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没有电话电报,甚至连信鸽都不存在的年代,远距离指挥打仗实在是一件非常蛋疼的事情。
所以把握时机、阅读战场情况便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是名将和普通将领的根本区别。
为什么同样是一万人,跟着霍去病出门就能战无不胜,
跟着李广出门不是迷路就是偏师遇上主力,就是这个道理。
关羽可谓是当世第一名将,
他在接到赵昊的书信后,和杨仪仔细了解了一下现在夏口的局势,略微思索,就立刻认同了赵昊的作战计划,并开始全力配合。
他以荆州牧的身份公开宣布,吕蒙叛乱并劫持孙权,
自己身为荆州牧、孙刘联盟的忠实拥护者,必须赶紧救孙权与水火。
关羽留下关平、廖化镇守樊城,亲自前往襄阳,在襄阳大搞舆论,叫襄阳士族捐粮,摆出一副要攻打江陵,配合赵昊的架势,
同时又派于禁、王熙率领两百背嵬军,诈称一万,乘船飞速赶往夏口,准备两路包夹孙权。
实际上,关羽要是现在后勤充足,还真想去江陵凑凑热闹。
可连年大战加上收成一般,襄樊两地已经没有什么存粮(史实),
他的部队刚刚击退曹操南下的主力,人困马乏,需要加紧修整,
也只能拼命摆出一副我很凶这就来砍你的架势,实际上却只能老老实实蹲在襄阳嗑瓜子。
“可恶的糜芳、士仁,要不是子玄攻破襄阳,我几乎要被你们害死了!”
在襄阳城的关羽像一头雄狮一般转来转去,他太渴望和敌人决一死战,可现实的情况又让他必须留下襄阳办公。
好在襄阳那些二五仔世家非常懂事,从他进城开始就踊跃捐钱捐物,让关羽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脑子进水。
“银屏、子玄,你们再坚持一阵,等夺回江陵,我一定向大哥好好讲述你们的功劳。”
……
说实在,两百诈称一万这种骚操作实在让赵昊也有点心虚,但这个年代比这更夸张的事情不是没有,他也硬着头皮继续这么搞下去了。
不过他还没等来援兵,倒是等来了江北曹操那边派来的使者。
又是可怜的辛毗。
“你咋又来了啊?”赵昊无奈地道,“我们最近粮食很紧张,就不招待你吃饭了啊。”
辛毗哭丧着脸,道:“奉魏王令,来问赵将军好。”
“行了行了,直接进入主题,我这还挺忙呢。”
不得不说,曹操是个很有情怀的人,上次辛毗出使的成果让他感觉赵昊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在病榻上给赵昊又写了一封信,便火速让辛毗捎来。
赵昊还以为曹操又是吃茶打屁的毛病犯了,顺手打开书信,直接把前面的寒暄略过,可他刚看了几行,猛地瞪大眼睛,赶紧伸手用力抓了一把辛毗的胡子。
“嗷!”辛毗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不是做梦啊?”
他把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正色道:“真是老曹写的。”
辛毗疼的眼泪汪汪,要是别人他肯定咆哮着说你敢侮辱名仕巴拉巴拉之类的,
可面对赵昊,他却提不起这勇气,只好老实回答说:“是,正是。”
辛毗上次来,说曹操打算从广陵出兵打建业,建议赵昊和他一起下手,一个封锁长江,一个攻打建业,估计不用多久就能把孙权赶到交州去当原始人。
曹操的诚信大家都懂,赵昊肯定也不信,
可这封书信里,曹操居然言之凿凿告诉赵昊,
上次辛毗回去之后,曹操就已经开始调兵遣将,真的准备从广陵的下手,趁孙权不在家去找他麻烦了。
甚至连下手的地点都写好了。
“洞浦口……说的跟真的一样。”
赵昊顺着往下看,只见曹操信上还说,他观赵昊用兵,极有法度,神鬼莫测,只恨缘悭一面,实乃平生憾事。
他说听辛毗说赵昊想娶他女儿,人家曹操也不是小气的人,
但魏王的女儿给人做妾就不好听了,如果赵昊实在有意,等一同灭了孙权,他愿意表赵昊为楚王或者吴王、越王,到时候肯定找个女儿打包送过去当王妃。
赵昊看的汗流浃背,他原本以为自己脸皮就够厚了,没想到曹操这顺杆子往上爬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愧是厚黑界的老前辈。
“魏王对赵将军真是器重。
我来之前,魏王在摩陂便下令张辽回合肥,准备东出广陵,攻打京口等地,到时候还望赵将军多多配合关照。”
不对啊……
曹操这是疯了吗?
曹操连樊城都不要就收兵回城,看来身体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可就是如此,他还要闲的没事在广陵大张旗鼓布置部队,难道他的头疼已经演变成了精神方面的问题?
作为厚黑界的老前辈,他应该等着赵昊和孙权打出狗脑子,然后在施施然从中牟利才是,断不应该做出如此大好人的行为,这不是逼着孙权给赵昊当舔狗吗?
“老辛头啊,你确定你们魏王脑子没事吧?”
赵昊的称呼让辛毗全身不住的打颤,他露出一个便秘般的可爱笑容,道:
“当……当然没事,这次魏王是见不得孙权背信弃义的小人行为,又见赵将军神勇,特意鼎力相助。”
“呵呵,你说是那就是,不反驳。”
赵昊继续往下来,只见信的末尾曹操似乎神叨了一样留下大片的留白,又很突兀的写了一句: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赵昊慢条斯理地把信收好,笑道:“字写得是真好。”
……
身在洛阳的曹操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从摩陂前线回来后,他的头风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本想直接奔回老窝邺城,可这身体实在是无法继续长途跋涉,只好在洛阳暂住,诏自己的儿子们尽量回到自己的身边。
空冷的宫殿哪有邺城的铜雀台辉煌热闹,曹操无力的躺在床上,身体四处时不时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深人静时,他又头疼地忍不住,一边派人去请大夫,一边又派人去叫夏侯惇来。
可宫人刚出门,他就立刻改了主意,叫人去请一个他也畏惧三分的人物。
太中大夫贾诩在家睡得正酣,被家人慌慌张张地叫醒,说曹操要见,他脸上并没有太过的惊慌。
一把年纪了,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他反而责备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脸惊恐的儿子,心道子不类父,以后还是得让这小子拘着点。
他疲惫地在车里睡了许久,又在宫人的引导下匆匆来到曹操的寝宫,见曹操已经安睡,贾诩示意宫人不要打扰,自己缓缓坐在寝宫外盘腿坐下。
深冬的寒风不住吹拂着贾诩枯黄干瘦的面孔,
可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冰冷的感觉,也只有这种彻骨的寒冷才能让他找回年轻时横纵沙场那种和死亡相伴的快意舒爽。
宫人畏惧地拿来一块毛毡,披在这个古稀老人的肩上,贾诩意外的看了一眼那个畏缩的宫人,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名声顶风臭十里,不亚于曹操,居然还有人敢主动给他递东西,真是难得……
曹操只安睡了一会儿,头风便又发作了,他痛苦地坐起来,怒道:
“文和呢?文和怎么还没有到?”
贾诩这才慢悠悠地走进去,他步履轻快,完全没有七十多岁老人的老态龙钟。
他也不行礼,随手拿过一个蒲团盘腿坐在上面,轻声咳嗽了几声,笑道:
“魏王深夜见召,不知何事。”
曹操死死地盯住贾诩的脸,想从他平静的笑容里找到一丝破绽。
贾诩谦卑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曹操的眼睛,曹操就这么盯着贾诩看了许久,叹道:
“文和,你说,我这步棋走的如何?”
他知道,他这次向广陵调兵的行为瞒得住别人,一定瞒不过贾诩的眼睛。
贾诩也不伪装,他沉吟片刻,道:“时机高明,只是……”
曹操挥手阻止他说下去,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我这身子快撑不住了,子桓……
哎,子桓定然忌惮宣高为人,我不如趁我还有一口气在,早早解决这些事情,以免子桓对宣高下手。”
“魏王,只是如此却便宜了赵昊那小子。”
曹操呵呵大笑,他似乎终于感到自己压住贾诩一筹,得意之余,他的头都不疼了。
“我们不去广陵,你以为孙权就能打败赵昊那小子吗?
那小子用兵严谨,又颇有神来之笔,现在他封锁夏口死守,上游又有云长扼守襄、樊,
孙权就算有再多的兵力,还不是门户大开。
孙权这次损失惨重,也该退兵回去,我趁机打孙权一下,让他在我死后能老实几天,也算给子桓争取点时间了。
不然……他趁我病死,抓紧北进,子桓可要头疼咯。”
贾诩谦恭地道:“魏王看人高明,微臣远不能及。”
“屁,你早就看出来了,不说而已。”曹操在床上用力一锤,“孤乏了,你今夜便……爱去哪去哪吧。”
“魏王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