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尘和白冉再不醒来,那么最先熬不过去的一定是虎哥。
白冉因为魔道祖师身受重伤而难以接受吐血昏迷,虎哥看到这种情形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像清风一样死缠烂打,也不会和白冉一样气急攻心,虎哥的感情和看上去一样,都非常宽厚老实。
其实说起虎哥对白冉的感情,其实非常复杂,可能尊敬和关爱更多一些。
白冉实在太百变了,她曾经是虎哥严格的引路人,现在也是虎哥的的妹妹,仿佛“小虎”、“虎哥”之间能够随意切换。
当初她对待明尘也是,既讨厌,又喜欢,可以一板砖拍晕他,也可以紧紧地缩在明尘怀里。
只不过她讨厌的是明尘,喜欢的却是魔道祖师,如果魔道祖师不再存在于明尘的身体里,那么所有的爱意都将再难提起来,唯独剩下讨厌。
所有嘴里说出来的爱都是真的,起码当时是真的,只不过一辈子太难了,他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爱上你,但是这句话过后,这个眼神过后,他就有可能不再爱你。
所以爱都是真的,离开时候说的不爱也是真的,你都应该去相信,唯独不要信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明尘已经恢复意识大半天了,他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且不再翻滚,安稳地躺着。
可是他没办法动作,就像是一滩水一样,也不流淌,也不凝固,只能愣愣地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也许太阳会把他蒸发掉。
“我,变成弱水的一份子了吗?”明尘心中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我还有意识?”
他昏迷的早,也没有魔道祖师那样的见识和经验,脑洞很大,以为弱水是跳进去的人体化成的,就像是演义里总说的化作脓水,大概就是弱水了吧。
然后弱水再把人体化作脓水,也就是弱水,无限循环。
如果是旁人,此刻早就急疯了,可是明尘从小就习惯了孤独,甚至已经开始享受孤独。
他去龙虎山,和飞鸟走兽玩,玩够了在岸边随便一躺,闭上眼睛便到了另一个世界。
佛门说:一花一世界,其实明尘一闭眼也是一个世界——一个明尘没有魔性,每个人都愿意跟他玩,他会跟其他人分享玩具。
在那里明尘很受崇拜,是所有孩子的领头羊,不止父母,师傅喜欢他,师兄弟,师叔也非常喜欢他。
就连高凌师兄,闲来无事也会温柔的教给明尘几个小道术,溺爱地摸着他的脑袋说:“师弟这般聪慧,以后一定会当个好掌门。”
明尘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有一次他问高凌师兄,“师兄,怎么样才能永远在这个世界呢?”
“等你死了,你就会来到这个世界。”高凌师兄笑着,非常温柔,温柔的有些寒冷。
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温暖,和谐,一下子再也留不住他,此后,他再也没去过那个世界。
可是他常常想,人死后会去哪里呢?如果不会全部消散,那么人的意识在哪里生活?
花里?叶中?
会不会有一个他幻想中的世界?
明尘不知道,他想,等他死了就知道了,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人死后会变成一滩水。
他觉得当水也挺快乐的,如果师傅和魔道祖师没有事情的话,那就更快乐了。
“魔道祖师肯定有办法活下去,他会照顾我的师傅,我的父母。”明尘碎碎念着。
他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后来仅仅是思考,都非常累了,“当水也会想睡觉吗?”明尘想。
他想闭上眼睛睡觉,可是没有眼睛可闭,他还不习惯现在的形态,或许水是睁着眼睡觉的,也有可能水不需要睡觉,而他只能假装自己闭上眼,小心翼翼地睡了过去。
做水没有时间概念,但是这是一个他还没睡够的时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他。
他听不真切,也不知道做一滩水,怎么才能听到声音,但是他就是觉得有人在呼喊他,直觉非常强烈,强烈到从睡梦中惊醒。
而现在在茶馆里,明尘依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虎哥已经不再坐在椅子上,而是扶住疯狂呼喊着“哥哥”的白冉。
这是距离他被打捞上来的第7天,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瘀血也在消散,但是浑身还是非常柔软,身体周围有微弱的魔气,配合锁魂玉艰难地维持着明尘的生命。
虎哥会定时给他们输送一些能量,白冉也一连昏迷了7天,直到刚刚才突然翻身下床,抱紧了明尘的胳膊,感受到软弱无力的胳膊之后,怕影响明尘的恢复,又小心翼翼放回远处。
她趴在床边上,斜着身子跪坐在地上,盯着明尘软塌塌地鼻子,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起来。
再看到他这个样子,白冉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模样可怜兮兮地,两只猫耳耷拉在脑袋上,一声一声轻轻地呼唤着:“哥哥,哥哥。”
虎哥正在打盹,被突然醒来的白冉吓了一激灵,却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白冉守着明尘,没有多说话。
“谁在叫我?”明尘想问,可是他没办法开口。
也许他不是一滩水,但是他肯定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以前魔道祖师掌控身体呢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把掌控权争夺回来。
“或许?我肉身被毁,神识在玉佩里?”明尘又想到,“那我是不是应该学一下玉佩怎么说话?”
“那么问题来了,玉佩到底怎么枢纽了?”
被人呼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也急于回应,可是压根不可能做到。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可是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己乱想。
他甚至想到魔道祖师牺牲残魂保住了明尘的灵魂。
这也是有非常大的概率,包括变成一滩水,被收进锁魂玉,全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的这些假设,全都找不到苏醒的办法,只能面对别人的呼喊而干着急,等着外界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