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眼见便要奔出花园,面前人影一闪,丛林森从旁飞至。王雪心念甫动:“他施展绝顶轻功来截我了!”拽着身后宋大北向右首边花圃中逃去,穿破两面花墙,奔出花园。
花园外站着三名敌人,见王雪奔出,一齐攻上。王雪此刻若与张冠华、李浩、马妍梅联手,料理这三人绝非难事,但如此拖延片刻,便会有更多敌人相继而至,最怕的还是王力强会忽然出现,届时就算加上宋大北,五人齐上,也决计敌他不过。王雪忽然瞧见身侧不远便是那间大仓库,立时忆起数月前与母亲被囚于此,隔窗观望刘岳与众敌游斗的情形,当下不及细想,指着仓库后窗,叫道:“跟我来!”众人翻窗而入,马妍梅走在最后,入窗之后忙将窗户关严。张冠华飞身奔入仓库前门,将大门关上,又推来几个箱子木桌木椅将门堵上。
王力杰与王泰脚听到丛林生招呼,这时已带着十余名家丁护院赶来,将仓库前门围的水泄不通。过不多时,王力强与刘俊马缓缓走来。只听刘俊马高叫道:“里面几个哈巴门的人听着,你们现在若是出来投降,我保证一个不杀!”王雪、李浩等人先前在窗下偷听王力强与刘俊马对话,知王力强恨极哈巴门,立誓要全部杀光,刘俊马说一个不杀,这话决计不能相信,何况他又哪里做得了王力强的主?宋大北却大声嚷道:“别放火,我这就出来!”便要奔出大门,被张冠华一把拽回。宋大北这一言提醒了刘俊马,刘俊马又道:“不错,你们若再不出来,我就要放火烧屋了。”宋大北急道:“别烧,别烧,我这就出来,他拽着我出不来呀!”
张冠华对宋大北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你真的以为出去之后,他会放过你吗?”宋大北说道:“如若不然,等他放火烧屋,我不还是一死,出门投降,也许有一丝生机可也难说。”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张冠华不禁一怔,虽想王力强未必便会当真放火,但他倘若动武抢攻,己方众人也是一死,何况他即便只是围而不攻,困也将自己困死了。
刘俊马见仓库再无回话,又大声叫道:“还想困兽死斗吗?你们以为我当真不敢放火烧屋!”他不说这话倒还罢了,现下一说出,王雪李浩等人立时知觉:“你必不敢放火!”心下稍宽。马妍梅生性豁达,心中藏不住事,忍不住对着门口大声道:“你不敢放火,以为姐姐我不知道吗,有种你就放火,不放就不是男人!”李浩、王雪等人一听大惊,只怕刘俊马受不住激将当真放火。刘俊马被马妍梅如此一顿数说,在王力强等一干人众面前着实难以下台,虽明知王力强必不会答允放火,却也高声骂道:“臭丫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火把。”宋大北怕极,忙大声叫道:“等等,等等,我这就出来投降,然后你再放火不迟。”说着猛挣被张冠华抓住的那条手臂,用力向外走去。王雪闪到宋大北身前,抬手在他肩上一按。宋大北左肩立觉酸麻,双腿跟着一软,便无力再大吵大闹。王雪温言道:“你不是一直想做我师父,想做一个武林宗师吗?真正的宗师可不似你这般没有骨气。”宋大北确实想做宗师不假,但总觉还是性命重要,倘若性命不在,宗师之事又从何说起?当下只喏喏的道:“这个……做宗师之事,我看还是,还是……”
他话尚未说完,后仓窗户啪的一声碎开,王力杰纵身跃进,王泰脚紧跟在后跃入。王雪等人一惊,连声暗骂自己疏忽,忘记在窗户上堆放一些杂物挡住。张冠华使出一招“铁马流星”,向王力杰攻去。王力杰闪身避开张冠华,挥手向马妍梅抓去。马妍梅侧身避过,还了一掌。
仓库大门轰隆一声震动,数十名敌人在一齐撞门。李浩惊道:“他们要强攻啦!”话音未落,大门撞开,丛林生大踏步走进,挥起巨斧向王雪掷去。王雪手上运劲,将宋大北向左一推,自己借着这一推之力纵跃而起。只听轰隆一声,那巨斧将墙角处的几个木箱杂碎。王雪刚一落地,未及站稳,丛林生已快步袭来,王雪绕到丛林生身后,发拳向他腰间击去。丛林生快步奔到墙角,拾起巨斧,又向李浩劈去。李浩运起擒拿手法,隔开斧头,反手直取丛林生双目。丛林生偏头避开,收回巨斧,与李浩斗在一起。
刘俊马在几名门徒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在角落里站好,笑嘻嘻的向王雪道:“你当初抢我榴莲之时,可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王雪见刘俊马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心头大怒,叫道:“姓刘的,有本事过来单打!”她与刘俊马交过一次手,知刘俊马功力有限,若要将他打败并非难事,当即左拳护身,右拳探出向他欺近。
刘俊马心头一紧,忙命手下门徒一拥而上。王雪侧身让过一人,挥拳击中第二人鼻梁,那人登时鲜血四溅,昏倒在地。第三人这时也已攻上,王雪使出一招滚刀式,跃到那人身后,将他击倒。此时刘俊马身边只剩一个高大肥胖的手下,那人见王雪连败三人,知她功力精强不可小觑,但他自侍膂力惊人,又想自己倘若躲闪,王雪便即抢到刘俊马面前,当下双拳齐出,分击王雪双肩。王雪双拳打出,与他双拳相抵,那壮汉登时震退数步,一张长脸全呈惨白。王雪不等他站稳,一招“回龙拳”转身打出,将他击倒。
刘俊马见王雪顷刻间连败四名好手,心下大骇,惊呼逃开。王雪叫道:“是男人就别逃!”发足再后追赶。一人从旁飞至,挥拳击王雪左肩。王雪志在击败刘俊马,更不向那人多看一眼,左拳反向那人拳锋打出,要将他那人手腕震脱。两人双拳一触,王雪半边身子登时酸麻无力,只见那人高大健硕,威风凛凛,正是王力强。王雪知王力强的功力比自己高出甚多,顾不得再理会刘俊马,发拳与王力强对招。李浩知王雪决计斗不过王力强,一招“猛虎式”逼退丛林生,转身与王雪双战王力强。
丛林森这时也已赶来,他四下里一瞧,见张冠华被王力杰与王泰脚缠住,李浩与王雪正与王力强游斗,只马妍梅一人没有敌手。丛林森自出道以来罕有受挫,虽在王力强与刘岳手下吃过大亏,但刘王二人皆是成名高手,功力高强世人皆知,败在他二人手里可不算是丢人之事,但数日前与马妍梅交手,险些败在她手上,这确是奇耻大辱,当下向丛林生使个眼色,二人一齐向马妍梅攻去。马妍梅性子强悍之极,越是凶险越要蛮干,不然那日也不会孤身闯入成平武馆与王雪相遇;见弯刀巨斧攻来,顺手抓起一张木椅向丛林生掷去。丛林生巨斧一挥,那张木椅登时粉碎。马妍梅闪身避开丛林森刀锋,伸手去抓丛林生腋下大穴。丛林森快步抢上,刀势一顺,登时将马妍梅秀发削掉一簇。饶是马妍梅趋避及时,不然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只吓得她满面通红。
王雪虽得李浩相助,双战王力强,但数招一过,仍是登处下风。王雪每发一拳,便被王力强运劲挡回,双拳火辣辣的疼。李浩使开哈巴术,数次拿王力强手腕手肘要穴,却哪里拿得到,只一次出其不意地忽然伸手,将王力强手腕拿住,却立时被他运劲弹开。
李浩左掌翻上,抓住王力强胸前衣襟,右手跟着递住,直向王力强鼻梁拍去。王力强右拳猛攻王雪,左掌挥出护于面前。李浩中途忽地变招,去抢王力强手腕要穴,哪知王力强变招也是奇快,左掌翻过,反将李浩抓住,将他高高提起。王雪大惊,发招袭来救援,她与王力强仅距三尺,却仍是迟了片刻,只见李浩被王力强猛地掷出,笔直地摔落在一个大木箱子上,将那木箱震得一晃。李浩摊在一堆木渣之上,只觉浑身酸痛无力,难以起身。
王力强大喝一声,右掌搭在左拳之上,向王雪胸口袭来。王雪本来应当使至柔制刚的哈巴术化解,但她见王力强这一拳凶狠难当,当下使出习得最熟的本门功夫,双拳抵在胸前,硬接王力强这一拳。王力强哈哈一笑,傲然道:“你中计啦!”一拳袭到中途,忽然收势转身,运出一招“回龙拳”正中王雪脑门。王雪只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猛然推至,眼前一黑,俯身跌倒。
李浩怕王力强趁势要了王雪性命,顾不得摔伤之痛,起身飞步赶来相救。
张冠华与王力杰王泰脚恶斗,虽处下风,一时却不至落败,但他被敌缠的紧了,眼见王雪吃紧,却也无法奔来相助,只有暗自焦急。
马妍梅更是不敌,她胸前被丛林森刀尖砍中,渗出大片鲜,右边衣袖被丛林生撕去大半,却兀自苦战。忽见身旁不远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并未封存的大木箱子,箱内装着数十个坛子。马妍梅激斗半响,又燥又热,口中更是干渴得厉害,纵身跃到木箱旁边,打开一个坛子便要饮用,当下也管不了坛里装是酒还是水。
王雪这时悠悠转醒,一眼便瞧见马妍梅怀抱坛子,似要饮用,她这一惊非小,立时想起巴尔达、王力杰等人中毒之后半人半兽、半疯半傻的情形,那日步子怡中毒,神志迷糊,错将毒水当作圣水大口饮下,当日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此时忆起仍有触目惊心之感。王雪厉声高叫:“马师姐千万别喝!”马妍梅一怔,将放到口边的坛子轻轻拿开,一脸茫然的瞧着王雪。丛氏哥俩知道毒水的厉害,都站的得远远的。王雪忍不住想:“步子怡是中了毒,这才将毒水误认成圣水,马师姐你好端端的不蠢不傻,干嘛要去喝‘圣水’?”随口叫道:“那是圣水,不能喝!”忽然发觉话说错了,忙改口道:“哦,不对,是毒水,毒水!”马妍梅早听说过梁山帮的毒水,却没想到这毒水与寻常清水无异,且装在酒坛之中,此时一听,登时大惊,忙将手中坛子掷向一旁。
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抱起一坛毒水逃开。仓内众人一惊,纷纷停手罢斗,向那人瞧去,只见那人却是宋大北。
适才王力杰等人攻入之时,宋大北便远远地躲在一旁,众人都瞧见了他,但他武艺低微,众人忙于迎敌,谁也无心理他。宋大北躲在角落里瞧着众人酣斗,吓得瑟瑟发抖,忽听“圣水”二字,精神一凛,便即起身。他甘冒奇险闯入力虎堂,全为饮用圣水之后可以天下无敌,于是顾不得身旁众敌,飞步赶去抢夺。他傻人有傻福,从仓库一角起身到奔至另一角落拿起坛子,竟未引起一人注目,拿到圣水之后又慌忙逃开,只怕来人阻拦。
王力强喝道:“臭小子,快快将我的东西放下!”他虽与勃山远交好,但向勃山远讨要毒水却着实不易,实不愿将它浪费在宋大北这等浑人身上。王雪惊叫道:“宋大北,你知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吗?”宋大北得意之极,笑嘻嘻的道:“知道!它是我的宝贝!”王雪道:“那是毒水!”宋大北笑道:“你少骗人,你适才都说了它是圣水。”王雪道:“适才是我口误!”
宋大北哪里肯信,将毒水高高举起,朗声道:“一个醉心武学,渴望成为一代大侠的笨小孩,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一身绝世武功,从此走向锄强扶弱、触类旁通的生活!”
马妍梅与身旁的丛林森对望一眼,心中均想:“‘锄强扶弱’与‘触类旁通’哪里是一个意思?”
王力强怒极,向宋大北身旁的两名手下道:“快捉住他!”那两人应声向宋大北奔上。宋大北大惊,转身逃进内房小门。那两个下人跟着闯进。
此时早已天明,但仓库窗槛朝西,阳光照不进来,仓库仍是昏暗,内房没有窗户,更是漆黑一片。仓库众人瞧着内房小门,耳听房内争打声,宋大北的惨叫声不断,却瞧不见屋内情形,心下均感惴惴。张冠华与王泰脚并肩向屋内张望,竟然忘记打斗。
过了片刻,内房的打斗声忽然停止,仓库内一下子静的出奇,众人明知宋大北与力虎堂的两个下人尚在内房,但房中却似是无人一般寂静无声。王力强觉得不妙,正想再遣人入内查看,忽听房内“啊”的一声惨叫,声音短粗,却响亮之极。李浩、马妍梅等人同是一惊。王雪急道:“是宋大北!”话音未落,房内又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下人慌忙奔出,昏暗的日光下,只见这人浑身是血,门齿被打断几颗,左臂骨骼已被折断,但皮肉却仍然相连,在左肩上拖着。众人见他这副惨像,均感头皮发麻。马妍梅头脑一晕,立足不定,险些摔倒。那人一跤摔在王力强面前,抬起右臂,指着内房吞吞吐吐的道:“里面……里面……”王力强急道:“里面怎样?”那人牙齿脱了数颗,已不太会说话,吱吱唔唔的说了一阵谁也听不懂的话,便即昏厥。
只听屋内一声狂吼,宋大北缓步走出,他步伐沉稳,目露凶光,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一头整齐的黑发竟然大把脱落。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已中毒。李浩、王雪等人多次见过人中毒之后的状况,见宋大北头发脱落,已不怎么吃惊。宋大北仰天虎吼一声,猛地发拳向王雪击去。王雪自从来勃子镇后,不知为何,每一个中毒之后不分敌我之人,首先便是向她发难,她见宋大北中毒,心中已在暗暗防备,但见宋大北一声不响的攻来,却仍不免惊讶,纵身向旁跃开,惊叫道:“宋大北!”宋大北不答,忽地转身向马妍梅踢去。马妍梅没料到他会突然来攻,又想不到这浑浑噩噩的小子会突然功力大增,直如换了个人一般,惊怒交集,忘记趋避,小腹被踢的正着,“哼”了一声,栽倒地上。王雪大声叫道:“宋大北,你还知道你是谁吗?”宋大北连声怪叫,却不理会王雪所言。王雪与李浩不禁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般想法:“此人已从半疯半傻,变成了全疯全傻。”
宋大北四顾一圈,目光停留在王力杰身上,王力杰怪吼一声,先下手向他扑去。宋大北左拳与王力杰右掌相抵,右拳又与王力杰左掌抵住,二人一时僵持不下。但时间一长,王力杰渐处下风,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虽知勃山远的家传毒药厉害,中毒之后力道大增,他自己就是一例,但却没想到这毒药如此奇特,已宋大北如此昏庸之人中毒,竟然也有如此功力,手上便运出全劲反攻,片刻间重占上风。宋大北怒吼一声,双臂仍是不动,头却忽然耷拉下去,猛地向前一撞,竟是他平日挂在嘴边的那招“和尚撞钟”!王力杰处在上风,正自窃喜,忽见对手一头撞来,心下大惊,本来以他之能,若想趋避其实轻而易举,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怪异之招,一怔之下忘记趋避,胸口被撞得结结实实,大叫一声,向后退开。王泰脚在王力杰退开同时忽地跃起,一脚踢在宋大北腰椎处。哪知宋大北看似面软,腰椎却硬如磐石,登时将王泰脚这一踢之力尽数反弹,将王泰脚摔出数尺。
宋大北又怪吼一声,一拳向王力强打去。王力强铁青着脸,还了一拳,两拳相抵,登时将宋大北震退数步。宋大北吃了点亏,已不再似先前那样狂傲,见仓库大门大开,便向大门狂奔。
王雪见宋大北奔出,大叫一声,再后追赶。李浩怕王雪孤身追赶遭他毒手,忙与马妍梅张冠华跟着追出。王力杰厉声叫道:“想逃走吗?”发足便要去追。王力强身形一晃,拦在王力杰身前,说道:“别追啦,由他们去吧。”他适才与宋大北一交手,已试出宋大北力道不弱,此时宋大北疯疯癫癫,若要动武将宋大北、王雪等人除去,只怕会另有变故,力虎堂是他一手打理,他虽恨极王雪等人,却也不愿让宋大北这等疯子留此损毁房堂屋舍,见王雪等人开门而去,心想你们走了也好,报仇之事以后有的是时机。
这番想法王力杰自是猜想不透,但堂主既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当下只应声答应,吩咐下人,将仓库打扫干净。