,帮派亦正亦邪,虽少有欺男霸女之风闻传出,但剪径劫略之事也偶有发生,每年镇上还须得上交不少供奉,要知道此时大周治下,军伍横行,此凡俗帮派势力竟能对官家尚且如此,还众人皆知如此,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显然并不简单。
不过青山帮也只敢在这青山附近如此,面对大周国,还是远远不够看的,可即使如此,这般权威,这般行事作风,也让人足够吃惊的了。
不然,这镇上百姓也不会对这青山帮如此推崇,每逢青山帮招收门人弟子都格外积极,生怕错过了,谁家要是有孩子被青山帮看上了,那更是了不得的大事,街坊邻居都羡慕的不得了。
镇上之人听闻这青山帮要招收适龄孩童,自是十分上心,要知道如果一旦成功加入帮中,不但能识得一文半字,还有机会习得三两手武功,寻常百姓人家哪有机会接触文章笔墨,而那习武弄剑更是要花费无数银子,想比之下,大多数一般家庭真还承担不起,为了自家子女,能博得这样一个好前程,不比得每日当这泥腿子要强的多。
再者,这选拔过程之中也少有什么死伤之事传出,关键是一旦被选上每月还能领得二两银子,要知道即使在这这酒楼茶馆跑堂小厮,每日低眉顺眼赔笑不说,一年下来也才不过三四两纹银,这些镇上百姓自是心中热切,自家孩子能习得本领,还能补贴家用,自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只是这青山帮每过三五年才招一次孩童,年岁还都不能过大,到是叫人可惜。
这青山帮虽然行事亦正亦邪,不过对这山下的青山镇人到是多有庇护,附近马帮、山贼流寇之辈多数不敢侵犯,这镇上百姓倒也安居乐业,无得太多忧愁,镇上衙门也不用担心这些难事,唯一就是自己头上多了这么一个势力,时日久了,不适应也便适应了。
青山帮虽不怎么插手镇上的产业,可在这大青山上可也占有一处铜矿,一处精铁矿,加之山上多有药植,自是富足。
另外每年一些过往大型商队路过此处,甚至都不用青山帮出手,人家就主动前来拜山,献上过路资粮,以示敬畏。当然,那些不识抬举的,不过第二年便再也见不到其来往此地。
据传,这青山帮有不少身手过人之辈,附近依山而建的几个小镇无有不从,在整个县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帮派。要不是青山帮看中此地山中又多有富庶之物,又是山高皇帝远,不然岂会落居在此。
青山镇谷场。
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熟人之间相互侃着。
“哟,李宅的人竟然也来了?”一糙脸汉子诧异指道。
“他李宅也不是能一直富庶下去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看这几年李氏族人没少往外派,李家族长怕是要服老了。”旁边一赤膊中年男子低声说道。
“那你呢,张铁匠,你不也把你家崽子带来了么?按理说你打铁的营生一年到头,在咱这也算吃得开,这手艺不打算传给你儿子了?还是说这小子是你婆娘跟别人的崽儿,你竟如此舍得?”那糙脸汉子一脸怪笑道。
只见张铁匠粗大的胳膊猛地一锤那糙脸汉子,“放你~娘~的屁,竟说些浑话”。
挨了一拳的那糙脸汉子倒也一脸无所谓,揉了揉肩膀,笑道,“青山帮虽好,可咱到底是寻常人家啊,不能只看到眼前的这些啊张哥,你家小子我打小看着长大,你可还得指着你家崽子给你养老送终呢,说不得将来我也能借点光呢”,糙脸汉子嬉笑道。
二人相交多年,倒也十分熟络,张铁匠倒是没想到这粗汉子能说出此番言语。
“咱老张自家人知道自家本事,且不说他李家在咱这青山镇风光无限,光是那李家二爷李禾,人家在朝中那可是户部要员,即便这样,这李氏还寻别的后路,我老张如何不能效仿他李家,让我这小崽子也出去闯闯?实在不济,再回来接我的手艺也不迟。”这打铁汉子看似五大三粗,可心思看的也是分明。
糙脸汉子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就在这张铁匠身后角落,两乞儿耳朵均是一动,听得张铁匠二人一番言论,互相瞅了一眼。其中个头稍大一点的,小声嘘道:“宣子,张铁匠都这般说,这对你我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我听说,这入门也不需要甚银钱,咱俩年岁都刚刚好,也是能谋个好身份。再不好,也比这日日行乞来的妥当,而且也能有个安稳住处。待得日后稳妥,再去寻那陆先生,好过你我以乞儿之姿寄人篱下。”
都言穷人之子早当家,这小乞儿倒也是颇有一番见地,还知道察言观色,想必日后难免也是个人物。
“冲哥儿,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你我到这青山镇不足年许,耳听所得或存不实之处,既然他是武林帮派,不说自由身,便是生死有时也未必就能自己掌控。”另一小乞儿,目光微眯,蜡黄的小脸微微一动,缓缓说道。
“这帮派也未必就像先生之前说的那样血腥厮杀,再说,行乞、挣食、与人跑腿,你我又有何盼头?”这略大少年许是有些急了,声音微大了点。
“你别急,冲哥儿,我没说不去选拔,既然来到这里,我自是抱着一丝希望,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诸如招数人数,如何选拔,你我皆是不知,暂且稍安勿躁,多留心点这镇上的同龄人,少不得其中大部分是咱的竞争对手,你我人生地不熟,一路逃难至此颇为不易,勿要做那乍眼之人,多惹是非。”这另一少年微微扯了扯稍大少年衣袖,低头微道。
黄脸少年如此言语,心智自是不凡,言语间又有章法可寻,如此思虑,到不似寻常少年人。
“多少在这青山帮面前稍展露一点,也能多点重视,你我不如这样。”随后,这高大少年在其耳边小声嘀咕到。
听得此言,那脸色蜡黄的少年想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这二人本自乞儿出身,父母亲族早已不在,后幸得瑜城一医馆周老先生收养,方存活至今。
又见二人颇有天赋,不忍浪费,便收在膝下,闲暇时略教习文字,又传了两手岐黄之术,在这小小医馆,二人也过得颇为舒坦。
好景不长,只过了近五载,瑜县疫疾四起,医馆束手无策,周老先生也因接触病患,染上瘟疫,临终前,嘱咐二人前去洛京寻他师兄陆景阳,解此疫情,此外也令二人能有个依托之所。
周老先生医者仁心,可也回天乏术。未及二人上路,瑜城疫情愈演愈烈,不足一旬间,县城存活不足二成,剩下的还多为少幼之人,一时间,瑜县遍是白骨。
这二人自处理了周老先生的尸身后,一路行近千里,自瑜县逃难至青山镇,其中苦难如何,难以言语。具是一身破烂衣物,草鞋芒丈。
一路上,逃难之人也只剩他俩走的如此之远。
逃难之路,有病死途中者众,有饥饿致死者多,运气好一些的,留在了别的城镇,只是也不知是否带去了疫气。
如此一番,二人越走越远,直到青山镇。
至于周老先生的师兄陆景阳,二人之前也听闻周老先生多有提及,知其二人亦有书信往来,此外还略有一丝渊源。
当年周老先生识得这二位小童颇为灵智,收于膝下,后又为二者赐名,高大少年,因其多跳脱,颇似自己少时,故赐其周姓,以“冲气以为和”为寄,同时亦望其不要如自己这般庸碌一生,籍籍无名,他日能有一飞冲天之势,故名周冲。
后者少年,憨厚却并不愚拙,跟他师兄的性子倒有几分相像,去信得其师兄允准,便赐其“陆”姓,念其寡言少语,又以“物皆收敛,时又闭藏,无得有宣露出散其物,以逆时气”为铭,望其日后行事当明收敛之道,兼得明悟顺逆之势,故赐名:陆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