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红线已落

“请凤铮上神以大局为重,除魔卫道!”

天兵齐呼,喊声震天,逼凤铮做出选择。

凤铮心乱如麻,不知所思为何,面无表情,抬手取出了承影剑。

魔心看着承影剑,心中骤凉。

他这是要用承影剑对付她么?

“你也要杀了我?”魔心不由得嗤笑。

凤铮手中握着承影剑,不置一词,也不见动作,看来是不愿下定决心。

魔心似故意气凤铮一般,又像是自嘲,趔趄了半步,“也是,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不妨再来一次。”

凤铮默然,“你不该枉害人命。”

“我枉害人命?”魔心心底拔凉,那些人拿刀架着她,拿剑捅她,她不过是将想取她性命之人杀了,这也是她枉害人命吗?

她的命就不是一条命了吗?

“师父,我喊了你那么多声师父,抵不过旁人一条性命。”魔心此时倒是神智清醒得很,想起她在九重天这些日子,受过的伤比过去几千年的都多。

看来子虚说得对,她迟早为魔,只有魔界最适合她了。

“你今天杀的岂止是一条性命。”凤铮垂眸看着流月,低声喊道,“你魔性如此深重,心狠如斯,要我如何护你。”

魔心不屑,挑眉质问,“凤铮,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既知魔凶狠,当初为何要造我?”

“若当初你不动妄念,企图取代青姣本心,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凤铮看着魔心,眼里不见往日的关切,只余一脸的淡漠。

魔心明白,凤铮心心念念的是青姣,认做徒弟的是流月,她什么也不是。

“师父,你的心里,可有一丁点,我的位置?”魔心默然开口,神色也变得落寞。

凤铮沉默了。

“真可笑。”魔心笑得苍白,“罢了,反正人我已经杀了,你若觉得我杀得不对,来吧,动手杀了我便是。”

魔心反倒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竟还抬起头,伸直了脖子,闭上了双眼。

凤铮看着流月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更是刺痛。

“凤铮上神,别再犹豫了,今天不杀她,以后她只会杀更多人。”天兵见凤铮不动,出言提醒。

到底是天君的亲兵,胆子就是大一些。

魔心知凤铮迟迟不动手,又睁开了眼,笑得嘲讽,“怎么?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替你动手!”魔心邪魅的笑着,竟猝不及防的夺了凤铮手中的承影剑,飞快的拔出了剑,一剑划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晕开成一朵朵七彩的光芒。

“凤铮,你的神血,我还给你了。”

凤铮陡然想起,他以羽为笔,以血为墨,在天书上落笔之时,是有多么的决绝。

凤铮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突发奇想,造什么血肉之心。

魔心随手将承影剑丢在地上,手腕上的红线突然断开,和手腕上滴落的鲜血一道,随风缓缓飘落,落在了承影剑的一端,和剑上的血迹染在了一起。

……

人间境。

魔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九重天的,她只记得,她割腕还血后,是凤铮让她走的。

凤铮震住一众天兵,将她赶出了九重天上。

凤栖宫外的天兵无一追她,她离开得极为顺畅,只是,远离凤栖宫后,她被天兵追了几次,落荒而逃。

遍体鳞伤,也不知是如何走到的人间。

魔心只知道自己身处人间,暂时是安全的,崇恩就算跟她有再深的仇恨,也不会公然派兵到人间杀她。

人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魔心也不识路,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藏在一个山林里,就躺在一棵大树下避雨。

当初,凤铮以神血为墨,造就的魔心,而今,她就用承影剑将凤铮的神血尽数逼出,意图与凤铮断去瓜葛。

只不过,她如今没有了凤铮的神血,也没有青姣神血的庇护,身体自愈的本事也就大大降低,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只魔了。

只是,曾经做了几千年的流月,让魔心的骨子里,比起她的曾经,多了一丝人性。

魔心就倚在树下,也不遮挡,也不疗伤,就那样睡着,迷迷糊糊的做着梦。

“青姣不是无情的,她只是不知情为何物,而我……想让她感受到。”

因凤铮的一句话,他想让青姣感受到情为何物,在天书上落笔,造出了她。

她自诞生时,就是有情的,就是对凤铮有情的。

只是,她的诞生,是为了青姣。

青姣一颗石头心,不愿将位置让给她,无欲无求的青姣,一颗石头心,竟然还同她争抢,落了个两败俱伤。

伤即是魔。

她受伤了,青姣的石头心也裂开了,一念之间,魔由此而来。

青姣将她剜掉了,下手极其狠戾,为了保她那颗石头心。

凤铮为了青姣而造她,而青姣不需要她。

她被捏碎了,打散了,禁锢了,怨恨生,魔性越来越重。

直到,她化作人形,走出了禁锢之地,徒手挖出了凤铮的心。

她道,她报仇了。

然而,她还是败给了青姣,败给了凤铮。

如宿命一般,挣脱不掉。

那一日,魔出现在了沧琉森林,她的禁锢之地。

子虚将一只锦羽仓鼠丢向了她,她在那只仓鼠身上,感受到了些弱的青姣的气息。

子虚给那锦羽仓鼠灌的是引魂酒,她顺势就附在了她的身上,救了她的性命,也成为了她,流月。

她成为了流月,却又遇见了凤铮。

……

九重天上,凤栖宫。

天兵早已散去,各自回归职守,不再守着凤栖宫,候着那一只魔。

凤铮站在原地,久久都不见反应,只盯着地上的承影剑,和流月手腕上滑落的那一根红线。

梓桐才醒了过来,不敢问,也不敢先走。

“凤铮,你的神血,我还给你了。”

流月临走时的话还在耳边,凤铮微微欠身,拾起了承影剑,默了默,又将掉落的那根红线拾了起来,轻轻的握在手里,神色晦暗,如鲠在心。

那根红线,流月一向系在手腕上,从不离身。

她说,那是她极重要的东西,是要留待将来,送给一个最想给的人。

凤铮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摩挲着手中的红线,瞬间就消失了。

梓桐自不会去追,呆头呆脑的回了凤栖宫。

而转眼间,凤铮便出现在了天书宫。

天书宫,天书上次被崇恩狠狠地摔了一回,也不坐在高高的书架子上了,就躺在书架旁边的地上,美其名曰养伤。

凤铮凭空进的天书宫,直接布下结界,才去寻天书的所在。

这一切,天书自然门清。

天书在书架底下躺着,招了招手,笑道,“我在这儿。”

凤铮也见怪不怪,毕竟整个天书宫都是天书的,它爱躺哪是它的乐趣。

“你当真不装睡了。”凤铮走过去,有些感叹,拿起地上的天书,把它顺手放到自己目光可及的书架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天书微微好奇。

“你睡得太假了。”凤铮淡定的说道,或许他只有在天书这里,还保留了一分年少时的轻狂。

天书听了凤铮的话,小手抠了抠头,竟一脸委屈,“你知道我在装睡,竟然也不来找我玩耍,我一个人在这躺了万年,无趣极了。”

“你想有趣,醒过来就是了。”凤铮却不甚在意。

天书却急急开口,摆动着小手,“不能醒,不能醒。”

“为何不能醒?”凤铮问道。

天书犹豫了一会,才翻出青姣离开时的情形给凤铮看,“我答应青姣了,她不回来,我就不能醒。”

凤铮看得真切,天书里显示的,青姣送了一坛酒给天书,是多么决绝的离开。

那坛酒,怕就是流月送给少芒那一坛了吧,还真是可惜了一坛好酒。

凤铮将那一幕一幕尽数看完,心头微痛,沉默了很久,才道,“青姣……如何才能回来?”

天书却未回答,反而站在书架上,和凤铮对视着,“凤铮,你知道心动的感觉吗?”

“知道。”凤铮微微咬牙,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天书知道,他是想起了青姣。

“可是青姣的心不会动。”天书很认真的说道,“她带我去凡间,为了知道心动的感觉。可是她的心,却只会在靠近你的时候才动。”

“我知道。”凤铮低声沉默,提及这些话,他的心也像是被割裂了一道口子,让人难以呼吸。

“她是自愿堕入的轮回,为了还你一个有血有肉活蹦乱跳的青姣。”天书默默的说道。

凤铮听了天书的话,如同往事历历在目,“是我负了她,我没有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