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回到家,刘执嘉就赶忙用土熬水,服侍着妻子服下。
王晗喝完了凤凰嗉上的土熬成的水后,果然不久就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
这个姗姗迟来的孩子,他就是刘季。
这一年,是公元前256年。
小刘季一生下来就比一般的孩子重一些,相貌亦是不凡,龙骨龟背,上肢粗长,浓眉亮眼的,哭声响亮,一哭起来,常常惊扰四邻,虽然常常吵着了邻居,但是,却没有人去嗔怪这家人。
刘执嘉夫妻二人见这孩子相貌不凡,又想到这孩子的来历很神异,不晓得几钟爱,生怕有所闪失,每日里,一家人细心地照料着这个孩子,让他吃饱穿暖,只要是孩子该有的,都给他,别的孩子没有的,只要办得到,也给他,天上的星星要是够得着,也要弄把梯子摘几颗,万般地呵护啊。
刘季就在父母的呵护下,一天天的长大了。
俗话说:“戏子的孩子迎风长”,这小刘季啊,不是戏子的孩子,不迎风长得也快,在乡亲们的眼里,似乎一眨眼就长大了。
刘季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到几岁了,这孩子是很特别,外型显得高高大大的,又生得白白胖胖的,性格初露,活泼率性,不知道有多可爱,刘执嘉一家人上上下下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五
话说那大秦帝国,虽然在北边闹腾,眼下却还没有波及到楚国,因此楚地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安定,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过得平静而又殷实。
中阳里是沛县城中有名的“桃源”世界,这里濒临大沙河,雨水充沛,芳草丰美,有利于耕作种植,作物很是丰富。
中阳里在沛县收益大,沛县由此得名。
故黄河从沛县穿境而过,有《泛黄河》诗一首:
谁开昆仑源,
流出混沌河。
急雨飞作风,
惊龙喷为波。
湘瑟飕飗弦,
越宾呜咽歌。
有恨不可洗,
虚此来经过。
诗中所描述的境况,曾经给泗上之地带来了水患天灾,自从大禹治理了水患之后,水患天灾如今已然不存,黄河两岸代之而存的是肥沃的良田沃土。
由于优厚的地理条件,中阳里的百姓们过的是优游富足的生活,农忙时就耕田种地,农闲时就坐贾行商,做些贱买贵卖的勾当。生活虽然一日一日的过得很平常,但是,却没有缺衣少食的忧虑,也没有兵连祸结的困苦刘执嘉的家境,虽然算不上是大户,日子过得还算是很优裕的。
家境安宁殷实,小刘季的生活也就安定、充实,他就在这种怡然自乐的环境中,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这刘季自娘胎出来就有一种与他人不同的习性,那就是,他似乎比一般的孩子顽劣一点,但欲说他顽劣吧,却又比一般的孩子顽劣得知进知退一些。
随着小刘季一天一天地长大,刘执嘉发现这孩子似乎也一天比一天淘气起来了。
刘季特别喜欢和一帮丫髻颠颠的孩子们玩儿,下河摸鱼呀,上山戏耍呀,捉鸟摸雀呀,逗虫扑蝶呀,爱得很!一刻也不清闲。
而刘季特别特别喜欢的,就是去中阳里的街面上看热闹。
刘季只要一到了街面上,那是满街的疯跑哇,一跑起来,那脑袋上的垂髫丫髻也跟着颤悠颤悠的,一见到他这个小模样,大人们就开心得苕笑起来。
满街的红灯红,满街的店铺隆,那店铺里的玩意,咋就那么多?这些东西吸引着小刘季,他也就天天不避风雨不惧霜雪地往那街面上跑。
这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猴有猴情,虎有虎性,猴与猿伴,虎与豹行,刘季往街面上这么一跑,呼啦啦的,小家伙们也都往街面上跑,刘季的身后天天像串钥匙似地串着一群光腚的小萝卜头。
小家伙们太顽皮了。
每天早饭过后,小家伙们就开始了他们顽劣的表演,他们串东家,藏西家,捉猫猫,玩狗狗,上大树,爬高房,无事不做,哪样事都敢做。
小家伙们有时就坐在酒桌的旁边,在那里惊奇地看着大人们喝酒,呼五喝六的,红着脖子,“雅滴滴,雅滴滴”,“五魁首哇,六六六哇……”的叫,觥筹交错,起坐喧哗的样子很可笑,还眼睛里红红的,就跟他们前些天从田边的草丛里捉来的那只兔子的眼睛一样红。
太有趣了!原来喝酒是这么有趣的事!
大人们不在的时候,小家伙们就偷偷地去尝大人们的酒。
呀!不好喝嘛!辣辣的,一股呛人的气味直冲鼻腔,很难受呢!大人们怎么就喝得那样有滋有味呢?真是怪事!
不好喝归不好喝,既然偷着喝酒了,就要像大人们那样去喝。
于是,孩子们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在那里推杯打拱的,抱拳行礼,划拳行令,口中也是一通“三山五岳,四季发财,五谷丰登,六六大顺……”地叫,还蛮像回事,有时,还作些投壶之戏。
刘执嘉见了小刘季的作为,不免就皱起了眉头,心里面也就对这孩子的率性忧心忡忡起来了。
一日,刘执嘉从街上回来,就招呼着妻子王晗坐定,就跟妻子谈起刘季的事情来。
刘执嘉说:“伢他娘啊,我看我们的季儿已经不小了,长此下去不是个主意,我观察他的秉性,将来叫他务农啊怕是不成,他比不上他大哥刘伯勤恳务实,叫他做生意吧,怕也是不成,做买卖这营生,他恐怕不如他二哥刘仲的头脑活络明白。我天天在想季儿的生计大事,很为难。不过今天路过东街马维先生的学堂,倒是有了主意呢!”
“他爹呀,你莫非是想送季儿入学?”王晗问。
“正是,”刘执嘉接着说:“马维先生是一方名宿,学问了得,四里八乡的,很有些名声,把季儿送给他教导,想来是不错的。我观察季儿呀,务农行商呢,他不是那块料,但是,这孩子断人识语倒是极有一套,悟性却是极高的,为夫想啊,只要他一心向学,又有马维先生的教导,将来定有所成,到时候,再参加个荐拔考试什么的,就能够入公门做一名小吏,也是不错的一条路呢!”
王晗笑了,不做声。
刘执嘉见妻子只笑不语,就奇怪地问道:“伢他娘呀,你咋只笑不说话呢?”
王晗说:“他爹呀,你说你是个吃稻米烧稻草的出身,你咋就想到读书这条路上去了呢?”
刘执嘉也笑了,说:“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三儿是什么人?他是烧稻草的人吗?他天生的就是个读书的料!”
王晗说:“夫君倒有见识,说的是,就依夫君之见吧!”
夫妻二人商定后,刘执嘉就从街上的孩子堆中揪来了刘季,对他详细地说了送其入学的事情。
小刘季一听,就烦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又是摆脑袋,又是摇手,那身子扭动得像拧动的麻花,他跺着脚说:“爹呀,为什么呀?干嘛送我上学呀?你没有听人家说嘛,学堂里不晓得几厉害,不让小孩这不让小孩那,还打小孩的手掌心哪,不自在!不自在!我不去!我不去!”
刘季说完,那小嘴巴噘得像一把葫芦瓢似的,脑瓜壳就是那瓢柄。
刘执嘉伸手重重的敲了一下脑壳做的瓢柄,再将瓢柄转动了,正对着自己,然后一脸正色对刘季吼道:
“三儿,爹跟你说,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不然,你会成为市井无赖的!你看你大哥吧,会经营农桑,日子慢慢红火了。你二哥呢,会经商,家境殷实了吧?这两样你都不会,你将来怎么办?拿什么糊口哇,伢啊?”
刘季撒娇耍赖:“爹呀,不要啊!”
刘执嘉烦了,大怒道:“不要耍刁作态的!休得要再多言,这事为父的做主,就这么定了!”
刘季见了父亲这样,知道改变父亲的想法是没有指望了,就怯生生地说:
“那······那您叫卢绾他爹让卢绾和我一起入学!”
执嘉考虑了一下,对儿子说:“好,我去试试吧。”
当晚,刘执嘉就吩咐王氏备菜置酒,他去隔壁诚恳地邀来了卢绾的父亲,和卢父商议这两孩子一同读书的事。
刘执嘉他生怕卢父不同意,就仔细地把自己的想法摆出来,还说了许多读书几有好处马维先生如何如何才高德重的话来打动卢父。
说也难怪,要知道,在乡下,学农学桑、学商学贾倒是时兴,这读书呀,那可是大户人家的事情,一般的人家,读书对他们来说,没有兴趣,或者根本就不往这方面想,对穷得衣食存忧的人家来说,叫孩子读书,那是奢望。
刘执嘉判断,卢家对于读书的态度,当属第一种情况。
可是,叫刘执嘉没有想到的是,卢绾的父亲对送卢绾上学却是十分的赞成的,他听了刘执嘉这么一说,很高兴地就答应了。
卢父端起酒杯,高兴地说:“刘大哥啊,你就不要对兄弟我说这许多的道理了,不瞒你说,我正为绾儿的事忧心呢,你这个主意呀,正合我的意思,就这么定了,来,干杯!”
“好!”
执嘉哈哈大笑,刘执嘉憋着一肚子劲,是准备了花大力气说服卢绾的父亲的,没有想到的是,卢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刘执嘉太高兴了。
两位老父击掌共饮。
当夜,二人一边喝着老酒,一边细细地商量着孩子们的入学事宜,直至午夜时分。
诸位,说了这半天,我们还不知道卢绾是谁呢!
这卢绾呀,他和小刘季是靠墙而居的邻居,是刘家北面共墙毗邻的卢家的孩子,是和小刘季天天一起疯出疯进的一个屁颠颠的小伙伴。
不是有“远亲不如近邻”这么一句古话吗?
小刘季家和小卢绾家就是比邻,两家的关系比亲戚要亲近得多。
这卢家和刘家世代交好,这也就是两家为何毗邻而居的缘故。到了现在,卢父与刘父意气相投,宛如兄弟,两家患难与共,有乐共享,有难同当,平常过从甚密,卢家有酒刘家喝,刘家有客卢家陪,隔着一堵墙是两家,拆了这堵墙就是一家,两家亲如一家。
更巧的是,这小刘季与小卢绾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对人儿呢!
你说那古人义结金兰时,往往对天盟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誓言说明什么?说明这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巧为义结兄弟的情形,那是不容易碰上的。
如今,这刘季和卢绾亲如兄弟,却又同年同月同日生,真乃是天造地设一双人儿。
这父辈相交深厚,子辈同日而生,在乡民中传为美谈,得知此事后,乡亲们都牵羊赍酒来相贺,乡党情谊,洋溢其间,叫人叹为观止。
刘季与卢绾一块厮混大了,到了十来岁,现在又要一起入马公书院读书,一同上下学,二人还意气相投,甚是亲密,这更让乡里人赞赏有加。
而最叫长辈们高兴的是,这二人虽然当初不愿意进那学堂门,但是,自从入学以后,二人却是尊师重道,又一心向学,十分听从马维先生的教诲,研习圣贤之理,亦毫不苟且。
马维先生学问渊博,道行很高,弟子不老少,倒是很少训导刘季和卢绾这样的明慧的弟子,一年下来,成绩斐然,先生甚是欣慰,他常在乡党或乡校集会上噘着山羊胡子,称赞两个孩子说:“孺子可教也!”
先生不常夸人,先生夸奖孩子们的话传到了乡亲们的耳朵里。乡亲们知道后,便再次奉酒带肉,挑担拎瓶的,到刘、卢两家道贺。
乡亲们喧喧闹闹的直到日上西头才归。孩子们的长进,先生的夸奖,乡亲们的祝贺,把个刘执嘉高兴得哟不知咋样才好。
自此,刘执嘉对刘季更是珍爱有加,对小刘季也满抱着希望。
从此,刘季和一群同窗好友们,就像模像样地上起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