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我总想起刚刚的情形,开着电脑盯着屏幕发呆。
妈妈走过来,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整天在家不知道干些什么,跟你爸一样会装模作样,书你读一辈子吗?我看看你这次公务员考试考多少分!你要是想打主意留在蓉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我看着妈妈的嘴巴噼里啪啦如鞭炮一般,词语就像随时储存在嘴里准备着的。虽然说公务员不是我想去的,但是还是认真准备了一番。其实心里没有底,这不是我想做的工作。
我叹了口气,没做解释。妈妈看我没有反应,似乎很不解气:“我跟你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们姓向的就是不讲良心!你爸也是这样,没有我,他能有今天?娶了我才是向家的福气!没我,他还没这个命分得到房子呢!”
我只是这样在电脑前坐着,没想到也牵连出这些事情来,但是我也听出来这些话都是说给爸爸听的。
爸爸在厨房炒菜,锅铲与锅敲得哐当响,时不时听到他在叹气。与其说是叹气,不如说是憋着一股气闷哼哼。
妈妈又燃起了火:“怎么的?你就不要去做饭咯!既然如此过不得,你去你儿子那啊?前妻怕也是被你气死的吧?”
我有时真的想不明白妈妈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古怪,就算只有一点点鸡毛蒜皮小事,都能吵起来。有时仅仅他们聊别人的八卦,都能俩个人吵翻天。
我和爸爸仿佛都过得战战兢兢,妈妈就像随时会点燃的火药桶。爸爸在避不开的时候就会去他儿子那里,他总有地方可去。我好像没有,不是好像,是真的哪里都没有。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关上电脑。
“你是不是要敲?敲就干脆敲烂了算了!”老妈冲进厨房,拿起锅铲狠狠一敲锅子。
“不吃!不吃!不吃行了吧!”老爸也吼了起来。
“你想怎样?是不是要打架?”他们俩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听到互相推搡的声音。
我急忙跑到厨房,拉开了两个人,只见两个人都怒目相视,后槽牙都咬得咯吱作响,互相都捏紧了拳头,就像下一秒即将拼个你死我活。
铁锅中间也被敲破了一个大洞,面汤漏得灶台到处都是,锅铲也飞到了地上,到处都是飞溅出来的星星点点油腻。
“好了好了,不是都冷静下来了吗?这吵什么呢?爸爸,你就由她去吧,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我实在找不到好的劝架的话了。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下来的,这个人就是心肠歹毒!她就是想饿死人家!”爸爸恶狠狠地说着,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厨房的木门,瞬间木门都裂开了一条缝。
“是你光拿钱养着,不教他自食其力!到底谁不尽责任呢!”妈妈怒吼回应。
“关你什么事?!”爸爸好像有点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又冲上来。
“你自己不聪明,做饭还只做自己的,吃什么吃?!你活成这样怎么不去死?”老妈怒不可遏。
“你死!你才是要去死!”爸爸也被激怒到疯狂,他们已经开始互相诅咒。
我试图推开他,把妈妈拉出厨房,往客厅推。
结果反而三人互相推搡在了一起。爸爸力气很大,一挥手我竟然站不稳,一个趔趄撞到了桌子角,后背硌着生疼,一直扯到前面肋骨部位。
妈妈被推搡着蓬头垢面,拖鞋也掉了一只,俩人扭打在了一起,急得我顾不上自己冲上前拼命拉开。
“咚咚咚!”
也不知是谁在这时候敲响了门。
趁着拉开了他们一点,我跑去开门,不管是谁,这时候来一定能让他们暂停!
开门是楼上的沈大妈。
见到我开门,俩个人各自挥舞的拳头,但是都喘着粗气,凶神恶煞的模样谁看了都知道怎么回事,更何况是我们家在这是出了名的。
“你们又怎么回事啊?楼上都听见了,大过年的也不怕别人笑话!”沈大妈笑着进门,拉开我妈,说着:“你们俩也差不多行了!女儿都这么大了!熬也熬出头了!”
俩人被拉开以后,妈妈去房间坐着,爸爸去厨房待着,沈大妈去了妈妈房间劝解。
留下我一个人看着家里一片的狼藉落泪。
其实我不喜欢沈大妈来,她是周围嘴巴最大的人,这么些年没少传我家的事情,常常拉着周围邻里说东家长西家短。小时候我上学,她带领几个老大妈坐在底下说话,我走过时总能看到她们一边看我一边指着说着什么,每每路过都被她们行注目礼。
曾经我也听过她给妈妈出些馊主意,我总觉得妈妈后来脾气越发得古怪,跟她也脱不了关系。她告诉妈妈:“你就应该跟他吵架!没完没了地吵!不行就吵到单位上去!这样有压力自然他就有改变,大家都知道的话,人家就知道你才是委屈的那个,你才是善良的那个。”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当场反驳沈大妈的言论。
尽管之后,我劝了妈妈,这样吵并不能解决问题,吵架伤感情。然而都被妈妈驳回,她认为我是向着爸爸的,我姓向,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含着眼泪简单收拾了下客厅,尝试推开妈妈房门,被反锁了,我回到坐在凳子上愣神。我有点害怕沈大妈在房间里给妈妈又出了什么主意。
起身去看看爸爸,他蹲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尽管刚才凶神恶煞像要吃人的样子,现在颓废得像被打劫了的人。
我收拾了厨房,把剩余的面汤倒了,擦干净灶台和地砖,丢掉这个破了的锅,却留下一柄锅铲。爸爸始终没抬头看,打扫到他身边时,仅仅收一收腿。
“地上凉,爸你去房间吧。”
“向晚,你现在也大了,我打算去那边住,关系好点了再回来。”爸爸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
“嗯,这些你们都可以自己决定。”我咬了咬唇,眼泪滴在地上与这些汤羹混在一起,什么也分不出来。我不是没有想过,他们这样还是分开的好,但是想到分开,还是多少心里难过。
我默默地收拾完,走出了厨房,换上衣服下楼,家里有外人在,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打起来。我把一堆垃圾丢到了垃圾桶里,连同那个破了的锅。碰撞哐当产生的闷响,就像摔在心里一样沉重。
擦干泪痕,抬头眼睛看向天空,黑漆漆的,呼呼的风灌进领子里,真是冷到了骨头里。我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衣领。
买了一口锅回到家里,沈大妈已经不在,妈妈躺在床上,爸爸不知去向。
应该是去那边住了吧,我一边想着一边轻叹了口气,把锅洗了洗放在灶台上,还有那个跟它原本也不相配的锅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