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遇义士,同心结金鸾;投军营,无奈寻生计

话说这沛县一带,凡有白喜事,大户人家都要请鼓乐班子来摆摆行头,拉拉场面,壮壮行色。

出殡的时候,锣鼓钹箫,一起奏响,高潮处,并有那唱经之悼(或僧)人,超度亡灵,场面那是十分的热闹。

话说今日沛县街上,正有那一大户人家在办丧事,那鼓乐之声引得许多人前来围观。

大宅院的当中,停一口黑漆的棺木,一个麻冠斩衣的孝子,腰系草绳,手执云幡,跪行至那棺木前,兀自在那里呼天抢地地哭。

唱经超度的悼师也在那里凄凄惶惶地念,间以锣鼓喧天,箫声动地,气氛好不凄惨。

且说在那吹箫之列,当中有一个大汉,身长八尺盈余,高出众人一头,故而鹤立鸡群的,很醒目。

那汉子黑红面皮,浓眉阔眼,鼻挺颧骨高,风神威猛,相貌堂堂。

此人名叫周勃。

这周勃是随先辈由卷县迁居到这沛县来的。

虽然是几世居在沛县,但是,周勃在沛县城中,却无以为生,只好靠编蚕丝箔维持生计,还常常为红白喜事吹吹箫。

周勃世居卷县,从小随祖父辈练习弓马,练得一身弓马娴熟的好功夫,但却是无用武之地,和平的年月,军人不多,周勃只得靠编箔、吹箫来维持生计,侍养老母。

话说这一天哪,周勃为人家吹箫完毕,惦记得家中的老母,饭也没有吃,就急忙往家里赶,半道上,天就已经黑了,周勃只得举着火把,朦朦胧胧地往家里赶。

他心中惦念着家中的老母亲,心里着急,便匆匆而行。仓促中,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周勃仔细一看,却见路上躺着一个人。

周勃弃了火把,忙将此人扶起,一阵酒味扑鼻而来,才知道这人是一个醉汉。

周勃借着火把,凑近了看那人,只见那人生着五绺长须,鼻梁高挺,仪表不俗,只是因为酒醉了,弄得周身有些狼藉不堪的样子。

周勃就想:这天黒风冷的,躺在这里如何使得?我得将他弄回家里去方好。

周勃自恃力大,便将这醉汉背回家中,弄了一罐茶水服侍着这醉汉喝下,再又端来热水为醉汉浴了足,伺候着醉汉睡下,自己方才去歇息。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那醉汉方才醒来,醉汉醒来的时候,恰好想来看看情况的周勃走进屋里来了。

醉汉见了周勃,不认识,再睁眼看这四周,也没有见过,乃惊问:

“这是何处?我何来此处?您是谁?”

周勃忙上前扶起醉汉,说道:

“大哥,昨夜您醉卧路旁,恰好被我碰上,我就将你背至家中,这里是我家,你尽管放心睡下,兄弟去给你端醒酒汤。”

醉汉已经醒酒了,听说了昨夜的情形,不好意思,连忙下床,向周勃一辑:

“多谢壮士,敢问尊姓大名?”

周勃回礼道:

“在下周勃。敢问大哥尊姓大名,家在哪里?”

醉汉道:

“在下乃是丰邑人士,姓刘名季,泗水亭长是也。”

周勃听得刘季如此说,纳头便拜,口中说道:

“久闻大哥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刘季赶忙扶起周勃,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今天能够与贤弟相识,真是缘分。我欲与贤弟结为金兰之交,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周勃闻言大喜:

“愿意愿意!若得与大哥义结金兰,乃是小弟的福分。只是周勃编箔吹箫,混饭为生,何德何能结拜大哥,实在是折杀了大哥!”

“何出此言?既为兄弟,哪有高低贵贱之分?从今往后,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便是!”

刘季说完,拉起周勃就要相拜。

周勃点起香烛,置下了酒事,就与刘季三叩九拜,誓言道:

“诸神在上,从今往后,你我二人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愿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兄弟情谊,誓同生死,日月相鉴,永不背离!”

拜罢,二人执手相谈,甚是亲热,二人饮酒叙话,直至近正午时分,刘季方才辞别周勃,告辞回家。

这二人相见,乃是天数之内的事。

刘季感叹周勃的忠厚稳重,质朴至诚,就常去看望他,也常常拉着去好朋友们那里聚会。

后来,在刘季的朋友们的聚会中,常常多了一个黑红面皮的大汉。

话说这刘季的兄弟,是九流三教无所不有,萧何、夏侯婴、曹参、任敖是小吏;王陵是县中的豪杰;这樊哙、卢绾、周勃乃是市井之徒。

可是,这一帮兄弟却能上下不分,尊卑不论,彼此肝胆相照,竟然都成了莫逆之交。

周勃家境贫寒,虽然日日奔走劳碌,却怎么也难得糊口。老母亲常常缺衣少食,更有那官家赋税徭役难以应对。

人常说:无钱难倒英雄汉。这周勃就是正应了这句话,周勃贫困,有时竟至于忍饥挨饿,常常在叹息中度日,愁于生计。

逆境出英才,周勃正处在逆境中。

且说始皇四十九岁那年(公元前210年),他不顾身体多病,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第五次出巡。

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始皇的小儿子胡亥等人受命随行。

始皇不堪舟车劳顿,至平原津(今河北平原附近)就病倒了。

当始皇到了沙丘行宫(今河北广宗附近)时,竟至于一病不起。

随行的御医回天无术,治不了。

赵高,李斯急了,就在当地遍寻名医,所有的名医都来了,该想的法子都想了,然而,也是无济于事。

有着过人智慧、辉煌业绩的始皇一生做过无数的梦,不知他有没有梦到过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显赫的一代雄君的终结竟然是猝然地死在了这荒郊野外。

秦始皇,这位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位第一次一统华夏,第一个敢于大手笔地在北方修筑闻名千古的防御工事万里长城,第一次统一了货币,统一了度量衡,统一了文字,甚至连车轨都同一了的华夏伟人,却没有寿终正寝,没有在他的阿房宫里闭上他的慧眼。而是在这荒僻的沙丘行宫里,这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君王猝不及防地撒手人寰了,戏剧性地结束了他那英雄而又悲壮的一生。

诸君说说,这世上的的万般事情,谁人能料?

尽管怀揣雄心伟业,期望自己的基业万世流传的始皇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舍,然而,他终于盖不过天!天比地大,地比人大,天夺人命,人奈其何!

傲天啸地的君王又怎样!

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胆儿也真够大的!

始皇仓促离世了,他们竟敢秘不发丧,而且矫诏王命,更改始皇遗愿,扶立始皇的幼子胡亥篡位,并谋杀了公子扶苏、大将蒙恬。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沙丘之变”。

这胡亥就是秦二世。

秦二世赢胡亥是个地道的糊涂虫。朝政大权就旁落到了赵高之手。

宦官干政由此始。

这宦官专政,哪里会有什么好的?从此,大秦的政权一落千丈,日趋衰败,政令胡出,任性妄为,百姓苦不堪言。

其结果那是民怨沸腾。朝政腐败,遭殃的就是老百姓嘛。

周勃原本就生计艰难,现在天下的百姓受盘剥更甚了,沛县的人们生活困苦,连吹箫也没有人家请了,周勃的生计几乎陷入了绝境。

周勃一筹莫展,只得去找大哥刘季想办法,可是他没有找到刘季,因为刘季奉县令之命押送一批刑徒去骊山服役去了。

周勃又去寻找萧何想想办法,可是,周勃也没有找到萧何,衙役告诉他:

“主吏掾去郡里公干去了,得十几日方才能够回来呢。”

周勃觉得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这一天,周勃只得茫然地游走在沛县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周勃忽然看见樊哙了。

樊哙蹲在墙角,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勃忙上前,擂了樊哙一拳,道:

“兄弟,你如何蹲在这里,不去卖狗肉了?”

樊哙见了周勃,像是见了亲人一般,拉住他的手就不放:

“原来是周大哥,多日不见,挺想你的。大哥问我怎么不卖狗肉?你看,现如今哪还有人有钱买狗肉吃?这不,多日无生意,小弟只好在这里等着,看看有没有主顾招呼我打点短工,弄俩钱补贴点家用,吕嬃她们娘俩遭孽哟。唉,这世道是越来越不行了!大哥,你咋没去编箔吹箫呢?”

周勃说:

“和你一样,没生意了,没人买蚕箔了,也没有人家吹箫了。唉,难哪!”

樊哙道:

“大哥,不去想它了,走,去兄弟那儿,兄弟那儿还有点狗肉,兄弟我今天请大哥吃‘鼋汁狗肉’,走吧!”

樊哙于是拉上周勃一起回到了家里。

二人回到了樊哙的下处,吕媭便在灶上灶下忙碌起来,樊哙周勃二人则在桌前闲话。

一会儿功夫,吕媭就端上了那盆香喷喷的‘鼋汁狗肉’。

樊哙对周勃说:

“大哥,小弟这里还有点老陈酒,我和大哥喝两口,吃点‘鼋汁狗肉’。你知道,这‘鼋汁狗肉’可是刘季大哥最好吃的一口。”

说起这“鼋汁狗肉”哇,就不得不说刘季了。

这刘季天性嗜酒肉。自从摊上樊哙这个兄弟以后,就常来樊哙处蹭狗肉吃,吃得多了,自然会影响樊哙的生意。

有一次,刘季又来吃狗肉,狗肉不多了,樊哙无法,见家里有一只大鼋(这是龟或甲鱼一类的东西,当地人不吃它,有时抓到就会丢掉的),无人要,就杀了鼋,将它与狗肉一同煮了,给刘季吃。

可是,叫人没有想到的是,那鼋汁的狗肉竟然特别好吃,比单纯的狗肉好吃多了。

这样一来,刘季还吃上瘾了,于是,他隔三差五地常来索吃这鼋汁狗肉。

刘季后来登基做了大汉的天子,还常常要樊哙弄给他吃。直到今天,丰县的“鼋汁狗肉”依然驰名全国呢!

且说周勃樊哙二人,在那桌前,边吃边聊,樊哙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见周勃眉头不展的模样,料定一定是有难事使他为难了,遂问道:

“大哥,有何难事?说出来,让小弟替你出出主意。”

周勃道:

“兄弟呀!不瞒你说,家中揭不开锅了,想找几位大哥帮忙寻个差事,可惜他们都不在,因此,我在这里发愁啊!”

樊哙停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忽然,他眼睛一亮,嚷道:

“大哥,有一件差事,兄弟寻思着你倒做得,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周勃听说有事做,就急切地问道:

“兄弟呀,你快说说看?”

樊哙道:

“大哥弓马娴熟,一身武艺吧?”

周勃苦笑笑,长叹了一口气,说:

“唉!兄弟这话倒是说着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兄弟难道是叫为兄的去做绿林劫道的不成?”

樊哙叫道:“大哥,你有一身的武艺,何不投军?这样既可以免交赋税徭役,又可以混口饭吃,还有军饷可赡养老母。这差事有好处,只是艰苦了些,遇上战事的话,可能就有性命之忧了。”

周勃听了樊哙的话,很高兴,一拍脑门,说: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咱穷苦人怕啥子苦与死?只要有钱赡养老母,我死而无怨。”

于是,周勃自去投身军营,还真的入了军籍了,在沛县营中当了一名拉强弓的弓弩手。

有道是:真心英雄自相惜,

情投意合是兄弟。

铭心锲骨似手足

大限来时岂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