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下了戒严令,说是“如果不想死的话,最近不要出门”。但是他已经有好多年没踏出过家门,最近家里的气氛也过于压抑。如果只是出来透透气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外面那满溢着破败气息的惨白“阳光”令他感觉格外压抑,路上也见过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的人——谢利有些后悔出门了。
然而这里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谢利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出意外自己一定会挨骂。
大门没有关上,蓝色的蝴蝶毫无目的地在空中转圈。这里出奇地安静,隐约透露出的气息令他感觉有些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里出于自卫,是从来不会这样开着门的。
碎掉的门锁安静地躺在地上,干涸的大地上能看到血和战斗的痕迹。宅子的墙被打穿了一个洞,血痕弯弯曲曲地蔓延着直到室内。
咦。
“你回来了?”
深褐色头发的少女浑身是血,手里握着匕首,刺眼的红缓缓向下滴落。她站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冷冷地看着他。
“姐……?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女王’死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能在这种地方立足的人物。还有“离开这里”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至少要搞清楚事态——
谢利上前一步,但却被刀刃抵住了喉咙,只要再近一点,刀锋就能划开他那因很少出门而苍白又脆弱的皮肤:
谢利都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和自己拉近了距离。她警告他: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立刻离开这里。不然你就和她一样一起去死吧。”
“啊、啊……?”
谢利还没搞清楚情况,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试图与自己的姐姐沟通,可惜对方没有给他交涉的机会;他冷汗直流,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刀刃折射着惨淡的苍白的阳光——准确来说是是那些天使的魔力散发出的令人不安的光芒。一如既往地令人感觉压抑又恶心。谢利能在那之上隐约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自己从没见过自己露出过那样惊恐又绝望的表情。
“至少、要告诉我理由——”
不过很快他就闭上了嘴巴。生存的欲望把理智压了过去——脖颈传来的刺痛感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谢利逃命似地以如此狼狈的方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故乡道别。
……
什么,是梦啊。
虽然是如此恐怖的经历,但是他现在却并不觉得害怕,这对他来说不算噩梦的范畴,毕竟赫麦尔的突然袭击比这可怕多了:准确来说,他对母亲和姐姐已经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对自己的姐姐有些许恨意,他隐约记得是她杀死了母亲,然而经过时间推移谢利已经记不清事件的全貌,甚至就连两位亲人的样貌都忘记了。
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感觉。总之和家人之间的情感不是因时间磨损,而是他打心底觉得无所谓。
毕竟,真的有必要担心一位已经生死不明的人吗?没有“女王”蕾吉涅存在的帕皮里奥,真的还有在那种地方继续立足的可能吗?那之后又怎么样了呢?……
想到这里谢利愣了一下,自己姐姐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俄奈特的话确实令人在意。不过,谢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一直只是在依凭喜好行事。
说不定,按照她所说的——“借用”扎尔宛的“尸块”获得操纵时间的神格后,回到过去亲眼见证即可。
“谢利。”
谢利已经努力让自己习惯了,但是赫麦尔这样突然出现果然还是会让他心脏停跳半拍。
“……你就不会好好敲门进来吗?”
谢利卷起被子,闭上眼睛背过身去,避免与赫麦尔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数秒。正午的阳光打在谢利的脸上,格外刺眼。不知是因为人造景象所致、还是赫麦尔的闯入而给人感觉颇为燥热的空气,令他心情烦躁。
终于,赫麦尔开口了,一字一顿、依旧是以那副冷漠态度质问他:
“是你做的?”
“哈?”
谢利转过身掀开被子坐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赫麦尔:“什么是我做的?我好像除了昨天晚归还被你抓到以外什么都没做吧?”
——很不爽。眼前这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关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又时不时抛给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真的已经在这种关系中逐渐失去耐心,甚至刚才萌生了抛下赫麦尔冒险逃走的想法:可是在如此监视之下,自己又能去哪?
“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昨天太累我还想再睡一会。”
“诺轮·奥奈尔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接受治疗,生死不明。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好烦呐。”
“?”
赫麦尔这番话以及这般态度直接把谢利一直以来积攒的怨气引爆。虽然“他向来如此”但是一直这样就是对的吗?
眼前这位还是没能理解自己那四个字埋藏的暴怒情感,那事已至此就只能撕破脸皮了:
“我说了你、好、烦、啊!难道我就不能有私人时间吗?就这样24小时都要被你盯着看?不管是我吃饭洗澡睡觉还是逛街都要提心吊胆的,你是哪里来的跟踪狂吗?”
“等、等一下?”
第一次面对如此大发脾气的谢利,赫麦尔居然乱了阵脚,试图解释什么但是被谢利打断:
“你觉得我像是能动手杀人的那种人吗?我可是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能走到这一步还不全是靠运气和我这可怜的才能?退一万步讲,我和你说的那些人的人际关系仅限于见过几次面,就算是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又对我有什么坏处?就算你们全死了也和我不发生关系,反正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是你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吧?”
“谢利……?”
“毕竟我就是个注定要被抛弃的垃圾,就算世界毁灭又能怎样?哦,就算世界毁灭对你又有什么坏处?大家一起死了算啦!”
说到这里,谢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走的,所以我自己走!”
言罢,他就飞快地穿好衣服迅速离开了房间,砰地摔门而去。木门发出吱呀的悲鸣声,和谢利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
赫麦尔愣在原地,试图整理刚才谢利的话,但是他没办法理解这种纯粹又强烈的感情——他只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过分了。今日只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