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然而,他又恢复过来了。病发作过后,他感觉好多了,好久没有了疼痛。他小口地啜饮着加热的葡萄酒,此外什么都不吃。可是,他并没有放弃沿着那条习以为常的路穿过城,走上联邦大厦的台阶,虽然昏昏沉沉,但在焕然一新的空气中,每迈出一步,他都感到很惬意。他很快就来到鲁茨的办公室,坐到他的对面。鲁茨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也许他太多地受到良心的谴责,压根儿就无法觉察到什么。鲁茨下定决心,就在今天下午向贝尔拉赫汇报一下与封·施文迪谈话的情况,而不是到了傍晚才说。因此,他就像挂在自己上方特拉弗莱特那幅画上的将军一样,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冷静务实的架势,用一种果断的电报式风格向老人汇报情况。然而,让他无比惊讶的是,警长对此没有丝毫的异议;他对一切都表示赞同;他认为,耐心等待联邦委员会的决定,并把调查工作主要集中在施密特的活动上,这绝对是上策。鲁茨无比惊讶,老人居然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变得和蔼可亲和健谈。

“我当然调查过加斯特曼的情况,”鲁茨说,“对他已有足够的了解,确信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凶手。”

“当然。”老人说。

鲁茨午间得到了从比尔传来的一个消息,便扮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出生在萨克森的伯考,一个大皮货商的儿子,先成了阿根廷人,曾任阿根廷驻中国使节——想必他在青年时期就移居到了南美洲——,后来成了法国人,大多情况下,他周游列国,拓展业务。他获得了荣誉军团十字勋章,因为发表了有关生物学问题的著作而出名。他拒绝成为法国科学院院士,这个事实就是对他性格的有力说明。这让我肃然起敬。”

“性格很有意思。”贝尔拉赫说。

“对他的两个仆人,还会进行调查。他们持有法国护照,但是好像却出生在瑞士的埃门塔尔。在葬礼上,加斯特曼让他们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这好像就是加斯特曼开玩笑的风格。”老人说。

“他恰恰会为那条死去的狗而愤愤不平。对我们来说,首先是施密特案件让人头痛。我们的判断完全偏离了正轨。我们算是幸运,因为我和封·施文迪是好朋友。加斯特曼是一个举世瞩目的人,享有瑞士企业家的绝对信任。”

“这样说他当然就会一身清白了。”贝尔拉赫说。

“他的人格容不得任何怀疑。”

“的确如此。”老人点点头。

“可惜我们不再可能这样来说施密特了。”鲁茨这样结束了自己的话,然后让人把电话接到联邦议院。

然而,当他守候在电话机前时,正要出门的警长转过身来:“我必须向您请一个星期病假,博士先生。”

“好吧,”鲁茨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拿听筒,已经有人打电话来,“您星期一不用来了。”

钱兹正等候在贝尔拉赫的房间里,当老人进来时,他站了起来。他装着震惊的样子,然而警长感觉到这个警察慌慌张张的。

“我们开车去找加斯特曼吧,”钱兹说,“刻不容缓。”

“去找那个作家吧。”老人一边回应,一边穿上大衣。

“转弯抹角,全都转弯抹角。”钱兹愤愤不平地大声说,跟着贝尔拉赫走下楼梯。警长在大门口停住脚步:

“施密特那辆蓝色的梅赛德斯就停在这里。”

钱兹说,施密特买了这辆车,分期付款,车现在肯定不知道属于哪个人了,他们上了车。贝尔拉赫坐到他身旁,钱兹穿过车站广场朝着贝特莱姆方向驶去。贝尔拉赫叽里咕噜地说:

“你又走茵斯这条路。”

“我喜欢走这条路。”

贝尔拉赫望着清新如洗的田野。一切都沐浴在明亮而宁静的阳光里。一轮温暖而柔和的太阳挂在天空,夜幕即将降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仅有一次,也就是在凯尔策和明特萨米尔之间,钱兹问道:

“舍恩勒尔太太告诉我,您从施密特的房间里拿走了一个文件夹。”

“没有公事,全是私事。”

钱兹不说什么,也不再问话,只是贝尔拉赫敲了敲速度表。它已经指向125公里了。

“别这么快,钱兹,别这么快,倒不是我害怕,而是我的胃受不了啊。我是个不中用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