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瞧了一眼林惕昆,忍不住心想:“此人亦正亦邪,上次见面他还是敌人,与刘俊马这等巫医沆瀣一气,这一次却与巴尔达联起手来,对抗梁山帮。”
林惕昆笑道:“李浩你不必多疑,我与刘俊马确是同恶相济了一段时间,内中缘由只因他在我重病无助之时赠与我一碗草药,我感念他救命之恩,才答应暗中保护他三年,仅此仅此。上一回我们交手之时,三年期限已满,下次若再见到刘俊马,我虽不愿与他为敌,却也绝不会与他为恶。”将铁棍在地重重一顿,又道:“我以这铁棍立誓,倘若我再与奸人为伍,我林惕昆从此改名为‘林铁棍’。”
李浩一怔,心想此人对着铁棍立誓已是奇事,说出的誓言却更加荒唐,不禁暗自琢磨:“你出生之时,你父母为你取的原名也许便是林铁棍可也难说。这等誓言可不算数。”但想以他这样的武林好手,若非情非得已,决计不会与刘俊马为恶,对他仅存的一点隔阂也消除殆尽。
巴尔达说道:“后来我们在林中暂居下来,与下山劫道拦路的盗匪游击,也顺便护送一些出入城镇的百姓。行侠仗义本来便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分内之事。不料今日梁山帮有备而来,设下陷阱,有意引我们出手,若不是你正巧赶来,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难说了。”
李浩一听大喜,心想:“我们师兄弟既要提防王力强,又要与勃山远游斗,确是分身乏术,现下你们愿意为我们分担重任,将对抗梁山帮的烂摊子接过去,那真是再好不过。”只听巴尔达问道:“你今夜出来做什么,你的师兄妹们没有同来吗?”李浩将步子怡之事简要说了,又道:“我决心夜闯力虎堂,盗一点忘忧水回来研制解药。这一次是秘密任务,去的人多了反而不易,是以我这次出行,只有一位师妹在暗中助我。”
王雪躲在树下偷听李浩说话。深夜林中本就寂静,李浩又是有意要王雪听到,将嗓音提的老高,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入王雪双耳。王雪微微一惊,心道:“原来你早已发觉我在跟随了,只是没有说破。哼,李浩,真有你的!”于是笑眯眯的走出来,向巴尔达林惕昆问好。
林惕昆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们四人相遇,我看干脆就趁着夜深直闯力虎堂,将王力强一举击毙,将步子怡一同救回岂不甚好?如此一来相安无事,何苦要费心去盗取毒药?他力虎堂虽险,毕竟不是龙潭虎穴。”
李浩心道:“昨日马师妹便嚷着要去击败王力强,现下你也这样说,那王力强何等功力,岂是我们几人便能轻易击毙?你和马师妹均没有见过王力强的手段,也难怪会说出如此狂言。”这番话却不敢说出,不然以林惕昆的个性,势必大吵大嚷的要去与王力强较量,微一犹豫,便道:“那王力强是我们哈巴门的死对头,我们日后自会去找他算账,但此事若要借手于旁人,那还不令人说三道四,耻笑我门中无人?此次是我们师兄妹的秘密行动,两位若有兴趣,可随我一同去瞧瞧,至于联手击毙王力强云云,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林惕昆听李浩如此说,便不能再驳,当下点头说好。李浩仍不放心,又道:“此次是秘密行动,两位只需陪我们前去力虎堂盗取解药便好,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巴尔达笑道:“这个你放心好啦,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李浩与王雪对望一眼,均想:“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当下不便多言,带着巴尔达与林惕昆,悄悄前往力虎堂。
李浩等人绕过树林,行至力虎堂后门。林惕昆横冲直撞惯了,见小门紧锁,便亮出铁棍,要上前撞门。李浩大骇,抬手隔开林惕昆手腕,轻声叫道:“你干嘛,别忘了我之前的话,这是我们的——秘密行动。”林惕昆恍然,笑道:“听你的便是。”
王雪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翻墙进去瞧瞧,若是四下里无人,我便轻轻敲门,你们听到声音再翻进来。”见李浩点头答允,当即施展轻功飞身上墙,见院中空无一人,便纵跃而下。哪知她双脚刚一落地,立觉不妙,脚下柔软异常,不似踩在土地之上,只听“啊呀”一声,一人大声惨叫,原来门下竟睡着一个守夜人,王雪无巧不巧的正踩在那人腹上。
原来经过昨夜一事,王力强加派了巡夜护院的人手,前后堂门皆有守卫。倘若那人巡逻至此,王雪必能瞧见,谁知这人偷懒,坐倚在墙边打瞌睡,王雪反倒没察觉。
那人大声吼道:“快来人!有人闯门啊!”王雪一拳击出,正中那人耳根处,那人哼了一声,闷声倒地。只听前院脚步声响,三五人闻声奔来,身后小径也奔出数人,王泰脚也在其内。
李浩听到声音,知王雪暴露了行踪,惊叫一声:“不好!”飞身跃入墙内,顺势击晕一人,守在王雪身旁。
王泰脚冷笑道:“你们来的好啊,也不枉我熬这一夜。”双掌一拍,数名下人齐上,挥刀抵在王雪李浩脖颈处。本来凭着浩雪二人武功,即便不敌,也必能自保,但后墙小径甚是狭窄,二人遭十余人合围,游斗不便,竟是未及动武,一下便被制住。李浩适才闯门本是要相救王雪,但他情急之下不及细查地形,反而自投罗网。王泰脚找来绳索,将二人捆缚了,带到后院林中。
王雪喝道:“王泰脚,你记着今日之辱,总有一天我要十倍还你。”王泰脚从一名手下手中接过匕首,低眉思索,却不理会王雪。王雪问道:“你在想什么?”王泰脚哼哼笑道:“我在想,我是先割断你们的手筋脚筋好呢,还是先刺瞎你们的双目更解气。”李浩冷冷的道:“你别猖狂,我的师兄弟们不会放过你的。”话音刚落,却见丛林生扛着被五花大绑的吴天走来,将吴天放到面前。吴天叫道:“依我看,还是先割手筋脚筋的好,刺瞎双目可疼的紧呐。”李浩王雪见到吴天,心头大奇,均想:“你怎么也在这里?”
当晚吴天起夜时瞧见王雪出门,知她必是前往力虎堂,心中不放心她,便再后悄悄跟随。李浩来时发觉了暗中跟随的王雪,却没有瞧见她身后的吴天,王雪一心跟踪李浩,更不会想到自己尚被人跟踪。吴天见王雪从后门侵入,便想着从前门偷袭,来个兵分两路,哪知前门守卫要比后门森严得多,他进门之后不多时便被敌众发觉,未打出三招便被丛林生捉住。
吴天将来时情由简要说了。王雪低声叹道:“我真的很感谢你暗中帮我,吴天。不过现下可没有人会来帮你了!”
吴天正要答话,忽听林外一人朗声道:“我来帮你!”众人一惊转身,只见林惕昆立在院中的大理石台上,轻轻转动铁棍。林惕昆瞧着王雪,不客气的说道:“好一个‘秘密行动’啊!”王雪脸上一红,不答他话。
林惕昆适才趁着众守卫押送王雪李浩之时打破后门闯入,其时众敌正与王雪等人为难,他虽大摇大摆地进门,竟然无人发觉。然而,李浩王雪虽谨慎之极,却是一进门便被敌人察觉,那也真是造化弄人了。
王泰脚见林惕昆气度不凡,知他必是劲敌,当下冷冷的为道:“你是什么人?”林惕昆优哉游哉的说道:“我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与没说无异,王泰脚面上不禁变色,森然道:“你既然有胆来此,也算了不起。我们力虎堂若是从前与你结下梁子,你此刻不妨明说。倘若你只是来此生事,我们可也不惧于你。说,你究竟何人?”林惕昆将铁棍在石上重重一顿,那跟六尺铁棍似有千金之力,登时将一整块大理石砸成数块。王泰脚心头一凛:“早听说江湖上有一位使棍的高手,想来便是此人了。”冲口说道:“你是林铁棍!”林惕昆眉头一皱,大声喝道:“我叫林惕昆,从今而后别再让我听到‘林铁棍’三字,不然我打断你的双腿!”
丛林生低声吼道:“我来与你走两招,你有种便先来将我的双腿打断。”林惕昆收起怒容,说道:“无名鼠辈,有种你便过来试试看。”丛林生怒吼一声,张开双臂,向林惕昆扑去。在他距林惕昆尚有数尺之时,突然间呼的一声,大门外掷进一人,直向丛林生胸口撞去。丛林生一怔之下急忙还招,双掌拍出,与那人双拳相抵。那人膂力极是凶猛,借着飞冲之势,力道更是大增,丛林生双臂一痛,跟着被震退数步。那人落地之时却是稳稳站住。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人身材矮小,头顶也只勉强与丛林生胸口平齐,但他身材十分粗壮,双肩却与丛林生同宽,王泰脚等人见他这等模样,不禁暗暗称奇。
丛林生用力搓揉手腕,恶狠狠的道:“是英雄侠客就别做背后偷袭这等不耻之事。”那人说道:“我不是英雄侠客,我叫巴尔达。”
王泰脚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梁山帮昔日的二帮主驾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巴尔达黯然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二帮主了,此事不必再提。”王泰脚笑道:“那好的很啊,我力虎堂也曾经有过一个叫做学痴的叛徒,后来被堂主数拳打死,你可别步入那学痴的后尘。”
巴尔达身上所中的梁山帮毒药此时已然驱除,但他中毒太久,性情随着毒水的侵入变得十分古怪,兼之他生性暴躁,听得王泰脚出言讥讽,心头大怒,抬手便向王泰脚肩头抓去。王泰脚想不到他会忽然出手,惊慌之下忙向后让开。总算他反应迅速,没被巴尔达抓住,不然以巴尔达的恶猛力道,势必将他肩头捏脱。巴尔达一抓不中,发拳跟着击出。王泰脚右腿横踢,格开他手腕,左腿跟着踢出,直击巴尔达小腹。巴尔达身材精壮,运劲抵住,与王泰脚斗在一起。
丛林生记着巴尔达适才那偷袭之仇,除下身后巨斧,向巴尔达左膀劈去,蓦地里黑影一闪,一根铁棍从旁飞出,在斧头上一击,将斧头劈落的方位甩偏。丛林生一惊,只见林惕昆踩在自己右侧,面带愠怒,冷冷的说道:“你适才不是说,背后偷袭不是英雄侠客的行径吗?”丛林生不怒反喜,冷笑道:“我叫丛林生,可也不算是什么英雄侠客。”巨斧挥出,向林惕昆手中的铁棍削去。林惕昆横过铁棍,反劈他斧头,铮的一声,斧棍相击,那铁棍登时震得嗡嗡作响,林惕昆拿捏不定,险些将其脱手,心下不禁大骇。丛林生适才一招没能将铁棍削为两截,心中也是一惊:“这铁棍小子当真有点手段。”巨斧击出,又去削他铁棍。林惕昆不敢在托大强攻,横过铁棍将斧头诱近,忽然回肘沉肩,向丛林生右腿膝盖处踢去,这套“以虚御实”的法门颇见成效,登时将丛林生逼退一步。
王泰脚向巴尔达左侧太阳穴处踢去,满拟他必定退让。哪知巴尔达膂力过人,有恃无恐,抬起左手轻轻伸手抵住,右臂跟着探出,抓住对手脚踝,将王泰脚掀倒在地。
王泰脚登时大窘,虽只败了一招,但在众手下面前可着实下不了台,就地向后一滚,转头向众手下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瞧见敌人闯门?”众手下听他呼喝,忙亮出匕首攻上。巴尔达虽然强壮,终究是血肉之躯,发拳击倒一名对手,左臂不慎被一柄匕首插中,刀锋直入三寸。巴尔达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任由那匕首留在臂上,挥拳继续抡打。旁人见他这等凶狠,心下均怯了三分。
林惕昆将铁棍舞得极快,向丛林生周身要穴连连击打,每击到一处,中途方向必变。丛林生只见面前棍影翻飞,实不知该挡架何处,眼前一晕,向后让开。林惕昆忽地闪到巴尔达身侧,铁棍一晃,打掉两柄匕首,其中一柄匕首尚未落地,已运棍在手柄处一击。那柄匕首登时向李浩飞去,插在他身旁树干之上。李浩王雪立时会意,忙贴紧树干,去割身上捆缚。王泰脚怒吼一声,抬腿向李浩踢去。吴天双手被缚,双腿仍然灵活,当即纵身越过,撞向王泰脚左肋,两人一齐倒地。就这么缓了片刻,李浩王雪已将身上细绳割断。李浩瞧此时情形,今夜已不能盗取忘忧水,将吴天抓起,冲着巴尔达大声叫道:“我们快走!”
巴尔达身遭数人围攻,虽听见李浩叫喊,却也无法退出。王雪跃入巴尔达身旁,左拳击出,登时将一名敌人打晕,右手抓住巴尔达后颈衣领,将他拉出战团,向门外逃去。李浩双手一齐运劲,挣断缚在吴天身上的细绳,与林惕昆为王雪等人殿后。
王泰脚见敌逃走,忙带着丛林生等人追赶,但丛林生轻功不佳,其他手下轻功更是平常,追出不足两里,也只剩下王泰脚一人。王泰脚心想自己孤身追敌,若追不上倒还罢了,若是追上,岂不反遭毒手?当下怒哼一声,转身而回。
王雪、吴天等人见敌人不再追赶,渐渐放慢脚步,在林中歇息。李浩找来几根草药,捣烂敷在巴尔达手臂伤口处,见众人神色萎顿,便安慰道:“此次行动虽未成功,但我们得以脱险,已确实不易,实在不必失落。”
吴天叹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王雪道:“说好消息。”吴天从裤脚处摸出一个小小瓷瓶,说道:“刘俊马的药房便在前门,我潜进房内,将它拿到手。正想去后院找你们,却不想刚一出门,便与丛林生撞个正着。”王雪接过瓷瓶,只见上面贴着一个小小的便签,上面红纸黑字写着“忘忧水”三字,心下大喜,将瓷瓶交与李浩。吴天说道:“这样的瓷瓶药房里有好多,但是我匆忙之间携带不便,只拿了两瓶。另一瓶被丛林生搜出,现下只剩这一瓶了。”李浩笑道:“一瓶便好,足够我研制解药去救步子怡啦!我们今夜潜进力虎堂,得到忘忧水,幸而王力强不在,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吴天又是一声轻叹,说道:“这便是坏消息了。”李浩心头一紧,忙问:“怎么啦?”
吴天说道:“其实,与我同来的还有马师妹。”此言一出,众人俱各吃惊。李浩心想:“我只道我是独自一人悄悄前来,哪知竟被三人跟踪再后。”冷眼瞧着王雪,心道:“若不是你这笨丫头暗中跟踪我,被吴天发现了暗中再跟,今夜之事也许容易得很。”他以为王雪没瞧见自己,哪知王雪忽然转头,向他歉意一笑。李浩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吴天又道:“我们潜进力虎堂之后分开行走,后来我被丛林生发现,遭到众敌围攻,马师妹本来没有暴露行踪,但她为了助我脱困,主动站了出来,将王力强及王力杰引开了。”
王雪急道:“你怎么不早说,马师姐人呢?”吴天低下头,低声道:“以王力强的轻功,必能将她捉回,他与马师妹素来不合,马师妹被他掳去,可是凶多吉少了。”转头向李浩说道:“我们得回去救马师妹。”
李浩瞧着力虎堂的方向沉吟半响,缓缓说道:“我们终于要去做这件一直想做却不敢轻易尝试之事了——去决战王力强。”
王雪吴天听说要与王力强恶斗,心中均泛起一丝寒意,但想马妍梅不能不救,明知凶险也得硬着头皮回去。林惕昆知王力强必十分难斗,但他爱武痴狂,越是劲敌越要蛮干,当先领路往回走。
王力强挟着马妍梅回到力虎堂,王泰脚急忙迎出,将李浩王雪等人偷袭之事相告,他不敢说王雪等人得而复失,只说他动武将哈巴门众人击退。王力强“嗯”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们去步子怡那边守着,在她醒来以前,别让她与哈巴门的人接触。”王力杰王泰脚躬身答应,带着众人去步子怡的偏房。
马妍梅身上没有捆缚,但一只手被王力强攥住,脱身不得,心想:“王力强向来讨厌我,我到了他手里,还不知道会被他整治的多惨。我需得找机会逃走才是。”趁着王力强说话之际,忽地运劲挣脱,向后跃开,顺手抓起一根木桩,横在胸前护身。丛林生见马妍梅逃开,抢上一步便要擒她,王力强轻轻挥手,拦在丛林生面前,示意他退下。
王力强对马妍梅冷冷的道:“你从前一直不服我,说我的功力比不上刘岳肖远胜,现下我送你一个便宜,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走上十五招,我便放你而去,今夜不再与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