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尸三千

  • 郿坞案
  • 珺YS楚
  • 2544字
  • 2019-06-09 09:31:52

“小川!”江晚之从梦里惊醒,额头尽是冷汗,他又做噩梦了。

梦里江紫玉满目狰狞,四周尸横遍野,高楼短亭大火弥漫,风中有木头烧焦断裂之声。不远处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稚嫩的小脸上兀自挂着泪珠,摇摇晃晃的朝江紫玉走来,一句一句的叫着“娘亲”二字。忽然,一把长剑刺来,小男孩摇摇晃晃的身体顺势倒下……..

江紫玉撕心裂肺的大喊:“川儿…….”

接下来,江晚之便醒了,这样的梦他隔三岔五就做一个,每一次都能让他惊叫着醒来,当真是一种折磨。

醒来后,他又要沉思好一阵子。

三年前,金陵皇甫氏联手延陵楚氏和夷陵江氏讨伐姑苏殷氏,殷氏满门被灭,宗主殷昊天死于皇甫卿之手。然殷昊天的妻子江紫玉正是夷陵江氏将晚之的表妹,她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叫殷川。

殷川,字无忌,取意百无禁忌之意,是他父亲殷昊天取的字,殷昊天就是这样一位百无禁忌之人,不仅无忌还无畏,否则九家之首的姑苏殷氏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俗世界的富家公子一般要到二十岁弱冠之年才取字,但玄门里的世家公子却是从出生起父母便给他们取了字,故而玄门世家子弟人人都有自己的字,称呼别家同辈或长辈,一般不呼其名,只称其字。

当然,自家人称自家人也多有叫字不叫名的,全看个人习惯。

卫竹姚端着一碗莲子汤走了进来,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晚之,又做噩梦了?唉,你总这样,可如何是好啊!”

江晚之道:“无妨,三年了,也习惯了。”他接过莲子汤,小尝一口,“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夫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卫竹姚不接这话茬,自顾自的道:“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那个小子,这都三年了,谁知他是死是活?你别老是惦念他。”

江晚之道:“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把他找到,小川毕竟是我表侄儿,再说也是我江家对不起他……”他顿了顿,“我已经着人去找了。”

卫竹姚冷哼道:“什么对不起?他殷昊天不修仙反修魔,坏了玄门规矩,又是个坏事做尽的主,这样的恶徒难道不该灭吗?再说,这是皇甫氏做的主,你急个什么劲?”

江晚之道:“这是两码事儿。”

卫竹姚气道:“管他几码事,反正你要敢找到那小子,把他带到我们江家来,我是绝不答应的。”说完,甩袖离去。

说起来,也不怪卫竹姚这么痛恨殷家人。卫家原是锦西一带小有名气的修仙之家,只是名气算不得大,也就没再玄门榜上有所排名。

十年前,锦西卫家不知是哪里惹到了姑苏殷家,竟被殷昊天灭了门,那时卫竹姚已有十七八岁,灭门之痛她记得死牢,一心想要为家族报仇,可势单力薄,报仇一事,无从谈起,只得作罢。后辗转至夷陵,嫁与江晚之。

风水轮流转,在她嫁到江家的七年后,殷家被灭满门,真是老天有眼呐,为这事,她高兴了好一阵子。

而江晚之却是另一番滋味,姑苏被灭门后,他总觉得对不起江紫玉母子,那年江紫玉的眼神,那般无助,那般凄苦还有怨恨,他到现在都无法忘怀。

将紫玉抱着三岁的儿子哭着求他道:“表哥,你让你的人退下好吗?只要你一退,延陵楚家也会跟着退的,姑苏与你们无甚仇怨呀!表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昊天死啊!”

事实上,当时讨伐姑苏的不仅仅有金陵、夷陵、延陵,其他家的人也都有,比如江陵上官氏,兰陵宇文氏,还有修佛的三家:下相龙氏,三山冷氏,九原历氏,玄门八家几乎都来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他们不过是来凑数的,如若不来,待讨伐成功后,自家很可能会被孤立,成为下一个被讨伐对象。当时八家皆以金陵皇甫氏为首,提出灭姑苏的也是皇甫氏。

在金陵之下便是夷陵最有分量,而延陵也不弱,延陵楚家与江家关系特别好,正如江紫玉所说,如若江家肯退出,那么楚家也会退出,人都喜欢跟风,这两家退出了,其他家为避免损失也会跟着退出,到时候只剩一个金陵皇甫氏,那姑苏殷氏还有何惧?

可是江晚之不敢退,这是一场豪赌,谁敢保证他夷陵江家一退出,其他家也会跟着退?世上最难猜的便是人心,此时想法与彼时总会有些出入,万一其他家不退,他便赌输了,而输了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所以他不敢赌。

“对不起,紫玉,殷昊天罪有应得,这是大势所趋,姑苏气数已尽,你又何必挣扎呢?”江晚之无奈的道。

“罪有应得?表哥也这么觉得吗?什么大势所趋,胡说!玄门百年来,人人只知修行仙佛二道,却不知修魔也是一种修行,昊天他有什么错?”江紫玉倔强的道。

江晚之震惊道:“紫玉,你怎么也说出这般胡话?唉,你赶快带上小川,随我回夷陵,晚了小川就危险了。”殷川虽只有三岁,可到底是殷昊天亲子,玄门要灭姑苏,必定斩草除根。

“不,表哥不肯退,那便算了。我们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绝不分开。”

“紫玉,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川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话没说完,江紫玉已经抱着孩子冲入血阵与殷昊天站到一起。

眼看姑苏上上下下尽数倒下,怀里的孩子哭声震天,殷昊天不顾浑身是伤,拼死也要护住她们母子。他也多次求她带孩子走,可她抵死不愿意,无法,殷昊天也决定一家人死一块了,但还是习惯性的将母子二人护在身后。

突然,江紫玉看到肖战提刀走来,他人如其名,战意十足。此时夜色渐近,肖战气势雄浑犹如一只黑夜里走来的猛兽,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片甲不留,看到他像是看到了希望。

“宗主!夫人!”肖战喊道。

殷昊天拽过他衣领,从江紫玉手里抱过殷川,塞到他怀里,道:“别杀了,没用的,他们人太多,带上我儿,赶快离开。”

“宗主?”肖战红了眼。

殷昊天怒道:“走啊!带他走,无忌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快走!”

“宗主!”肖战抹了一把泪,抱着怀里的殷无忌走了。他从角落里拽出另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带上两个娃,消失在血腥漫天的黑夜里。

一把长剑贯穿殷昊天整个胸膛,江紫玉泪水滂沱,轻唤:“昊天!”趁那剑还未缩回,她义无反顾的往那长剑上扎去,双双口吐鲜血。殷昊天拖着一口气,捂上江紫玉的脸,虚弱的道:“紫玉,对不起,我…害得你….我….”话没说完他已紧紧闭上了眼睛,眼角处挂着一滴泪,这八尺男儿,临死之际,竟哭了。

江紫玉却笑了,道:“傻瓜,你我还谈…什么…对不起?”不多久,她便也闭上了眼,那在背后捅刀之人迟迟不忍拔剑,貌似刀下两人很是凄惨,他有一瞬的震惊。

待两人死后,他终是颤抖着双手,拔出了长剑。

夜深了,圆月高挂,月光白的骇人,夜风吹来,裹挟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人都死光了,各宗门叫上自家所剩无几的弟子,逐一回去了。江晚之看着这遍地浮尸,尤其是尸堆里那死了还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他缓缓蹲下,捂脸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