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实用主义方法论的引领

实用主义哲学为公共政策学的诞生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基础。在美国盛行的实用主义哲学源于英法的实证主义哲学。实证主义哲学思想产生于19世纪30年代，其创始人是法国的哲学家孔德（Auguste Comte）。他在1830年出版的《实证哲学教程》是实证主义哲学正式形成的标志。实证主义哲学思想是在全面批判“形而上学”思想的基础上产生的。所谓形而上学，在实证主义者看来，一切关于世界本原、本质的命题，一切认为能够提供超越经验、超越科学世界和常识知识之外的实在知识的命题都是形而上学。实证主义哲学认为，形而上学割断了同经验世界的联系，所涉及的对象不在感觉经验范围之内，是既无法通过经验证实，也无法通过经验证伪的毫无意义的非科学命题，对人类的认识没有任何帮助。当然，实证主义的这一结论过于武断。

实证主义者最强调的就是事实，而它所强调的事实就是现象。实证主义者在认识领域把“现象”看作是第一位的，认为一切知识都是对现象共存的和相续的描述。只有现象才是实在，是科学研究中最有用的、确定的、精确的、有机的和最可靠的对象。他们甚至否定现象以外的事物的存在。实证主义者认为，人们的认识也只局限在现象的范围内，人只能认识事物的表象，不能认识事物的本质，因为事物的本质是不可知的。在对科学知识的有效性方面，实证主义者对科学的推崇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他们认为只有被现实证明了的知识才是真正科学的知识，没有被证实的都是不科学的。实证主义者甚至对无法被证实的哲学思想本身也加以否定，既否定唯物主义，也否定唯心主义，认为无论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没有脱离“形而上学”的窠臼。

实用主义作为公共政策学的哲学理论基础，最主要特点就是把实证主义功利化了。实用主义是产生于19世纪70年代的现代哲学派别，美国哲学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是实用主义的典型代表。在20世纪的美国，实用主义成为一种主流思潮，对法律、政治、教育、社会、宗教和艺术等方面的研究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实用主义认为，当代哲学分为两个主要派别，一种是理性主义者，是唯心的、柔性重感情的、理智的、乐观的、有宗教信仰和相信意志自由的；另一种是经验主义者，是唯物的、刚性不重感情的、凭感觉的、悲观的、无宗教信仰和相信因果关系的。两者都有片面性，实用主义则要在上述两者之间找出一条中间道路，以调和经验主义思想方法和人类的宗教性需要。它反对早期的欧洲理性主义者和经验哲学对客观真理的主张。认为世间本无绝对真理，真理决定于实际效用，而且真理常随时代环境变迁而改变，适合于时代环境而有效用者才是真理。实用主义的根本纲领就是把确定信念作为出发点，把采取行动当作主要手段，把获得实际效果当作最高目的；把经验和实在归结为行动的效果，把知识归结为行动的工具，把真理归结为有用、效用或行动的成功。通观整个实用主义学说，其主要观点可作如下概括：一是强调知识是控制现实的工具；二是强调实际经验是最重要的，原则和推理是次要的；三是强调信仰和观念是否真实在于能否带来实际效果；四是认为真理是思想有成就的活动；五是认为理论就是一种工具，是对行为结果的假定总结，是否有价值取决于能否使行动成功；六是认为人对现实的解释完全取决于现实对他的利益有什么效果。

约翰·杜威（John Dewey）继承了威廉·詹姆斯的实用主义衣钵，并在詹姆斯的基础上进扩大了关于真理和意义的实用主义性质，形成了更具特色的工具主义倾向。杜威认为，思想、理论等不是客观对象的反映，不具有客观真理的意义，而只能作为有用的假设。他强调，思想、概念、理论等不过是人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设计的工具，它们没有真假之分，只有有效或无效、适当或不适当、经济或浪费的区别。只要这些工具对实现目的有用便可授予其真理的桂冠。根据杜威的观点，知识和理论不过是指导人们行动的工具，只有根据人们行动的结果才能对这些知识和理论进行理解。一种知识和理论，特别是社会科学理论是否科学，应当根据它对改善人类条件的贡献来判断。

彼得·德利翁（Peter Deleon）和萨姆·奥弗曼（E.Sam Overman）对杜威的工具理论同公共政策学的关系做过这样的描述：“这种对知识在社会作用中的工具理论是政策科学的基本前提。拉斯韦尔（Harold Dwight Lasswell）在他1951年的论文中认为，杜威是早期的一个政策科学家，对‘评估和重构社会实践比对产生他价值观的更高抽象观念的更高推论（ratiocination）’更为感兴趣（Lasswell l95l： 12）。在《政策科学的预览》（Preview of Policy Sciences）一书的序言中，拉斯韦尔（1971，xiv）认识到，‘政策科学是对由约翰·杜威和其同事在美国实用主义的发展中所推荐的一个普遍的公共政策方法的当代性政策采纳。’甚至到今天，实用主义继续在每一个重要的政策中得到回应。”[1]杜威还对工具主义的研究过程进行了描述，这一过程包括确定问题、设计方案、分析不同的方案、评估每个方案的影响等步骤。即使在今天，这种描述对政策分析来说仍然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实用主义不仅为政策科学的产生提供了方法论基础，而且对政策分析的核心过程进行了经典性的描述，构建了政策分析的基本框架。至此，实用主义方法论同政策科学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