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次生病,妈妈似乎对木亮没那么抵触,反而添了些好感,突然180度的转变,让我摸不着头脑。
课后,爸爸打电话约我在对面街的荷塘边聊天。许久不见的爸爸,消瘦了些。
聊了聊工作的话题,爸爸这方面倒是没有妈妈那极端的思想,还能有说有笑的聊下去。
“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谈个男朋友?”爸爸投来试探下的眼光。
我犹豫了几秒,脑子在飞快的运转,我知道爸爸似乎就是妈妈派来的使者,到底爸爸站哪一边,我完全没懂。
“妈妈知道的。”我心想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出不了差错。
“你妈说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同学?嗯,他那行业我多少知道一点,我是支持的。”爸爸的目光似潭深,言语间似笑非笑。
“嗯,哦。”我站起身在爸爸面前踢着碎石踱步。
“要是还合适的话,就早点定下来吧。”
说这话时,爸爸没有什么表情,我捉摸不透这是爸爸自己的意思,还是妈妈的意思。
“妈妈说的吗?”
“你妈肯定比较喜欢金饭碗吧,不过我跟她聊过这个行业,应该她现在也能接受吧。”
爸爸的言外之意应该是妈妈也同意了。莫不是怕直接对我说感觉打脸?所以找了爸爸来圆场?
不管如何,至少和木亮在一起很有希望了,心里一阵窃喜。
和爸爸分开后,我回味爸爸的话就差欣喜得手舞足蹈了。
秋风夹着些细细小雨的天气,我也觉得格外舒适,这雨润得很,像把之前夏日遗留的热气都冲走了,头顶的天空都慢慢洗净了。
回到家,妈妈态度果然和之前爸爸说的差不多。妈妈连问了很多木亮的问题,关于他的家庭关于他的工作,虽然不甚满意,倒也没以往那么鄙夷不满。
“到时候合适的话,就见见父母,定下来。”
妈妈说出这话,我才觉得事情有了定数。表面淡定的我,心里已经快压不住泛起的欣喜。
周末时,老妈约我陪她同去一位老朋友家。
妈妈和罗老一家是老朋友了,每次都会约年前互相拜访走动。
寒暄了几句,罗老太拍着我的手,语气亲切地问:“向晚我是看着长大的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我低头笑了笑,回答她还早。
“日子过得真快,你瞧向晚眼瞅着就快结婚啊谈恋爱啊什么的。当年还在我面前到处跑,体质差得总是生病,是吧?”罗老太转而拉着妈妈的手,聊起以往,“当年,你还是很辛苦的呢。”
妈妈听到这类体己的话,也激动起来,“可不是,那时候要不是我,她哪能过这么好?你们知道的,当初我和她爸爸吵架有多厉害,一路打到楼下,她爸爸,那个厉害劲儿,逼得我都没办法,还不是因为没舍得她……”妈妈指了指我。
“想当初,婆婆也来挑拨离间,他前妻儿子也来中间挑唆,哪天不是吵架过日子?连我赚的钱都他们管着,赶我出去也没个地方住,我连生病了都没钱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抹了抹泪。
我也多少听过几遍这些过往,妈妈在外人面前止不住话匣子,也许是这些往事刻骨铭心,深深的伤害了妈妈,才改变了她的性格吧。
“当年我被逼着去同乡家暂住,谁知道同乡也不是好人,骗走我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妈妈越说越感慨,“要不是我会吵。说不定真的就这样被她爸爸压住了……”
我转过头也抹了抹眼睛里泛起的湿润。
没敢正眼看罗老太夫妇,我不习惯他们同情的眼神。
余光看见罗老太伸手握了握妈妈的手,投来怜悯的目光。
“妈,算了,这些事就不说了吧。喏……”我试图打断妈妈的话,递上一杯水。
“你不要打断我,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妈妈冷眼一瞟。
我轻叹了口气,如坐针毡。
“你是个好人呐,老向家亏待了你,你还是对他那么好的。老向当年是过分了些,你是个好人……”罗老太同情地强调了几句。
妈妈红着眼哽咽道:“可不是?偏偏就他们向家人说我不好。谁都说我是个好人呐……”
“当初你又为何要嫁给老向呢?”罗老太一语道出了我也问过无数次的话。
“唉,当初谁知道是这样呢?都是命,命苦。”妈妈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
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妈妈边抹泪边哭诉。我轻抚妈妈的背,试图让她平复下来,然而妈妈的情绪更像泄洪一般。
快到中午了,直到罗老太留吃饭,老妈似乎缓过神来,拉着我匆匆告别。
路上妈妈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抽了几下,努力平复心绪,拒绝我递过去的纸,我轻拍老妈的背,老妈的背有些弓着了,不像这个年纪人该有的样子,替妈妈整理了下她的头发,随手一翻,不知何时妈妈的白头发添了这么多,此时我的眼睛也有些发涩。
妈妈没有做声,摆了摆手示意我往前走,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和路上卷起的叶子跟着我们。
一向好强要面子的妈妈,也许是因为熟人所以这样发泄一回吧。回想妈妈说的那些过往经历,一个人婚姻不幸福,会让一个人的性格改变很多吧。
一路上我想着若是我有妈妈的经历,我又会是什么样呢。此时,我突然理解了她,心里多少对爸爸有了些埋怨。
若不是妈妈的经历造就她现在敏感多疑偏执的性格,甚至出现极端偏激的思想,她也会是个通情达理的贤妻良母吧。
这一整天,妈妈都没有和我搭话,我也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到妈妈的敏感神经。
晚上,老妈似乎久久没有入睡,以往此时她都已经入眠。
只听得她那边似乎拨打了谁的电话。
“诶,睡了没?我今天话都跟你还没有聊完……”
仔细一听,好像还是罗老太。
“我跟你说啊,当年我是有多苦啊……”妈妈几乎又重复了一遍白天的话。
我侧过身,流下的眼泪打湿了枕头,用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