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愿我们，不被苦难凌辱，不被生活辜负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不是和你一起变老。

光变老有什么好？我想和你一起数着钱变老。

据说，李嘉诚七十大寿的时候，有宾客问他：你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他说：“开一间小饭店，忙碌一整天，到晚上打烊后，与老婆躲在被窝里数钱。”

我是在某天晚上，路过小区杂货店，看到那对中年夫妇的时候，想起李嘉诚这句话的。

01

那家杂货店曾经几次易主。开过理发店、足疗店、小超市，皆以门庭寥落、生意惨淡告终。

也难怪，小区门外就是24小时便利店，再往主干道上走不远就是大型商超，一站路的距离还有早市，谁会在一个居民区的小破店买东西呢？

后来，这对夫妇盘了下来。

依旧是杂货铺子。屋里卖日常百货，门口搭起棚子，卖蔬菜水果米面粮油。

他们帮小区的上班族免费代收快递。在小店门口一字摆放开，齐整有序，一下就能找得到。只要来取过一次快递的人，夫妻俩就能记下名字，下次走到门口，不用主动开口，大姐就会热情招呼名字，自动找出快递递过来：“这箱子挺沉呢，拿得动不？”让人听了亲切又暖心，像有了个贴身管家。

慢慢地，取快递的人开始习惯顺手买点东西，或者一把青菜，或者时鲜水果，或者鸡蛋挂面。

大哥还主动贴出微信电话，有天冷懒得出门，或者腿脚不好的老人，直接打个电话，需要什么就给送进家门。

小生意就这么好起来。

那晚我去取快递。天太冷，他们关着门在屋里，没有看到我。

女人正在把钱盒里的钱全倒出来，一张张捋平，按面值整理，男人把手伸到后背上帮她挠痒痒，两个人一边说笑，不时拿计算器按着键，两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笑得像孩子。

我在门外莫名感动。

人生去日苦多，最幸福的时刻，不就是有一个与你风餐露宿辛苦营役的人，在这天寒地冻之时，挠着痒痒数着钱吗？

02

许多年前，我在威海生活。

曾听Boss说，当地有位隐居富豪，山间建了几栋别墅，为人却极为低调，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城郊小公共，花一块钱买票，在车上听人聊市井琐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那时的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么有钱的人，怎么会喜欢挤在小公共上，听一群凡夫俗子嬉笑怒骂？

十几年过去，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那么有钱的人，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些在世俗里，为钱奔波劳碌，依然热气腾腾的人。

就像年少时读《红楼梦》，一心仰慕钗黛才情，恨自己不能及之一二。

行至中年，琼瑶小说读过，三毛散文写过，十二钗的诗情画意效仿过，却更喜欢贾芸、小红、刘姥姥这些野草一般，顽韧又强大的人，也如那对杂货店夫妻。我每次去取快递，都喜欢在那儿唠几句，看他们忙进忙出，热热闹闹，心中总能生出翻涌的敬畏和感动。

那大姐曾告诉我，从盘下这间小店那天，她和丈夫就定下目标——每攒起两千五，就去银行存起来，只能存不能取。

“四个两千五，就是一万呢！”她笑，眼角满是干纹，却那么发自内心。

一块一块，一百一百地攒，攒够了就去存，存好了回来继续攒。

钱，对于为生活摸爬滚打的人，那就是他们的成就感和安全感，就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赚钱，攒钱，看银行卡上数字一点点增加，然后窃喜，像一个只能偷偷藏在心里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但它，就是让人血槽满格斗志昂扬的原动力。

03

不是只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才懂得生活的真谛。

卖菜的、拉车的、炸油条的、跑快递的，大家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智慧。

人生而孤独，谁不是凭一腔孤勇，存活于这滚滚红尘。

电影《万箭穿心》里，中年女人李宝莉，在丈夫出轨、失业、自杀后，辞去收入微薄的工作，成为靠体力讨生活的“扁担”——挑夫。

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那个逃避、懦弱的男人死了，留下一家老弱妇孺。

但女人还得活下去，还得带着使命和责任活下去。

李宝莉对姐妹说：“那个没有鬼用的男人，我不去想他。我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赚钱、养家、供儿子上大学，这是现实社会里，千千万万个像李宝莉一样的女人们，最直接、最本能的目标。

她拒绝闺蜜的资助，凭借一身力气，成为全家的顶梁柱。

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即使卑微如草芥，即使渺小如蝼蚁，但她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儿，她认定的，千难万险，赴汤蹈火，都一定可以做得到。

即使最后，李宝莉的婆婆怨她，儿子恨她，甚至在考上大学后要与她断绝关系，她都没有像那个窝囊丈夫一样选择自尽。

她在天桥上流泪，发呆，然后回家收拾行李，把房子留给儿子和婆婆，自己搬了出来。

可说的，不可说的，谁都要承受。

赚钱，活下去，除此之外，别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04

那天在公司，与前来取件的快递小哥聊几句。

他说，春节不回家了，快递不停。

我感慨：“你们太辛苦。”

他不以为然：“现在干什么不累？我们干快递的，不像你们有学历，但赚得也不少，我觉得挺好。”

我顿时汗颜。365天陀螺般旋转，为筹备年会抛夫弃子出差一个多月，高压下焦虑失眠到深夜两点。这样的我，并无资格悯恤任何人。

想起前几日与高管团队闭关三日，核定员工年终奖金。名单核了又核，金额算了又算，生怕负了谁打拼一年的心血和期盼。

人生实苦。

日日扫楼赔尽笑脸只为递出一张名片的销售，起早贪黑风餐露宿的杂货店老板娘，骑三轮穿梭在写字楼取货送货的快递小哥，努力谋生的人，哪一个都是励志典范。

每当我看到这样的人，总忍不住感慨，生活一地鸡毛、泥沙俱下，却也丰盈热辣、生机勃勃。

我喜欢这样的人，看到他们，总会让我生出“活着真好”的念头。

去年网上流行一句：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

其实对我来说，每天叫醒我的不只是梦想，还有银行卡上的余额。

真的。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不是和你一起变老。

光变老有什么好？我想和你一起数着钱变老。

好好努力，好好赚钱。

愿我们，不被苦难凌辱，不被生活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