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后背火辣辣地疼。
博尔巴夫人对他那三十鞭子的处罚是结结实实,没有一下的虚假,这使得索菲亚被打的皮开肉绽。
而更大的痛苦却是来自于心灵上的。
索菲亚的母亲约翰娜在索菲亚受刑完毕后命侍从抱着索菲亚上了楼。在医生上楼来为索菲亚的伤口敷药时,约翰娜对自己的女儿大发雷霆,埋怨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并让奥古斯都家族成了今天舞会的笑柄。而在医生敷完药后,约翰娜便下了楼,继续周旋在宴会的宾客中。
索菲亚躺在二楼的卧室内,甚至能听到楼下母亲那尖锐的哈哈大笑的声音。
索菲亚的舅舅,阿道夫·荷尔斯泰因公爵,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一整间的卧室中,只有索菲亚孤单的一人。
她想哭,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
这件事,也让索菲亚意识到了蓝血人、混血人、红血人间那深刻的阶级差别——哪怕是混血人,在蓝血人面前那也是随意可以屈辱的对象。她甚至有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没有从祖先那里继承下来具有异能的蓝色血液。
可一转念,索菲亚又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羞耻。
“父亲是那么的爱我,我却还觉得他给我的不够多。索菲亚,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不感到羞耻吗?”
在索菲亚的内心,一个声音对她训斥道。
索菲亚猛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个声音骂醒了索菲亚,让她不觉羞愧不已。
认识到自己亵渎了父亲对自己爱的索菲亚想爬起身向上帝诉说自己的罪过并祈求宽恕。
突然的,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你,你好。”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向里面问好道。
索菲亚朝卧室门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小男孩躲在门外只露出一个头。
小男孩赫然便是那夜自己曾经仗义相助的被奥托·布鲁默殴打的小士兵。
不,现在已经是军衔为中尉的军官了。
索菲亚记得他叫彼得。
“进来吧,我在。”索菲亚朝那彼得说道。
她的后背因为鞭伤敷了药而不得不裸露着。现在,有人来了,索菲亚抓过床边的一条丝绸薄被,盖在了自己的背上。
彼得显然是个个性怯懦、小心的孩子。
他在得到索菲亚的允许后,又朝身后望了望往,确定没人后,这才走了进来。
进门时,他还不忘把门给关上了,又再朝外面望了一眼。
当他走到索菲亚的床前,见索菲亚裸露在外的浑圆的肩膀时,彼得的小脸低下了。
在床前灯光的照耀下,索菲亚的肩膀的皮肤显得比平时白皙,而那不小心露出的一条鞭痕的末梢,就像是雪地绽放的红梅,透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更何况,小彼得,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女性的身体。
索菲亚侧着脸,彼得低着头害羞的样子她都看在她的眼里。
索菲亚往后仰了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还露在外面。
她赶忙提了提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最后,还是索菲亚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是来看我的吗?”
话以出口,索菲亚就后悔了。
这不是一句废话吗?他不是来看自己,难道是夜游走错了房间?
小彼得见索菲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高兴地马上说道:“嗯,是的。昨天,真的谢谢你。”
说到这,小彼得仿佛突然想起了某事,他一拍脑门道:“对了,我差点忘了。”
说完,也不提自己忘了什么,小彼得火急火燎地就往门外跑去。
不多时,他拖着一个托盘快步的走了进来。
“给。”小彼得将托盘放到了索菲亚的面前,并打开了托盘的上盖着的盖子。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托盘里放着一个碗,内里是点缀满各种水果的沙冰。
索菲亚拿起调羹吃了一口,冰冰凉的,美味极了。
在杰尔博格,索菲亚就经常听自己的母亲抱怨,说自己从小一到夏天就能吃到美味的刨冰,可自从嫁给了父亲后,夏天便只能喝薄荷水。
索菲亚没见过刨冰,但当她尝了一口彼得给她带来的这东西后,她就很肯定,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刨冰。
“真好吃。”索菲亚真心地说道。
见索菲亚喜欢,彼得越发开心了。他不无炫耀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是我参照主厨给亲王做的刨冰做的。”
“你会做刨冰?!”
这回,轮到索菲亚惊讶了。
“当然。”
小彼得生怕索菲亚不信,他拿起茶壶倒出一杯水,然后走回到索菲亚的身边。
索菲亚很清楚也很确信,彼得倒出的是一杯水,可当彼得将茶杯递给索菲亚看时,那杯水已经变成了一块冰。
这变化比彼得告诉索菲亚他会做刨冰更让索菲亚震惊,因为把水变成冰,还是在炎炎的夏季,能做到这一点只能说明,彼得是一个蓝血人,并且还是具有冰霜系异能的蓝血人。
“彼得,你是一个蓝血人?”索菲亚惊讶地脱口而出道。
彼得点了点头。
索菲亚见彼得承认了自己是蓝血人,脸上突然满是怒容。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彼得是一个蓝血人,那么他又何须自己相救?他要对付奥托·布鲁默,那不是就像扭断婴儿的手臂一样的轻松。
这家伙铁定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出去!”索菲亚扭过了脸,对彼得下逐客令道。
彼得的表情一僵,他完全不明白刚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索菲亚,这是怎么了。
“出去!你这个骗子、”索菲亚又大声叫了一声。
听到索菲亚喊自己是骗子,小彼得顿时手足无措了。他用手搓着衣角,委屈地说道:“我不是骗子。”
眼见着彼得还在“装”,索菲亚气不打一处来,她扭过头质问彼得道:“你说你不是骗子,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蓝血人?你为什么装作被你的长官打?哼,你要不是在装,那个奥托怎是你的对手!我可看的出,他的脸色是红的。”
见索菲亚原来是在生气这个,彼得头摇的和一个拨浪鼓一样。
“你误会了,我真没有。奥托上校是我的长官,我怎么能还手呢?军人是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彼得信誓旦旦道。
那语气,仿佛奥托·布鲁默打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在这里,要提一句阿道夫·荷尔斯泰因亲王和奥托·布鲁默对小彼得教育问题。
阿道夫·荷尔斯泰因在收养了小彼得后,便一直把他当做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而对于一件商品来说,它是不需要思想的,哪怕有,那也必须是忠心和服从。所以阿道夫·荷尔斯泰因对小彼得的教育完全是军队式的,培养的是彼得的服从精神。
从彼得很小的时候开始,亲王便让小彼得接受军事训练,诸如站岗时保持军姿、身上挂着小军刀和小火枪趾高气昂的前进;而作为小彼得的直接看管人,奥托·布鲁默对彼得的教育就更加的简单粗暴。
更何况,出于混血人对蓝血人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异能的嫉妒心理,奥托·布鲁默在教育小彼得的过程中更是多次施暴和侮辱。
比如,彼得一旦在训练中和课堂上表现的不如意,奥托·布鲁默便会在开饭的时候,让饥饿的彼得站在餐厅的门口看着自己和其他的军官进餐,而且还要在彼得的脖子上挂一张纸片,纸片上画着一头驴;又比如,奥托·布鲁默会让彼得在干煸的硬豌豆上一连跪几个小时,直到小家伙的双膝变得又红又肿为止,美其名曰训练彼得的忍耐力。
二人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现在的彼得就成了一个胆小怕事、怯懦又服从命令的小男孩。
至少,表面如此。
听到彼得的辩白,再看到他信誓旦旦说话的样子,索菲亚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但她还是不明白,即使彼得愿意逆来顺受,但是他的父母呢?难道彼得的父母也愿意自己的儿子被如此欺辱吗?须知,今天自己只是吓晕了博尔巴家族的奇隆,他的母亲——博尔巴夫人,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我没有父母。”
彼得坐到了索菲亚的床边,他再次低着头怯懦地用哭音说道:“亲王说我是他捡来的孩子,我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索菲亚很可怜彼得。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彼得比自己更加的不幸。自己的母亲虽然不疼爱自己,但却有一个非常爱自己的父亲,并且在杰尔博格,还有芭贝特老师,还有海因这些良师和朋友、
一时间,索菲亚的内心油然升起了一股对彼得犹如弟弟般的疼爱之情。
她不顾背后的伤情,将睡衣套在了身上,然后从身后抱住了轻轻地抱住了彼得。
“彼得,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比你幸运,因为我有至少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没有朋友,但是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彼得在阿道夫庄园当然没有朋友。因为阿道夫亲王不允许彼得在庄园内有自己的朋友,他要彼得完完全全的依靠自己。
听到索菲亚愿意做自己的朋友,彼得欣喜若狂。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那动作突如其来的,甚至差点磕碰到了索菲亚的下巴。
彼得在房间里兴奋地走了两圈,他又走回到索菲亚的身边,紧紧地抓住了索菲亚的手。
“索菲亚,你是说真的吗?是真的吗?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彼得有些语无伦次。
见彼得竟高兴成个这个样子,索菲亚更加的怜悯这个可怜的孩子。
“是的,彼得,我愿意做你的朋友。”索菲亚道。
彼得心愿得偿了。
刚才曾经说过,阿道夫·荷尔斯泰因亲王和奥托·布鲁默成功地将培养彼得就成了一个胆小怕事、怯懦又服从命令的小男孩,但这只是一个方面。
就如硬币有两面一样,在彼得胆小怕事、懦弱服从的另一面,是彼得那察言观色、趋炎附势的内在。
彼得来看望索菲亚,感谢索菲亚哪那晚的仗义相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抱索菲亚这根大腿。
彼得把阿道夫·荷尔斯泰因亲王为自己升衔当做了索菲亚的功劳,他知道索菲亚是亲王的外甥女,误以为索菲亚在阿道夫·荷尔斯泰因亲王那里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他希望在和索菲亚成为朋友后能得到索菲亚的庇护,让自己少受甚至免遭奥托·布鲁默的虐待。
当然,谁也不能苛责彼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强的心机。毕竟在奥托·布鲁默的淫威下长大的小彼得,只是想保护自己。
就像学校里的小孩,在受到欺负时,总希望有个“大哥”保护自己。
索菲亚就是彼得所希望的那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