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二〇一五年是二十世纪英国著名作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五十周年忌辰。毛姆堪称文学世界里的一朵奇葩,一生徜徉于三大文学领域,发表了二十一部长篇小说、三十二个剧本和一百二十余篇短篇小说,此外还写了大量的评论、随笔、游记和回忆录;他广受读者欢迎,亦频遭批评家鄙薄,还自诩为“二流作家”。美国传记作家特德·摩根(Ted Morgan)如此总结他的一生:

一个孤僻的孩子,一个医学院的学生,一个有创新的小说家,一个巴黎的放荡不羁的男子汉,一个成功的伦敦西区的戏剧家,一个伦敦社会名流,一个战时在弗兰德斯前线的救护车驾驶员,一个在俄国工作过的间谍,一个同性恋者,一个跟别人的妻子私通的丈夫,一个当代名人的殷勤主人,一个二次世界大战时的宣传家,一个自狄更斯以来拥有最多读者的小说家,一个靠细胞组织疗法保持活力的活着的传奇人物,和一个企图不让女儿继承财产而收养他的秘书的衰老的老头子。

(特德·摩根:《人世的挑剔者——毛姆传》,梅影、舒云、晓静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703页)

难怪有人说,“只要你能把毛姆整个一生的经历都写出来,那你就写出了一部比毛姆小说还要动人得多的小说。”

毛姆是我国读者比较熟悉的一位西方现代作家。他的著作早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有介绍;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影片如《孽债》(即《人性的枷锁》)、《剃刀边缘》(即《刀锋》)等,解放前曾在我国上映过。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外国文学出版社、花城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湖南人民出版社等出版机构纷纷推出毛姆的作品,在外国文学领域掀起了一股“毛姆热”。其代表性长篇小说译本便是在这一时期诞生的,包括傅惟慈的《月亮和六便士》(外国文学出版社,1981)、周煦良的《刀锋》(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以及我和张增健、倪俊翻译的《人生的枷锁》(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等。这几个译本后来在上海译文不断再版,流传至今。

同一时期,国内还推出了多部毛姆的短篇小说选译本,包括冯亦代等迻译的《毛姆短篇小说集》(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佟孝功的《天作之合:毛姆短篇小说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潘绍中的《毛姆短篇小说选:英汉对照》(商务印书馆,1983),刘宪之的《毛姆小说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多人译的《便当的婚姻》(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黄雨石的《无所不知先生》(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等。以上译本选择的篇幅多有重复,但几乎囊括了毛姆短篇小说的经典佳作。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直到新世纪,上海译文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分别推出了“毛姆文集”“毛姆作品”“精典文库”译丛,将毛姆的译介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毛姆的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戏剧、散文、评论和游记等,在国内有了全面而系统的译介。

短篇小说在毛姆的创作活动中占有重要位置。从一八九九年到一九四七年,他总共发表了九部短篇小说集:《东方行》(Orientations,1899)、《叶的震颤》(The Trembling of a Leaf,1921)、《木麻黄树》(The Casuarina Tree,1926)、《阿申登》(Ashenden,1928)、《第一人称单数》(Six Stories Written in the First Person Singular,1931)、《阿金》(Ah King,1933)、《世界主义者》(Cosmopolitans,1936)、《照原方配制》(The Mixture as Before,1940)和《环境的产物》(Creatures of Circumstance,1947)。

从内容上看,毛姆的短篇小说大体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以英国海外殖民地为背景的小说;另一类是以英法两国的社会生活为题材的小说;第三类是以英国间谍阿兴登为中心人物的一系列间谍与反间谍小说(刘宪之:《毛姆小说集》“译后记”,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493—495页)。

他的短篇小说风格接近莫泊桑,结构严谨,起承转落自然,语言简洁,叙述娓娓动听。作家竭力避免在作品中发表议论,而是通过巧妙的艺术处理,让人物在情节展开过程中显示其内在的性格。

如前所述,毛姆的短篇小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被广泛译介到了国内,而且,译林出版社二〇一二年又推出了一部《毛姆短篇小说精选集》,汇聚了冯亦代、傅惟慈、翁如琏、叶念先、梅绍武、屠珍、陆谷孙等知名译家译品。读者不禁会问,既有珠玉在前,又何必出力曝丑?究其原因,如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所说,艺术品在形式上是封闭的,但同时又是开放的,“是可能以千百种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和解释的,不可能只有一种解读,不可能没有替代变换”(《开放的作品》,新星出版社,2005年,第4页)。《精选集》及早前的短篇小说选译本,多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距今已有三十年左右的时间,自然留下那个时期的历史烙印。

这部《毛姆短篇小说选》遴选了毛姆短篇小说中的四十八篇精彩之作,译者是宁波大学的辛红娟教授和中南大学的鄢宏福、阎勇两位老师。他们或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或致力于英美文学研究,能将理论研究与文学翻译实践相结合,是值得肯定的。青年教师甘坐文学翻译的冷板凳,更值得欣慰。在翻译的过程中,译文经过反复的推敲和打磨,既参考和沿用了之前的翻译,又呈现了自己的理解和诠释。在译文审订过程中,我和辛红娟教授及团队经常为了一个标题或某一具体措辞的翻译处理电话、邮件讨论许多个回合,过程令人回味、珍惜。文学翻译是出力不讨好的工作,无论译者经过怎样的努力,译文最终需要经过读者的检验,翻译的不妥之处,恳请广大读者和专家批评指正。

张柏然

二〇一五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