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草原上狼烟四起时,萧冉和那支骑军已经来到当初与郡主分开时的那处山坡下。
当初与郡主约定,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都在此地汇合。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虽说摔伤了数十个骑马不娴熟的人,其它倒也没再发生别的事情。
这支匆匆成军的骑军队伍,经过此次千里行军的磨炼,不说是弓马娴熟、上马能战,只是遇到险处时能逃命的本事,应该是有了。
萧冉觉得,一支军队,遇到打不赢的对手时,能够安全脱离战场,也是本事。所以,与那些狼兵一战后,萧冉便只是催着大家赶路,也不再提那些练刀射箭的事了。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没什么丢脸的。
阴山绵绵,阴山下草原宽阔,地广人稀。一条不宽的河流顺着地势如蛇行一般逶迤而行,满眼绿意,一望无际,有一种说不出的壮美。
这些在萧冉眼里,都像是仙境一般。若放在自己穿越前那个世界里,这里绝对是旅游胜地。而且是五A级的。
这支骑军突然出现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看到。十多天前,与花木狸的那些狼兵打了那场突袭战后,萧冉知道草原各部必已经开始戒备,便加快了行军速度,好早一点与郡主汇合。
等他们连续行军十多日,来到这处早已商量好的汇合点时,已是傍晚时分。萧冉看看天色,便让大队留下,自己则带着老秀才等人绕过山脚,来到山坡背面。
刚刚转过山脚,萧冉便看见前面草地上有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或坐或卧,就是没有一个站着的。
不过,萧冉看到这群人时,心里不禁松了口气。郡主果然言而有信,把那些人换来了。
那些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萧冉等人,一时间竟吓得鸦雀无声,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披甲之人。
他们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出现穿着王朝甲胄的人。特别是那个为首的将军,虽是白袍银甲英气逼人,可看那脸面,也着实稚嫩了点。
他们看着萧冉,萧冉也看着他们。看来看去,萧冉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便让独臂汉子去问那些人。
独臂汉子走进那群人中,问了几句话后,回来告诉萧冉,那些人也不知道郡主去哪里了。郡主离开的时候,只说让他们等在这里,有人来找他们。
萧冉点点头,让老何先回转大队,山坡另一面的那些人马需要安顿。自己就和老秀才,还有独臂汉子留在这里等郡主回来。
老何走了后,萧冉看到独臂汉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他有什么事。独臂汉子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小将爷,你没看出来吗?”
萧冉倒奇了怪了,说道:“看出什么来?不就是三百东土人吗,与我等有什么区别?”
“与我没有区别,与你等就不同了。小将爷,你且仔细看。”
萧冉又看向那些人。
刚才,萧冉因为心里挂念郡主,只是在人群了快速扫视着,并没有仔细看这些人的样子。现在在独臂汉子的提醒下,便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人。
这一看不要紧,萧冉脑袋顿时大了。
那些或坐或卧着的人,要么没手,要么没脚,全是残疾之人。
三羊换一人。我说怎么那个忽利台这么好说话,原来这三百人都是无用之人。倒也不是真的无用,这些可是人家忽利台从嘴里掏出来的“军粮”。
萧冉看着独臂汉子,眼光最后落在了他的残臂上。
“小将爷,你莫看我,我这与他们却是不同。”独臂汉子偏着身子说道。言下之意,我单手无敌啊。
“公子,这些可都是可怜人啊。”老秀才看过那些人后,也说道。
萧冉猜着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人,肯定都是触犯了草原上那些规矩,被那些狠心的领主惩罚而砍了手脚。
这胡地规矩特多,萧冉知道,如果牧羊奴逃跑被抓回,必要砍去双脚。如果偷东西,就要砍去双手。最离奇的是,如果牧羊奴看胡人贵族的女人,则要剜去双目。
这些人中,以砍去双脚的居多,也有砍去双手的,但就是没有剜去双目的。
还是想回家的多啊!萧冉感叹着。
“公子,他们可都是我金銮王朝的匠人,都是被忽利台用了刑的人------”老秀才在那些人里转了一圈,便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了。
原来,他们就是造出连发弩、攻城机的匠人。
那个忽利台极为狠毒,为了让这些人屈服,同时也不为别人所用,便来了个留手不留脚,留脚不留手。
要说这忽利台也确实狡诈。他让那些有手无脚的“能工”出手干活,却把那些“巧匠”砍去双手。如此一来,那些人便相互牵制,分开了便什么也做不成。
何为能工巧匠?能工者,善于制器。巧匠者,善于发明。让巧匠把图纸画出来,然后再砍去他的双手,此图纸便为独一无二的秘密。
然后,能工照图制器,可没有双脚,便逃不掉。于是,连发弩、攻城机的秘密便成了忽利台独家掌握的军工技术。
只是,郡主去换人前,连发弩早已造好,攻城机也已放在军营中,这些人好像除了当做东征路上的“军粮”之外,也没什么用了。白养了他们许多年,想来也已经对得起他们了。
于是,郡主去换人时,忽利台便把他们高价出让了。
“这可如何是好?”老秀才最后搓着双手说道。
萧冉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手脚齐全都不一定能走出胡地,这些残缺之人就更不好说了。
独臂汉子想到自家小将爷可是说过不会把一人留在胡地的,就是那个死了的酿酒人,现在还在自己身上背着呢,且看小将爷如何把这些人带回去吧。
“小将爷,一个都不能少啊。”独臂汉子摸着胸前的包裹结,拉着长音说道。
萧冉也有点蒙。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拿羊换来的竟是这样的人。这些人说什么也要带走,只是自己现在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把这些人带回东土。
牛皮吹得有点大啊!萧冉撇撇嘴,看着老秀才和独臂汉子两人。
那两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在躲着萧冉的目光。
看他们这个样子,萧冉竟有点生气了。心说,咋的?没你们我还带不走他们了是吧?
可斗气归斗气,萧冉还是没想出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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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日数遍登上高处西望的银铃郡主,心里总想着,今日便可看见他们回来了吧。
可一日日失望,却也一日日没遍数的望去。
只是,这一日西望时,却看到草原上股股狼烟冲天而起------
这情景,记忆里只有五岁时看到过。那时,只觉得那些狼烟冲向蓝天是平日里见不到的景。可看到阿妈抱起自己时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却是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阿妈说“草原上又要死很多人了”。
直到自己长大后才知道,当年那些狼烟是在召集草原上所有能骑马打仗的人。再后来,自己便知道就是那一次狼烟起,那个萧公子的父亲便被花木狸砍了脑袋。
现在,狼烟又起。
郡主的心揪的紧紧的。
有些心神不定的郡主决定回家。不管那个老狼主见了她怎么训斥她,她也忍了。自打花木狸送去聘礼后,自己便一直在草原上游荡。现在想来,已是几十日没有回家了。
“扎木合,你想家吗?”
“扎木哈没家。”
只这一问一答后,便是一路的沉默。
一马两人走在大草原上,不论怎么看,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