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诗[334]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335]。
思君即幽房[336]，侍寝执衣巾[337]。
时无桑中契[338]，迫此路侧人[339]。
我既媚君姿[340]，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341]，绾臂双金环[342]。
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343]。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344]，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345]，绕腕双跳脱[346]。
何以结恩情，佩玉缀罗缨[347]。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348]。
何以结相于[349]，金薄画搔头[350]。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351]。
何以答欢悦，纨素三条裙[352]。
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353]。
与我期何所[354]，乃期东山隅。
日旰兮不至[355]，谷风吹我襦[356]。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歭。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357]。
逍遥莫谁睹[358]，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359]。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360]。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衿[361]。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362]。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363]。
褰衣蹑茂草[364]，谓君不我欺[365]。
厕此丑陋质[366]，徙倚无所之[367]。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368]。

【注释】

[334] 这是一首乐府诗，“定情”乃“镇定其情”之意。该诗以女子口吻，叙写其与所恋慕的君子初遇、定情、失恋的全过程。全诗可分为四个段落。前八句交代遇合缘起，随后大笔铺陈互相馈赠定情信物，运用排比修辞，效法《国风》，句法重沓而不显枝蔓。接着便以一次次约会与失约宣告女子的被弃，后十句则以女子的自伤自悼作结。全诗章法严整，才思逸发，是东汉五言乐府诗的长篇佳作。

[335] 邂逅承清尘：很荣幸能与你不期而遇。邂逅，不期之会。承清尘，得以亲近你的车驾扬起的尘土，用一“清”字，以表尊贵。

[336] 幽房：幽暗的房间，这里指幽会之所。

[337] 侍寝执衣巾：陪侍枕席，服侍穿衣洗漱。侍寝，女子自荐枕席。

[338] 桑中契：男女幽会的约定。《诗经·鄘风·桑中》：“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339] 迫：近。

[340] 媚：爱悦。

[341] 拳拳：诚挚。

[342] 绾（wǎn）：盘绕。

[343] 约：环束。

[344] 叩叩：殷勤恳切。

[345] 契阔：勤苦。《诗经·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346] 跳脱：镯子。

[347] 罗缨：丝质的冠带。

[348] 素缕连双针：针线的美称。

[349] 相于：相亲。

[350] 金薄画搔头：用金箔装饰的发簪。金薄，即金箔，极薄的金片。

[351] 玳瑁（dàimào）：一种类龟的爬行动物，壳可作装饰品。

[352] 条裙：长裙。

[353] 中衣：内衣。

[354] 期：约会。

[355] 日旰（gàn）：日暮。

[356] 谷风：东风。《诗经·邶风·谷风》：“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357] 飘风：旋风。飘风，一作“凯风”，指南风。

[358] 逍遥：徘徊貌。

[359] 正：读如“整”。

[360] 岑（cén）：小而高的山。

[361] 凄风：寒风。

[362] 华色：姿色正盛。

[363] 克密期：定密会之期。

[364] 蹑茂草：踏进茂盛的草丛。

[365] 谓君不我欺：以为你不会欺骗我。

[366] 厕此丑陋质：谓我这丑陋的躯体，杂侧于草丛之中。厕，同“侧”。

[367] 无所之：不知往何处去。

[368] 连丝：泪落如丝线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