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的揭裱

壁画被盗后先被运到日本。1933年左右日本山中商会在日本对壁画进行了一次加工处理,其目的不是保护壁画,而是以不惜损坏壁画为代价,把壁画强行装裱成卷轴,使其便于存放、运输、展览和销售。在壁画的揭裱销售中,上述那位叫田中的商人起了重要作用。田中当时是山中商会在美国纽约的分店经理。据他事后给买主安大略博物馆的解释,揭裱主要是为了节省存放面积。[17]关于揭裱技术,田中声称是其花费了五年时间多方考察,并征询了专家意见后得到的最满意的方法。[18]

根据20世纪80年代初安大略博物馆壁画保护修复专家的观察,30年代在日本的揭裱对壁画破坏很大。壁画从庙宇墙上拆下来时被切割成许多长方形画块,画块由泥层和画面组成。泥层的表面就是画面,泥层的背面与墙壁的土坯结合,土坯的作用是撑托泥层。[19]从墙上切取壁画时为了保护泥层表面的画面,画面是连同泥层一起锯下来。在日本揭裱时首先是铲除部分泥层,把画块变成仅留泥皮及其表面画面的薄片。泥层十分牢固,要把泥层剥离下来,泥皮表面的画面很容易破碎脱落。30年代剥离时由于“处理粗硬”,引起了壁画“大面积损坏”。[20]在没有加工之前,每一小块壁画的四边基本完好,因为壁画从墙上被切成小块时切口很齐,没有损坏切口以外的画面,在加工之后这些小片壁画的四边崩裂严重,有几处大面积颜料脱落。为了遮盖这些“大面积损坏”之处,加工者用添加了锯末的泥填补在缺裂处。由于做法“十分草率粗劣”,填补的泥往往遮盖了缺裂处以外的画面。[21]然后在颜色脱落的地方又蒙上了一层油质颜料的补绘。每幅壁画又被从上到下垂直分割成六段长条。这六段长条可合可分:合在一起就组成一道巨型屏条,但从外观上看却是一幅完整的壁画;分散开来就是六个单独的条幅。条幅的背面是由纸和布做成的卷轴,每个条幅可以像卷轴画一样卷起来。卷轴本是用来撑托轻柔的纸画或绢画,每次卷开卷合对纸或绢画面的磨损不是很大,纸或绢也不怕曲折翻卷。但把重脆平直的干泥皮糊在纸和布上并像纸或绢一样卷开卷合,每次移动都会严重损坏壁画。这样不惜以毁坏性的方法处理壁画,其目的不过是便于速售,在整幅壁画难以出售时将其化整为零,单幅零售。[22]

关于壁画在日本揭裱的技术细节,现在安大略博物馆任职的曾嘉宝女士根据馆方资料做了详细描述。其工序如下:清除壁画表面尘土,上一道虫胶(shellac),趁湿贴上日本薄纸,等四、五日干透。将壁画块置容器中,内放清水,使壁画块背后部分泥层浸在水中,土坯松散后把壁画块翻转,剔除部分泥层,保留泥皮及其表面的画面,趁湿以砥粉、石棉和胶混合,填补泥皮中的小孔和裂缝,干透后涂刷一道布海苔,使渗入泥皮,干后刷浆糊,平展地贴上日本薄纸。干后翻转壁画片,置于盛放火酒的容器上,使火酒浸湿画面,揭下最先贴在画面上的薄纸。另置大片薄棉布,在其表面糊上纸,干后在纸上刷浆糊,同时在一片片小泥皮背面的纸上涂刷浆糊,把它们黏在棉布表面的纸层上,干后填补和补绘画片之间的接缝及画面损坏的地方。最后上一道清漆巩固画面。[23]

道教壁画在日本改成十二个卷轴后被运到美国。1934年11月纽约山中商会(Yamanaka&Co.,N. Y.)在纽约市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举办了一个中国文物展览,展品中包括由十二个条幅组成的壁画。展览目录对壁画的介绍十分简略,只说明原属山西龙门寺,是宋代作品。[24]展览的目的自然是求售,但展览后近两年壁画并没有售出。

1936年纽约山中商会经理田中向安大略博物馆提出出售已被改成屏条的壁画。曾嘉宝女士根据博物馆档案中首任馆长古莱里博士(Dr.Charles Trick Currelly,1876-1957)与田中之间的往来信札披露了一些有关情节:

山中商会东主田中先生曾到多伦多一行。在发现博物馆陈列的《弥勒说法图》在风格上和他店中所有的《朝元图》极相类似后,认为这三幅壁画应该集中保存在一起,使人可以更能领略山西壁画的独特画风。田中旋即约见古莱里,并愿意以购入价格把《朝元图》转让给博物馆。经过各方考虑,这笔交易,结果在1937年3月达成。[25]

博物馆决定将十二个卷轴全部收买。这些卷轴于同年由火车自纽约运抵多伦多。壁画在日本揭裱成卷轴后,原来坚硬的干泥撑托换成了软弱的薄棉布撑托;原来干泥撑托与泥皮凝结为一体,揭裱后软布托与泥皮之间仅靠纸和浆糊粘在一起,几年后纸和浆糊势必会变得更加脆弱,难以支撑泥皮,田中自然知道壁画危如累卵的险境。如果博物馆开箱验货时壁画当场扭折破裂,必然会索取损失。可能出于这类考虑,壁画装箱付运以后,田中“马上感到忧虑,立刻去函博物馆馆长古莱里,谆谆告诫开箱检视时必须特别谨慎,展开卷着的条幅时,需有足够的空间把画卷摊平,舒展时还要同时拿稳壁画上下边缘,以免扭折破裂。”[26]

田中同时送给博物馆两套十分重要的壁画样品照片:第一套是两张由许多局部照片拼缀而成的大照片,内容是已经从墙壁上切割下来,但尚未从泥层上剥离下来的壁画。这套照片保存了壁画离壁后尚未经过破坏性加工的原状,为壁画的修复提供了客观标准。第二套照片是壁画改成卷轴屏条并且补绘之后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