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边过去,路就不远了。”
格伦在闲暇之余,对众人提到一件事。
“不过哑肯内部似乎前些年出了点问题。它的魔法高墙已经开始运作三四年了,几乎没有旅人进得去,也很少见到人从王都范围内出来。那道魔法屏障可没那么好解除,你们要进入哑肯,不能正常通过了。”
是吗,那还真是个坏消息。
“脸色别那么糟糕嘛,既然答应你们会带你们进去我就会好好做到的。好消息是我之前在哑肯有登记过,可以通过魔法共鸣自由进出,不过之后的路就得你们自己去了。哑肯内部的情况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先前我有个猎人朋友,进入哑肯后不久,他的召唤光石就失效了。”
“这么说,可能我们这次进入哑肯会很危险。”
夜千辰揉着太阳穴摆出苦恼的脸色。
“话说,你知道重生教派么。”
小爱插话道。
“重生教派?嘛嘛,是个哑肯的人基本都知道它吧,那可是差点覆灭哑肯王室的邪教派嘛。只是大家都对它避之不言而已。而且你们这次进去,可能最棘手的人就是重生教派的人。”
“重生教派,我记得不是在五六十年前就被现任国王清理了吗。”
夜千辰把话接了回来。
“那只是清理而已,没说全都杀干净了。”
格伦摆着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
“据说,只是据说而已。重生教派在潜入暗处后仍然在秘密进行研究,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复活他们的信仰之物——重生之神。当然,这种事在哑肯民间虽然有风传,不过在这个由魔法主宰的高傲国家里,不会有什么有地位的人真的去在乎。”
“不过——你们进去之后最好小心一点,这是忠告。”
一行人离开小小的沼泽国度两天后,又进入了更深的沼泽地带。
但这里的沼泽深度在整片沼泽中只能算浅的。
真正深的地带在哑肯的王都另一边,那里也是哑肯最危险的地方。
疯子和天才都在那里诞生。
又是一夜,所有人都已睡下,只剩守夜的白衣。
他像一尊不朽的石像,静静坐在篝火旁,独自守护众人。
那双凝望银月的眸中似乎倒映着许多,又似乎只剩空洞。
“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需要休息。”
白谦之起身添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你在看什么?”
长夜漫漫,无法入睡的他决定要和白衣聊天。
“巨人的眼眸。”
白衣回答。
“月亮吗?”
“从前……它叫巨人的眼眸。”
白衣收回目光,往火堆里添了点枝条。
「辟咔」——火堆发出脆响。
白衣缓缓开口。
“旧时代的人们信仰着巨人。他们把日月分别称呼为巨人的左眼与右眼,代表勇者与魔法师。人们相信,右眼带来的光明意味着勇者的辉光,左眼的皎洁则意味着魔法的神秘。传说只有被左眼选中的人才能拥有魔力潜质成为魔法师,因此从前的魔法师们大多也都信仰着巨人的左眼。”
“所以魔法师除非状况紧急,几乎都只用左手施法。”
“嗯。”
气氛稍有沉默。
白谦之坐到白衣对面。
“白衣,我听说他们把你叫做旧时代的遗孤。”
“嗯。”
传来了简短的回答。
“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过什么,活了多久,但三百年有吧?”
“有吗……”
“我一直想问你,在经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不会抑郁吗?”
“什么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
白谦之一个劲地挠着头组织语言。
“这么说吧,在我的故乡,那里的人们总是容易被生活的重压击败。人们会变得消极,变得痛苦,那种人的感情很消沉,有一搭没一搭的。”
“自从我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人们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太强了。一边要面对魔物的侵袭,一边还要面对生活的压力和种族的冲突。一不合适整个世界都需要别人来拯救,为什么这里的人们不会绝望呢?”
白衣听完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我不是很理解……但这片大陆上曾有许多勇者。有他们的存在,民众们都充满了希望。就算是勇者已经消失的如今,人们也还是在尽量乐观地生活。”
“勇者们会绝望吗。”
白谦之追问。
“勇者们……那些你口中,所有人口中都无比热情的那群人,他们难道就不会绝望吗?”
白衣缄默不语。
“我时常在想。”
白谦之把视线投向银月,呼出一小口气。
“为什么大陆上所有人对于勇者的印象都是他们在无私奉献,在给别人带来幸福,关于他们自己的状态却很少有人得知。就连他们的死活都无人得知是怎么回事。人们只知道勇者们付出了些什么,却不知道他们背负着什么,承担着什么。”
“我来自地球,勇者们也都来自其他的世界。我无法认同勇者这种使命,我不想成为勇者。所以我很奇怪,从前那些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人们,他们真的幸福吗?他们真的不会像我这样讨厌这一切吗。”
话音落下很久很久以后,白衣那边才传来回应。
“有那种情况……曾经的勇者们在与深渊的对抗中,有死亡过很多次仍然无法战胜强敌,于是主动放下武器拒绝战斗的人。只是在那样的战场上,意志消沉也没用。”
“他们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逃呢。”
白谦之呢喃着,心中莫名的沉重感消除了一些。
为什么会感到沉重?
或者说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
白谦之也不明白。
他只是想知道那些被称为救世主的人们到底会不会和他一样。
他们有没有,关于自己过往的一些遗憾和挂念。
——你们为什么不逃呢。
白谦之好想亲自去问问他们。
明明你们也会绝望。
却还是用尽了一切去战斗。
为什么?
“白衣,你过去有这样绝望过吗?”
白谦之调转枪头。
“我吗……”
白衣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你在面对铺天盖地的魔物时,心里会想些什么?”
白谦之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对他描述:
“比如,想着在风和日丽的晴天和同伴们出游的场景啊;家里有人正煮着浓汤,做好了你最爱的饭菜等着你回家;爱着你的人等你平安归去;最要好的朋友失去你之后会无比痛苦……你会想到这些吗?”
白衣低下头看白谦之手上的木棍轻轻搅动火堆,冒出一些漂亮的火花。
“只要战斗就好了。”
“为什么?”
白谦之停下动作,发怒似地问。
“你连战斗的理由都没有,为什么还那么不要命?”
“冒险,以及爱,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白衣忽然冒出一句。
这似乎是基于条件反射的回答。
因此连他自己也有些迷惑。
“可你爱的是谁呢?你……你什么也没有,你还想得起来你的家人吗?”
摇头。
“关于少年时期的事也不记得?”
仍然摇头。
“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包括你自己是谁?!”
白衣露出罕有的迷失的表情,目光锁定在摇曳的火苗上。
记忆和失去焦点的视线一样模糊。
——我是谁?
白衣这样问自己。
——我来自哪里?
面前的火堆让他隐约想起一些记忆的碎片。但是太黑了,黑暗几乎要吞噬一切,只有那团微弱的火光在支撑……
到后来,那团火光和火光旁的少年骑士,也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