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木与冷霜华是在少年时相识的,那时他十七岁,她小他一岁,两人属于那种一见钟情的类型,彼此都是对方眼里的一眼万年。后来,两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殷若木成了冷家主母。
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当然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冷霜华对这个孩子稀罕极了,取名冷玉,字凤凰。
长大后的冷凤凰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眉眼如凤,俊秀得如同画中走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最可贵的是冷凤凰练得一手好剑法,修为也是同龄小辈所不能及的。
当时父子俩可谓是玄门里的传奇,亦父亦兄,羡煞旁人。冷霜华携饮血剑,冷凤凰持泣血剑,父子同上断魂岭,斩鬼魂灭邪祟,风光无限,世人都道这是前世烧了多少高香,今生才得以做父子。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殷若木在在冷凤凰十二岁时病死,明面上是病死,但据说这冷家主母死得蹊跷,究竟是如何个蹊跷法呢?世人不知。
只是好巧不巧的,就在那年,冷笑出生了,他的母亲陈清婉是冷霜华的侧室,相貌平平,却是个极度温柔的女子,识大体知进退,温雅贤惠,是冷家第二任主母的不二人选。
冷笑的出生并没有给宗门上下带来丁点欢声笑语,甚至在孩子周岁时,冷霜华也没有去看他一眼,所以他的名字只能由母亲来取。
面对这样尴尬又绝望的处境,陈清婉不求孩子日后能有多大作为,只愿他快快乐乐长大,故取名冷笑,连字也没有。
人一旦倒霉,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上帝好像忽然间瞎了眼,五年后冷凤凰十七岁,冷笑也有五岁了。
而就在十七岁那年,冷凤凰死了,同样是病死,同样很蹊跷,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而同年,陈清婉也在数年郁郁寡欢的积累下,死去了。
冷家像个人间地狱接二连三有人死去,冷霜华成了孤家寡人,昔日风光早已破败,他整日买醉,整个脑袋都快埋在酒坛里,宗门一切事务也荒废了。所幸,冷笑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尽管父亲对他百般冷眼,在宗门长老冯莒的照料下,他还是默默的逐渐接手打理宗门内外一切事务。
大哥一死,泣血剑便成了无主之剑,这是冷霜华最不愿看到的,遂把泣血剑传给冷笑,让他收服泣血,成为剑的主人。日日带着它,好像看到泣血,就仿佛凤凰又回来了。
泣血不是一把善剑,五岁的孩子想要收服它何其困难,但最终他还是将它收服。于是五岁那一年成了他一生的阴影,那一年,疼他爱他的母亲死了;那一年,为了收服泣血剑,他流了半身的血,疼得发疯,疼得麻木,疼得忘记眼泪,忘记笑容。
从那以后,他便发誓再也不为任何人哭,再也不为任何人笑。人间不值得,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笑?
时间如黄河之水一泻千里,岁月如狂风过境不留脚步,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玄门各家的小辈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风华正茂,五陵少年白马轻裘,于坊间楼里谈笑晏晏,吟诗作画,涉笔成趣。
最活泼开放的当属江家小公子江荼羽和表弟殷无忌,这两人不喜吟诗也不喜作画,整日里四处游玩,惹一堆祸事。当然,最后出面解决的不是江晚之就是殷无忌,江荼羽却毫无表哥的样子。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殷无忌称呼江荼羽的习惯,从“荼羽哥哥”变成“江枫”或“枫哥”。
十八岁的江荼羽也开始对历家那冷美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隔三岔五的就要去一趟菩提谷,然每次都是鼻青脸肿的回来。
二十岁的江心念也被定了亲,延陵楚家和夷陵江家是世交,父母给她找的金龟婿自然是楚家大公子楚清,字子明。听说也是一大好青年,楚子明向来对江心念有些爱慕之情,对此,江心念不置一词。
而上党墨家十年前收养的小子肖刑风也有十九岁了,肖刑风为了修行魔道,于每夜子时一过,便上鹧鸪山或断魂岭,出生入死,险象环生,斩杀妖兽,屠戮鬼魂,修为一天强过一天。
要知道鹧鸪山、断魂岭这种是非之地,一到太阳西斜,来此取猎之人纷纷回家去或者退到山下歇脚,等明日再上山。根本没人敢多做停留更别说子时已过还在山上晃悠了,世家公子来此猎取,也都是全副武装成群结队的,没人像肖刑风这样独来独往如鬼魅般来去无影。
是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延陵楚家晓风残月楼的大门被敲响。
下人来报,说是虔州一普通修仙人家,一夜之间阖家上下六十人口全被割了舌头,血流不止,数人惨死。
这事听起来大,可落在世家人眼中便是小事,割舌头算什么,有些小家小户遇仇家报复或鬼魂索命,砍断四肢,挖了眼睛,取心剜鼻的不在少数。
故楚青山只将此事交由小辈处理,权当历练。
中堂内,楚子明询问道:“这虔州与江陵隔的近,为何不找上官家求助,却要舍近求远找我楚家相助?”
下人道:“上官家多是女子,一听这种事觉得血腥都不愿出面,还把求助之人拒之门外。”
楚子明道:“可是妖兽或人所为?”
下人道:“均不是,恐是鬼魂所为。”
楚子明皱眉:“既是鬼魂所为,为何不找修佛世家?”
下人道:“修佛世家性傲,难求,所以……”
所以才大老远的求到了楚家大门外,楚子明颇感无奈,莫非我楚家不够威严?罢罢罢,既然被求上了那便一帮到底吧!
一般这些因神神鬼鬼引发的血案,是该由修佛世家出面的,他们一生的修行路上都在跟鬼魂邪祟打交道,由他们前去处理这些事会比较妥当,况且还能借此机会猎杀一些鬼魂以增进修为,何乐而不为呢?
然某些修佛世家貌似不想染指这些血案,邪祟害人这种事一旦染指就千头万绪,扯这扯那,七大姑八大姨齐上阵,多少陈年烂谷子的恩恩怨怨要被揪出来,烦不胜烦。
遇到大鬼还好,烦点无所谓,又能够立威,又能获得大把银钱,又能增进修为,双方都欢喜。
可要是遇到了小鬼,简直白瞎了来回跑一趟的精力,他们宁愿心无旁骛的去断魂岭杀几只大鬼,好过这一来一回劳心费神。
当然,还可能遇到厉鬼,而这厉鬼索命案,除了下相龙家敢接手,其他两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厉鬼不好惹,稍有不慎便会把自家弟子搭进去,这谁愿意?
于是次日,楚子明准备一番,带上一众家仆携弟弟楚风一道赶往虔州,临行时还给历家送过了书信。普通人求不动历家,想必这延陵楚家的面子,这历安还是要给的。
楚风,字子月,楚子月虽是弟弟,其修为并不在哥哥之下,带上他是最好的选择。
然楚子月素日里又与江荼羽交好,虔州一案,他早就向江荼羽透露了风声,故此次赶往虔州的世家子弟不会太少。
果然,才走出门,某个拐角处窜出一群人,只见楚子月夸张的招手,大喊:“荼羽,这这这,快来!”
江荼羽闻声丢下一众家仆,拽着殷无忌狂奔而去。
殷无忌嘲笑道:“江枫你慢点,前面是个男的,不是你历家小妹。”
“说什么呢?找打?”这历家小妹指的是历惠,一想起历惠,江荼羽蓦的脸上挂起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