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里人 山外人

山林里总会有鬼怪志异的传说,也不知是人亲眼所见还是杜撰欺人,但至少不会白日作祟。

吴月生走在前头,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本应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可他却忽然觉得心神不宁,遍布阴霾。肩上扛着的行囊越来越重,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这太反常了,出的汗也是平日里的数倍,阳光还不至于毒辣到这种程度。

自己走的时快时慢,可跟在后面的老妪与苏源却没有一刻落下,甚至脚步都一致。

吴月生想回头看看,可行囊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脖子,带着些冰冷。包裹里面似有东西在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后面突然传出一道直击灵魂的声音:“小兄弟,带老太婆我走出这山谷,我保你们相安无事。”

接着是一道虚弱无比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吴月生……快走……”

此刻如果吴月生能够回头的话,定然可以看到苏源已经双眼无神,茫然的望着前方,扶着老妪匀速有序地前行,步伐完全跟吴月生一致。

……

天师府,云泥山间,之前柴桑城外的道士坐在平地之上,笑道:“有人借我这徒弟在谋划一些事啊,有意思,让那老太婆出去,姓谢的就不安稳了啊,想想就高兴!。徒弟啊徒弟,你可真走运。”说完他灌了一口酒,似是很解气一样放声大笑。幸好此间离山上天师府很远,否则山上的黄紫道人定会呵斥他不得高声语。不过就算一般的道士来了,恐怕奈何不了他。

说道士就有道士来,只见一个身披天师府道袍的道士从天际轻轻划落至平地对面的高石之上,拂尘往身后一挂,道袍无风自动,容貌出尘,端得一副神仙姿态。

道士语气平淡道:“陶前辈竟然已经来了天师府,怎么不来我天师府坐坐?晚辈已恭候多时了。”

谁知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声音还未落地,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龙虎山道士始终面带微笑,见到对方已然离去,便转身慢慢地往山上走去,不时的与一些香客打招呼。

逍遥巾在后逍遥自在。

……

吴月生暗自提起一股真气,便又很快被压制住,肩上的行囊克住了他所有的命门,一运转便会被打断。

虽然苏源让他跑,但根本拉不开与老妪的距离,而且他不能丢下苏源不管,无奈之下他只有继续带路,他到现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妪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不过目前她还没有害他们。

那么这老妪要么是不存害人之心,而此处一定有什么限制着她不让她出去,想让他们把她带出去;要么是此处有巨大的禁制,不允许她出手,可仅仅如此她都能让吴月生和苏源挣脱不得。

既然暂时没有危险,吴月生倒是放下心来。

“前辈你究竟是何人,我们两个只是路过好心想帮您,不曾想您已是神通广大,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保证做到。”

“你们两个昨夜便应该进入山中,只是被人从中作梗,我与那人早有约定,他帮我解除禁制,我欠他一个人情。而你们两个就是帮我解除禁制的布局,只是昨夜他别有用心的将你们留下一会,不知他在谋划些什么,但目前来说并无大碍,这漫长的时光我都等了,倒也不急于这一夜,放心吧,你们两还算好心,事成之后我不会杀了你们,只是我希望你们不要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信息,要是被我发现,手下可不留情。”说完老妪缺了牙的嘴里发出阴森的笑声,周围的草木瞬间褪去了鲜艳的色彩,变成一片枯萎之地。

往后,每行一步,草木便枯萎一片。

吴月生微微心惊,但好歹已经见识过诸多奇妙的事情,并无异样的动作,继续前行。

听老妪言语,回想起昨日进山前观望到的丝丝黑气必是这老妪。

老妪就是那鬼哭由来。

而阻止他们进山的就是陆青。

想不到江南书院书生陆青会与这神通广大的老妪有所串通。

只是陆青看起来明明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够帮助老妪破阵。吴月生虽看不见此处禁制,但能让如此神通广大的老妪在此地困守多时,那么一定也很强大。

吴月生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专心带路。

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还未想出对策前到了出口处。

据陆青所言,山前山后的青石路应该都有一块青石牌匾,之前入山时小路旁的确有一块牌匾,上面没有一字。

而此时山道尽头竟然没有青石牌匾。

老妪兴奋道:“青石牌匾已碎,我终于能出世了!陆青诚不欺我也!”继而阴恻恻地大笑起来。

“前面带路的小子,你先出山破障,前方有最后一道封印,根据出去的人不同会发生不同的反应,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了,这封印只会触发一次,我手上这小子另有用处,快去吧,这是你唯一的活路。”老妪指了指前方空无一物的位置说道。

吴月生故作苦恼道:“可是前辈,您的行囊压制着我,我这一身功力无法发挥用处,不是去自寻死路嘛。再说我这兄弟您要作何用,可否不伤他性命。”

老妪回答道:“小子,你放心,前方封印对我有感应,行囊中的东西有我的气息,一碰到封印先会帮你挡去大半的力量,而后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扛过去你便能活,我不会对你出手。至于你这兄弟是死是活全看你,你要是能破了封印,我只需让他扶着,助我躲避天地的窥探,我便能出去。”

此时前方确实毫无一物,青石板由于太阳的照射还泛着光。

可吴月生却能感受到前方充盈的炁流,像一道滚滚燃烧的火墙,想要把所有污浊之物燃烧殆尽。

吴月生闻言,也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这火墙封印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吴月生却有一股亲切之感。

慢慢地一步步靠近炁流,吴月生感觉全身都给看了个遍,炁流游走全身查探每一处异样的地方。

忽然,肩上的行囊燃烧起来,里面突然冲出一块绿色的东西,通体鲜血淋漓,扭动的同时竟然还发出细小的嘶鸣声。

此时火墙之中竟然也有声音传出来,只是吴月生听不懂,而后瞬间绿色如污浊之物般被燃烧殆尽。吴月生立刻感觉到压制自己的东西消失了,可是很快他便被炁流笼罩,炁流真的化作一道火墙,出现了实质性的纯红色火焰。

老妪在一边咬牙切齿道:“可恶的谢家小子!用这阵法将我锁在此处,专杀至阴之物,今日我用身上一块肉作引,将这阳气充盈的小子引入你的阵中,无论这小子能不能破阵,你都难以再困住我!待我出去,天上地下,姓谢的你都逃不掉!”

只是她也心中没底,这阵法对阴气重的事物实在是太过狠毒,还会自动探查身上隐藏的炁息,她只有先让一人破阵,再借助另一人遮蔽天机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吴月生在阵中却毫发无伤,体内消耗的真气全然恢复,而且红色的火焰还在不断地灌输真气给他,隐隐有松动境界的感觉,只差临门一脚。

因祸得福高兴之余,站在阵中的他看得到阵外的老妪和苏源,苏源仍是眼神空洞,没有醒来,牢牢的被老妪掌控在手中,吴月生其实已经能离阵而去,安然离开,但是他不能丢下苏源离去,正思索间,忽然他想起陆青给的锦囊。

他还记得陆青说遇到危险时,打开便能脱身,那么便是此时了。难道他真那么神?

此时反正别无他法,吴月生从怀中摸出锦囊,打开一看只有一张纸条,展开一阅,只有短短一句话:“收真气,放行,可安然无恙。”

吴月生仔细一想,真气确实可以吸收,但是真气耗光的时候,封印应该就解除了,这老妪真不会害他们?

不过他此刻也只有赌上一赌了,他感觉将所有真气吸收完毕,有可能会破境,到时未必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赶紧坐于地上,专心吸收真气。

此时,老妪紧紧盯着火焰炁流疑惑道:“这阵法确实可以被吸收,但必须是阳气充盈到极点,与阵中炁流形成共鸣,不过就算能吸收,也不至于能吸收这么久,这小子有古怪。”

因为吴月生在疯狂的汲取真气,炁流封印之墙正在慢慢削弱。

吴月生浑然不知外面的情况。而且他从来没有吸收过外部的真气,但也知道器满则溢,自己吸取了这么多真气,却丝毫没有充盈的感觉,而且这些外部真气到了自己体内一点排斥都没有,就像是自己的真气一般,在体内左冲右撞,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过了一会,炁流明显缩小了许多。

老妪神情激动的喊道:“困了我三十年!马上能出去了!”

炁流终于要崩溃了。

正在书院中拿书本踱步的陆青,皱着眉头望着青松山方向。

略带歉意道:“谢先生,给您找麻烦实非我愿,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昨日该做的后手已经妥当。希望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