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文成杰绝对是故意的。
电影播放出来的音量明显已经超标了，声音回荡在文成杰的房间里，对我的耳膜俨然已经形成了二次刺激。如果不是因为电脑屏幕的大小有限，我猜他肯定恨不得将电影的每一帧画面都放大，放大，再放大，放大乘以N倍，好让我可以看得清楚电影里那条食人鱼的每一片鱼鳞，如果它有的话。
其实我也没看得那么仔细，所以不知道那条食人鱼有没有鱼鳞，也不知道电影里到底有多少条食人鱼……嗯……不太敢看得太认真……
整个房间里，充满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惊恐的尖叫声。（不是我的，是电影里的那群人的）
独自一个人坐在第二排的观影体验，真心不太好。
即使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却逃不过声音对我的折磨；是不是我的脑子太发达了，即使眼睛已经紧闭，听着电脑里发出来的声音，也能自动脑补出来画面来。
“你捂着眼睛干嘛啊？不是说不害怕的嘛？”文成杰笑嘻嘻地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怀疑，我和他们俩看的不是同一部电影。文成杰嬉皮笑脸的，一部恐怖电影看出了喜剧片的既视感，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会这么的与众不同。
而陈琰哥哥，则是一脸淡定的表情，不论画面多么可怕，他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揉一下眼睛不行啊，看个电影还要关灯，房间太暗了，屏幕闪得我眼睛疼。”我依依不舍地将双手放了下来。
我的妈呀……那个女人就直接……直接被吃掉了？！
我的天啊……整片海域都是血……
咦……食人鱼真的不是一般的丑……
文成杰轻哼一声（啊……不对，明显是重哼了一声），“就现在你这怂样，还说要保护我呢，到底是谁保护谁，我都不知道。”
就放下双手、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我见证了整部电影的精华所在。
我恨文成杰。
在剩下的25分钟里，我努力地躲开了所有可怕和恶心的画面，也尽量地不让自己的耳朵收入太多的尖叫声。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刚才亲眼见证的画面，已经清晰地映在了我的脑子里，挥散不去。
我坐如针毡一般地看完了这部时长为84分钟的电影，心跳如过山车一般，随着电影里的尖叫声忽上忽下。
虽然全程真正看到的有效画面目测不到10分钟，但是却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我的身心健康。
“茜茜，你还好吗？”陈琰哥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啊。这电影，不错啊。”
“这电影不错？你还逞强呢，小怂包。”
“你才怂包呢！”我撑住最后一口气，和文成杰斗争到底，“我有点渴了，我要下去客厅喝水了。懒得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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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明明知道茜茜不敢看恐怖片，还非要让她看。”陈琰无奈地看着文成杰，“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能对自己家的亲妹妹好一点吗？”
“我又没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看。她要是跟我认个怂，我就看《终结者》了。”文成杰耸了耸肩，“谁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这么有骨气，宁愿死撑着，也不肯认输。”
“你们兄妹俩不都是这么一股子倔脾气。再说了，你是哥哥，她就一小姑娘，你也不要老欺负她了。”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怎么到处帮着我妹妹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文茜挺好一女孩子，我要是有她这么一个妹妹，我一定可劲疼她爱她。”
“我不疼她吗？她喜欢什么，我不都尽量给她买了。从小到大，她要是伤心了，我比她还难受。我比谁，都希望这只小短腿开心。”文成杰的眼睛低了下来，“现在我都不敢想象，以后她有了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就算她有了男朋友，你也永远都是她的哥哥，谁都改变不了。而且如果谁欺负她了，你肯定会跟那个人拼命的，对吧？”
“对。”
“我知道你骨子里是疼她的，但是你就不能收收你那臭脾气，明明很疼她，非得要跟她斗来斗去，不能跟她好好说话吗？”
“我要是好好说话了，她绝对以为我是被外星人绑架了。你信不信？”
陈琰沉默了三秒钟，“我信。”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是买了礼物送她，拿下去给她吧。顺带看看那小短腿，是不是还活着。我这里帮教授处理一下资料。”文成杰将电影页面关掉，转而打开了邮箱。
“行，那你忙吧。我跟茜茜聊会儿天，待会差不多就回家了。等会儿就不上来了。明天下午见。”陈琰拍了拍文成杰的肩膀，拿起了放在文成杰书桌上的袋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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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努力放空着自己，不去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些电影画面。
“还好吗？”陈琰哥哥走进客厅。
“嗯，还好啦。”
“你啊，真的跟你哥哥一模一样，一股子倔脾气，死都不肯低头认输。”陈琰哥哥摸了我的头，“女孩子家的，这么要强，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哦。”
“我才没有跟他一样呢，他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爱逗你玩。毕竟以后，你们会各自结婚，组建家庭，生活就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算以后真的结婚了，他也永远都是我哥啊。你也永远是我的陈琰哥哥。”
“当然啦。这个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只是希望，你要是害怕了、难受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你哥哥还有我说，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陈琰哥哥站在一个旁观人的角度上说的这些话，让我的眼睛有点微微泛酸，让我回想起了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文成杰真的是我生活里最大的依靠，老爸老妈工作太过忙碌的时候，他都会陪着我，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我习惯地做着他的跟屁虫，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也已经习惯了做我的投食器，总是会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多的给我，少的留给自己。
我还记得，老爸老妈带着我去参加他的小学毕业典礼，他站在台上做学生代表发言的样子，是那么的自信又魅力。听到旁边的小姐姐夸他优秀和帅气的时候，我会骄傲地告诉他们，那是我哥哥。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成了我想要变得更加优秀的动力和榜样。
我点了点头。
“对啦，这个是给你的。”陈琰哥哥将手里的那个袋子递给我，“你哥说你很喜欢东野圭吾，刚好那天逛书店，就顺手买了。我问过你哥了，他说这本书你还没有。”
“是啊，之前去过几次书店想买这本书，结果都没有货。谢谢陈琰哥哥。”我从袋子里拿出《圣女的救济》。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陈琰哥哥浅浅一笑，接着说，“其实你哥很了解你，他对你书柜上的书一清二楚，哪本没有，哪本有，你喜欢却还没有买的是哪本，你读了好几遍、书页都翻烂的是哪本，他都知道。”
我沉默着盯着手里的《圣女的救济》，不说话。
“好啦，时间不早咯，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要回学校啦。”陈琰哥哥起身，笑着说。
“你不上去跟我哥说一下吗？”我起身跟在陈琰哥哥的身后，送他到门口。
“刚才已经说过了。他现在在帮教授做事情，我就不去打扰他了。”陈琰哥哥站在门口，张开双手，“来，陈琰哥哥抱一下吧，小可爱。”
“谢谢陈琰哥哥的礼物。明天一路顺风。加油。寒假见。”
“你也要好好加油哦。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但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嗯？”
“嗯。知道。”
“我走啦，你快点上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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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那本书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到桌上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开机之后，弹出了一条短信。
“其实，詹姆斯.卡梅隆的一些纪录片也很好看，比如《深海异形》、《深渊幽灵》。”
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发件人是李冽。
“我晚上刚看了《食人鱼2：繁殖》……”
“你真的看了？”
李冽这是在怀疑我？我那84分钟如坐针毡的痛苦经历难道是假的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我从来没看过。
刚准备回复李冽的消息，便听到了一阵温柔的敲门声，转头一看，居然是文成杰。
文成杰将半掩的房门推开，倚靠在门上，“陈琰走了吗？”
“嗯，刚走没多久。他说你在忙，就不上去打扰你了。”看到文成杰一反常态地温柔敲门，还一反常态地没有自己进来，“你杵在那里干嘛，当门神啊？有事进来说，没事我要准备睡觉了。”
文成杰走了进来，坐在了床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本还未开封的《圣女的救济》，“陈琰送你的书？”
“嗯，陈琰哥哥说，是你跟他说我之前没买到这本。”我盯着文成杰看。
“嗯，我应该没记错吧。这本书刚出没多久，国内也比较少有货。”
“谢谢哥。”
文成杰笑了，虽然笑得很不明显，但是嘴角稍微的上扬，我还是捕捉在眼里。
温馨和感动还不超过一分钟。
“东野圭吾的书看得溜溜的，居然恐怖片都不敢看。以后，跟哥就不要逞能了。看不了恐怖片就看不了，认个怂是会死是吗？”
“我要是认怂了，我这辈子在你面前我都抬不起头。我才不呢！”
“倔吧你就。你放心，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抬得起头。”
“真的吗？”
“嗯。因为你矮，不抬起头，看不到你哥哥我的脸啊。”
“……”
“瞪着我干嘛？眼睛大了不起。你哥我也是双眼皮，虽然没你大。行啦，你睡吧，晚上房门不要关了。”
文成杰走了出去，将门重新恢复到了半掩着的状态。
“为什么啊？你又打算半夜吓我是不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外的文成杰，“我告诉你，你要是晚上还敢吓我，我明儿就跟老爸老妈说。”
“我闲得慌啊我，没事半夜不睡觉，吓你玩。”文成杰一脸不屑地看着我，“行了，别脑补恐怖片了行不，我去睡了。”
文成杰走后，半掩着的那扇房门，从外面的走廊里突然透入了一丝光亮，我起身去看个究竟。
哥哥把走廊上的那一排灯都打开了。
.
手机响起，是李冽。
“喂？怎么啦？”
“没有，就是你突然没回消息了。我就打过来问问，你睡着了？”
“没有睡着，刚才有点事。”
“没吓到吧？”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无比温柔的声音。
“嗯？”我不知道李冽说的吓到是指他突然打过来的电话，还是说《食人鱼2：繁殖》这部电影。
“电影。”
“嗯……还好……”
“我看你刚才发信息的时候后面的标点符号是省略号，感觉似乎有点一言难尽。”
回想起整个晚上发生的一切，还真的是一言难尽。
“其实，我不太能看恐怖片。所以……”
“看出来了。”李冽沉默了一会儿，“想听周杰伦的歌吗？”
“周杰伦的歌？”我有些意外地重复着，“你要唱给我听吗？”
“想听吗？”
“嗯，想听。”
“想听什么？”
“白色风车。”
电话那头，熟悉的旋律响起，李冽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驱散了晚上恐怖的阴霾。
“这首歌，有点悲伤。还想听什么？换首开心的吧。”
“你还要给我唱吗？”
“你不想听，还是我唱的不好听？”
“不是不是，我想听，你唱的很好听。”我连忙解释，“只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开口唱歌，是第一次。”
“这也是我第一次唱给别人听。”
“你……第一次唱给别人听？”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想起今天我和李冽的几个第一次，又再加了一个，“我以为……”
“你以为我唱过歌给很多人听？”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冽继续说，“我只喜欢唱歌给我喜欢的人听。”
“这样啊……”
“《浪漫手机》和《园游会》喜欢吗？”
“嗯，喜欢。”我关掉了房间里的顶灯，将床头灯打开，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听着李冽唱的《浪漫手机》和《园游会》。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手机的那头还传来着周杰伦的歌，就像是听演唱会一样，李冽唱了好多的曲目，我一口气听得好满足。
“李冽，谢谢你。第一次有人给我唱周杰伦的歌。”
“不客气。困了吗？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你应该可以睡得着了吧？”
难道李冽是因为担心我看了恐怖片会睡不着，所以打电话过来的吗？
“可以了。晚上会很好睡的。很开心。”
“那就好。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后，我爬起来翻找着床头柜里的MP3，准备听着周杰伦的歌入睡。
透过半掩着的房门，我看到走廊上的灯也照进文成杰的房间里。
他的房门也是半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